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映月潭又遇飄零人
作者:獨孤笑啞      更新:2021-10-14 10:50      字數:3326
  可還沒有走出幾步,身後的那個女子就又開口問道:“告訴我呀,你叫什麽名字?”

  聽得這話,陳歡嚇得兩腿發軟,汗毛直立,隻能猶疑地停下腳步,反正,他的手中握著一柄吹毛立斷的寶劍,也就給他平添了三分膽氣!

  這時,又聽那女子幽怨地說道:“唉,知道了名字也沒意思,反正咱們都一樣,看著遊來遊去,逍遙快活的樣子,其實,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說到底,又有誰了解咱們呢?”

  直到此刻,陳歡才終於聽清楚了,原來,這聲音是從牆內傳來的,這話也根本就不是對他說的!

  好奇之下,陳歡偷偷抵進白牆,翻身而上,這才發現牆內是一座靜謐的園子,園中有一灣澄澈的潭水,隻是牆下花木凋敝,雜草叢生,就中一片荒蕪,隻有水潭旁的一叢翠竹依舊碧綠。

  皎潔的月光下,有一個女孩孤零零地坐在潭邊的石頭上,正在自言自語,陳歡仔細一看,卻驚愕地發現,她竟然就是那個先前被林玉蘭三姐妹欺辱的丫鬟!

  隻見她的身邊放著一盤糕點,她一邊對著水中魚兒說話,一邊往水裏拋撒魚食,引得魚兒紛紛露頭,攪得滿潭碎玉。

  這時,陳歡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姑娘是在和魚兒說話!

  此刻,月色如水,寒風凜冽,眼見她孤零零的對著水潭訴說,陳歡頓時心生憐憫,轉念又想,一定是林家姐妹因為紫尾花貂之死而遷怒於她,從而加倍欺辱,以致她無處安身!

  想到這裏,陳歡心底滿是自責、內疚,他縱身一躍,落在園子裏,想要去問個明白。

  見牆邊傳來異動,那姑娘警覺地站了起來,厲聲嗬斥道:“是誰?”

  借著皎潔月色,她看清了是陳歡,不由得驚道:“是……原來是你?!”

  見她這麽大的反應,陳歡心想,她一定因為花貂一事,恨死自己了,便滿臉歉意地道:“對不起!那天……我看那花貂氣勢洶洶,擔心你被它所傷,這才拔劍出手,卻沒料到林家姐妹會因此遷怒於你!”

  聽得這話,那姑娘搖頭苦笑著說:“公子說笑了,若非你出手相救,我這條命隻怕就要完了!至於那隻畜牲……反正,自從我來到這飛龍崗,她們姐妹三人就恨我入骨,再多添一點恨,又何妨?!”

  說著,她端起糕點,微微稽首,沉聲說道:“我就這麽一條輕賤命,於公子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今夜隻好先請你嚐嚐這白雲糕,等到他日,容我後報!”

  見到這滿滿一盤白雲糕,陳歡隱約明白了什麽,他試著勸導道:“回報什麽的,就算了吧!我隻希望你能聽我一句勸,以後別再偷東西了!”

  聽得此,那姑娘頓時大急,辯解道:“這不是我偷來的!怎麽,你以為我是小偷……”

  她話沒說完,陳歡更是提高聲調,搶先教訓道:“不用再狡辯了!聽我一句勸吧,你終究隻是奴婢,一個下人而已,卻總偷吃主子的糕點,甚至一偷還是這麽大一盤,你人又長得這麽漂亮,她們心生嫉妒,豈不更加欺負你?”

  聽得這話,那姑娘忍俊不禁,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是!是!是!我……我聽你的,以後不偷了,就算真的忍不住去偷,我也盡量少偷些,確保不讓她們發現!”

  見她有了悔意,陳歡點頭說:“對嘛,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樣才好嘛!咱們都是窮苦孩子,即便輸了身份,總不能連誌氣也輸了!”說著說著,他也嘴饞了,就抓起一塊白雲糕來吃。

  那姑娘看著陳歡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就坐了下來,雙手拖腮,定定地望著他,輕輕問道:“你叫陳歡,是吧?”

  見陳歡沒頭沒腦地“嗯”一聲,旁若無人地吃著,她微笑道:“慢點吃,這映月潭前荒蕪靜謐,平日裏也是空空蕩蕩,沒人會跟你搶的!”

  一盤白雲糕眨眼就見了底,陳歡這才注意到那姑娘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便害羞地“嘿嘿”一笑,說道:“挺好吃的!上次在蘭心閣沒敢多吃,今晚可算大飽口福咯!”

  眼看天色不早,陳歡便借故翻牆走了。

  陳歡走後,那姑娘噗嗤笑出聲來,嗔罵道:“真是個呆子!”

  這時,一陣夜風襲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忙不迭抖摟一下自己的絲綢長裳,對著牆頭哀歎一聲,便憂鬱地走了。

  回到宿舍,見師兄盤膝閉目,陳歡也不做多想,隨即自行修煉起《正氣歌》來。哪知夜半時分,腹中襲來陣陣的疼痛,還傳來天翻地覆的響聲,就像大鼓裏頭躥進了一隻老鼠,陳歡疼得額頭冒汗,忙不迭踩著月色衝進了茅廁,不想竟折騰到了天亮!

  第二天,眾人見陳歡臉色臘黃,有氣無力的,渾然變了一個人,無不感到驚訝。不遠處的楊曉東偷笑道:“兄弟,是不是昨晚和美女纏綿一宿,結果累得虛脫了?!”

  一旁的一個錦衣少年附和著調笑道:“男歡女愛是人間樂事,不過,沒有精深的采陰補陽之術做後盾,長期縱欲過度,可就會有性命之憂啊!兄弟,聽哥一句勸,風月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這些日子,陳歡已經有了些許了解,他叫白及,是鎮上的一位富家公子。

  聽得這幾位師兄的調侃,陳歡嘴巴都氣歪了,憤然說道:“你倆別胡說八道!這不,昨晚多吃了一些糕點,害我拉肚子拉了一夜,差些連腸子都給拉出來了!”

  話說至此,他不由得又想起映月潭邊的那個丫鬟來。

  聞言,白及一邊舞劍,一邊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那可真夠受罪!沒事,等過一會兒,我給你找幾片葉子,嚼下去就沒事了!”

  陳歡把嘴一撇,絲毫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正在這時候,他頓時臉色蒼白,身體一抖,捂著肚子又衝進了茅房,引得身邊眾人偷笑起來。

  散場之後,陳歡和眾師兄一齊在飯堂裏吃飯,隻是肚子裏翻江倒海,他哪裏還有胃口?楊曉東邊吃邊問道:“怎麽,這飯不合口味麽?”

  陳歡無力地搖搖頭,氣若遊絲地說:“我倒是想吃,可哪還敢?!一吃下去,我今天就別想好,一直蹲坑得了!”

  聽得這話,楊曉東急忙捂嘴偷笑了起來。

  這時,隻見白及氣喘籲籲地從外頭跑了進來,手裏還抓著一把綠葉,遞給陳歡,說道:“這東西俗名野壩子,專治腹瀉,試試吧!”

  陳歡接了過來,見那葉子青翠,葉柄紫紅,腥氣撲鼻,再看白及臉色通紅,額頭冒汗,顯然是跑了一段路程,不禁感動地說:“方才看你扭頭就出了武師院,我還以為你回家吃飯去了呢,想不到是為我找這草藥去了?!”

  白及見他有些遲疑,抹了把額頭的汗,說道:“怎麽,你怕有毒?”

  陳歡不好回絕,便一把將葉子塞入嘴裏,忍著苦澀藥味,咀嚼著說:“有毒我也不怕!”

  見他已經把藥草吞下了,白及不失時機地調笑道:“完了!現在野壩子已經進肚,就算有毒,後悔也來不及了!”說著,他哈哈大笑著端飯菜去了。

  這幾片葉子下肚,陳歡腹中頓時咕嚕咕嚕直叫,一連打出幾個臭烘烘的嗝來,接著腹部陣陣溫熱,舒服了許多!他不由得嘖嘖稱奇,說道:“想不到,這藥還真管用!”

  楊曉東低聲說道:“白及的爹,是現今白家大藥房的當家掌櫃,醫術精湛,深諳藥理,據說白及出生那天,他正好在精研白及這種草藥,所以就給兒子起了這個名字!有道是,虎父無犬子,你想啊,父親尚且如此,兒子又怎會平庸?”

  結果,整個下午陳歡都沒再中途退場,回想起先前的苦楚,他不禁對身邊這個出身醫家的富家公子刮目!

  晚飯過後,因為對初學的劍法和《正氣歌》有諸多不解,陳歡就想向師兄請教,但回到寢室的時候,見陳耳師兄正在盤膝修煉,也就不好意思開口叨擾,又見此刻天色尚早,他就自己來到了練劍場上。

  此時,有幾個師兄正在場上比試劍法,陳歡初來乍到,和他們並不相熟,自覺劍法也還生澀,羞於出手,就轉身出了庭院。

  出門以後,陳歡暗罵道:“破地方!想找個靜謐的所在,獨自練練劍法也不行!”

  這時,陳歡忽然想起山間的飛雪亭來,當即欣然前往,沒有了旁人會對他劍法指指點點的顧慮,陳歡拔出龍驍劍,在亭前忘我地練習起來。

  陳歡此人,打小就在父母的寵溺下長大,聽慣了誇讚,習慣了嗬護,先前他跟著陳耳師兄學劍、修煉,日子倒也過得充實,此刻,他孤身一人,對影練劍,仰頭望著天邊明月,不禁感到無言的寂寥……

  又練習了一陣,陳歡愈發興趣索然,索性就坐到亭子裏頭,看著潺潺流水,聽著林木蕭蕭,默默發呆。

  自從上了飛龍崗,陳歡隻專注於練劍、修煉,除楊曉東、陳耳以外,他也沒什麽熟識的朋友,此刻,他多希望身邊有一個人,能陪他說說話,聊聊天。就在這時,陳歡猛地想起那個潭邊的丫頭來,隻迫不及待地上了山,隻是明月依舊,林園寂靜,潭邊哪有什麽人?

  陳歡心底一陣失落,隻好悻悻地下山,回到寢室,他一連默念九遍心訣,這才擺脫雜念入境,修煉起《正氣歌》來。

  從此,每每晚飯過後,陳歡就獨自來到飛雪亭前練習劍法,有時,卻總也忍不住又偷偷翻牆到映月潭邊,隻是再也沒碰見過那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