第15章 飛雪亭月下初聞道
作者:獨孤笑啞      更新:2021-10-14 10:50      字數:3607
  日子就這麽過著,眨眼又是一個月圓夜。

  這一夜,陳歡師兄弟二人一齊上山來,遠遠地看見徐青平閉目盤膝,寂然坐在飛雪亭中,他們對望一眼,不由得驚喜交加,忙不迭奔到他腳下叩頭拜見。

  徐青平揮動手中塵拂,運氣收功,睜眼打量著膝前的兩個徒弟,當他看向陳歡時,不禁雙目圓睜,隻見他目中閃動著精光,凝視許久,似乎頗有驚訝之色,隨後才沉聲說道:“入座吧!”

  接著,他朗聲說道,“陳耳,你入門在先,你且說說何為道!”

  陳耳稽首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便是天地萬物生滅更迭的推手和主宰!”

  徐青平點頭道:“那麽,修道何為?”

  陳耳恭聲說道:“人生於天地之間,不論他是帝王還是平民,終究擺脫不了生老病死的宿命,唯有回歸生命起始的本真之道,方能擺脫生死宿命的束縛!世間萬物,由道衍生,而人作為當中一份子,天生就秉承了道之本性,那就是與生俱來的先天之氣,隻要截取這一絲靈氣,便可引氣結靈,升靈為神,化神歸虛,最終得道成仙,從此逍遙世外,與天地同壽!”

  徐青平輕揮塵拂,說道:“不錯!這與生俱來的先天靈氣,就是一把上天賜給人的永生鑰匙,隻是世人的眼睛常常被生計、名利、美色等蒙蔽,身懷生命之至寶而不知,而我輩修真,正是要取這先天之氣,開大道之門,寄身於道,回歸本真!”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修真之路,前途漫漫,更還有諸般邪魔的侵擾,邪來自於外,就是世間名利、美色等物的誘惑,魔則來自於心,乃是本性中淫惡、貪婪和嫉妒之念。我劍道一脈,由劍入道,正是以手中的三尺長劍,斬滅道法之外的千般邪魔,憑借後天修煉的劍氣,潤哺先天蘊含的真靈!”

  最後,徐青平雙目犀利地盯著眼前的愛徒,擲地有聲地告誡道:“業精於勤,而荒於嬉,後天的努力可以彌補先天的不足,而先天的強盛卻無法挽救後天的放縱,修真路上,邪魔紛擾,為師希望你們一心向道,莫要為途中的喧囂而誤入歧途!”

  聽到這裏,陳歡恍然大悟,眼前好似浮出了一條通往道法世界的大路,他頓時伏首領受了教誨。

  月華如水,樹影婆娑,飛雪亭外溪水潺潺,陳歡師兄弟二人盤膝靜坐,如飲甘露地聆聽著師父接著講論的《正氣歌》心法,有不解之處,他們便開口請教,多有茅塞頓開的感覺。

  直到夜半時分,師徒三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別開來。

  再回到寢室,陳歡重識道法,不禁感慨良多,修真問道,艱難險阻,非百折不撓之人不得窺探道法的妙境,當下,他暗下決心,勉勵自己,這才凝神靜心地打坐修煉起來。

  經得師父開導,陳歡愈加興趣高漲,平日裏總不失時機地向陳耳討教,晚飯之後,就又迫不及待地趕到飛雪亭前重溫白天所學的劍法。

  體內運行著《正氣歌》,陳歡運用起龍驍劍來,更是得心應手,各路劍法亦一天天嫻熟起來。

  休憩之時,他偶爾也會想起春蘭穀中那隻名叫“侯伯平”的猴子,不由得暗想,若是再次相見,他能打得過那隻猴子嗎?

  這一天傍晚,陳歡正在飛雪亭前專心練劍,忽然,耳盼傳來一道“嗖”的破空之聲,他警覺地提劍一擊,砰然將那“暗器”劈成兩半,瞥眼一看,所謂的“暗器”實則是個杏子大小的果實,紅彤彤的!

  他訝異地四下查看,這才注意到,亭子後頭影影綽綽地躲著一個人!

  見狀,陳歡咽了口唾沫,握緊手中寶劍,警惕地走了過去,卻見她身材高挑,一襲粉衣,竟然是那個先前在潭邊見過的丫鬟!

  陳歡心底一陣莫名地高興,驚訝地說:“怎麽……怎麽是你啊?”

  那姑娘往嘴裏塞了個紅果子,大咧咧走到亭子裏頭,一邊咀嚼,一邊口齒不清地說:“怎麽?這……是你家的地盤,就你能來,別人……都不能來麽?”

  陳歡被噎了一下,搔搔後腦勺,說道:“不……我……我隻是沒想到,你會跑到這兒來!”

  那姑娘見他一副害羞的樣子,便不再逗他,撿起地上的一瓣果子說道:“想不到,許久不見,你劍法又精進了喲!”

  聽見這番讚美,尤其是女子的讚美,陳歡心中美滋滋的,不過他口不對心,臉色微紅,嘴上卻是說道:“都是師父教的好!”

  那姑娘笑了笑,露出可愛的虎牙來,說道:“這話不錯!不過,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師父固然教的好,但這也是你聰慧和勤奮的結果!我看你練劍練了許久,肯定也餓了,不如吃點東西吧!”說著,她從懷裏取出一塊白雲糕來。

  見狀,陳歡頓時神色驚慌,搖頭道:“不,不,還是你吃吧!”

  那姑娘眉頭一皺,奇怪地問道:“怎麽?你上次不是挺愛吃的嗎?”

  陳歡撅嘴說:“就是因為這樣,才害得我拉了一夜的肚子,差些連腸子都拉出來了!”

  聞言,那姑娘頓時捂嘴偷笑起來,說:“活該你這個餓死鬼投胎的,誰叫你吃那麽多?”

  聽她這麽說,陳歡稍有不快,借故就要離去。

  那姑娘急忙追上來,擋在他的麵前,說道:“想不到,你還真是個說不得的小氣鬼哈!好了,別生氣嘛,這塊白雲糕是我好不容易才……才偷來的,你可不能辜負我的一番好意啊!”

  若是平時,倔強的陳歡一定不會理睬,但此刻麵對的是這樣一個可憐又可愛的姑娘,他隻得鼻孔裏輕“哼”一聲,悶頭接過了白雲糕,大口地吃著。

  那姑娘坐到路邊的一個石頭上,又往嘴裏塞了個紅果子,她見陳歡時不時偷眼看著自己,就說:“別看了,這是老爺花大價錢從西域買來的,名叫風茄,隻有女人才能吃,聽說經常吃了以後就可以生兒子!”

  她頓了頓,歎了口氣,說,“母憑子貴,女人嘛,生下幾個兒子才算完滿了!”

  此刻,她的臉上神情複雜,無奈、悲憤交織,陳歡也看不懂,隻是看她年紀與自己相仿,卻有這麽多顧慮,心中泛起陣陣憐惜,安慰她說:“我想,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會在意你給他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娃的!”

  聽得這話,那姑娘忽而詭秘地笑道:“好啊,既然這樣,那你娶我唄!”

  聞言,陳歡心口砰砰直跳,又見她目光熾熱,不禁臉頰羞紅,耳朵發燙,他咽了口唾沫,說道:“可我……我還在學劍……”

  見狀,那姑娘忙不迭跟了近來,身子緊緊貼著他,笑嘻嘻地說道:“學劍怎麽了?咱們年紀相仿,兩情相悅,不正好合適麽?!難道……你不喜歡我!?還是……”

  她想了想,問道,“還是你嫌棄我是個丫頭,還是個會偷東西的丫頭?你可別忘了,我偷的東西,都是讓你吃了!”

  陳歡渾身熾熱,連連搖頭,說:“不,我們……我看你年紀也不過十三四,我又還在學劍,我們都還年輕,談婚論嫁未免為時過早!”

  聽到這話,那姑娘咧嘴笑了起來,點頭說道:“也是!那好,等你出師了,可一定要娶我,帶我遠走高飛哦!”

  盡管知道這隻是戲謔之語,不必當真,但陳歡還是臉頰發燙,扭捏地應承道:“當然,我可一諾千金!”

  那姑娘臉色緋紅,嗤嗤一笑,欣然說道:“好!那就一言為定了,娶我的時候,可別忘了,我叫白君彥!”

  當下,兩個懵懂人坐在飛雪亭裏,談天說地,又各自聊起兒時趣事,相談甚歡。最後,白君彥問道:“我聽說,你是老爺的外甥!?”

  陳歡一邊點頭,一邊又搖頭說:“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娘從未和我說起過她娘家的人和事,不過,聽我爹說,他是到蕭縣我外公家裏做木工的時候,和我娘認識的,兩人一見傾心,可家人死活不同意,她就離家出走,跟了我爹!自打我記事以來,我家就從來沒有和母親那頭的親戚走動過,所以,我也是初次見到我這個表家舅舅!不過,我娘倒是個才女,從小就教我認字,讀書……”

  聽得此,白君彥急忙追問道:“你娘姓什麽?”

  陳歡瞥了她一眼,說道:“姓劉!”

  當下,白君彥眉頭微皺,自言自語地說道:“蕭縣……姓劉……還是老爺的表妹……難道是……是劉太公的千金!?”

  見她神色怪異,嘴裏滴滴咕咕,陳歡冷聲說道:“怎麽了?有問題嗎?!”

  白君彥這才恍然大悟,道:“看來,對你娘出身的劉家,你是一無所知啊!”

  她站起身來,接著講解道,“蕭縣劉氏,是著名的詩書大族,那劉太公文才卓越,德藝雙馨,門生遍布全縣,他的兒子更是青出於藍的文壇名士,幾個女兒也滿腹詩書。聽說,就連他家裏的丫鬟也會吟詩作賦,盡管如此,劉家子弟卻從不做官,隻教書育人,因此,更為文人所崇敬!”

  聽得此,陳歡不由得也目瞪口呆,隻聽白君彥接著說道,“咱們老爺的母親,就是劉太公的親堂姐,所以,老爺和令堂才成了表兄妹,你自然就成了他的外甥!”

  回想起那個平日裏下地鋤禾、上山拾柴的農婦母親,陳歡實在很難將她和所謂的劉氏千金聯係在一起,但聽白君彥這一席話,他心中百味叢生,這時,眼看夜色已深,他悻悻地說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說著,就拿起寶劍,頭也不回地下了山!

  見狀,白君彥三五步追了上來,卻已經隻能遠遠的看見他的背影,不禁撅嘴說:“怪脾氣!”

  這一夜,陳歡思緒萬千,心頭不斷地想起娘親的身世,還有跛腳的父親,他一再告誡自己,練劍修真,決不可被這些凡塵俗務所牽絆,但此時此刻,他那稚嫩的心又怎能安靜下來?

  經過此事,陳歡更加潛心修煉,勤奮練劍,而白君彥也會常常到飛雪亭前來玩耍,並且每次總要帶一些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水果和糕點來,陳歡也心裏也很享受這種有人在旁邊看他、誇他的感覺……

  就這樣,盡管兩個懵懂少年都從未開過口,但這卻隱隱成了一份懵懂的小約定,一看時候差不多了,他們就會如約在飛雪亭前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