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猴做媒誤入春蘭穀
作者:獨孤笑啞      更新:2021-10-14 10:50      字數:4486
  陳歡一路淚奔出村,風聲在他耳後呼呼作響,隻一口氣狂奔到了被人們稱作“北嵐地”的斷崖旁。此處常年刮著大風,冬春交接之際更是朔風凜冽,寒冷刺骨。俯瞰著腳邊幽暗的穀底,耳聽得漫野呼嘯的山風,陳歡這才停下了腳步。

  劉英蓮一路尾隨而來,看見兒子站在懸崖邊上,似有輕生的念頭,頓時嚇得麵色如紙,兩腿發抖,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驚慌地呼喝道:“你在做什麽?快快回來,那裏危險!”

  “我做什麽,你還沒有看出來嗎?那個臭瘸子傷了我的心,我再也不想活了!”陳歡憤然說著,看見一向疼愛自己的娘親跟來,他愈加悲傷,淚水更是狂湧而出。

  劉英蓮渾身顫抖,手心冒汗,她一步步走近崖邊,循循誘導著說:“大丈夫,隻有忍得了一時之氣,方能成就萬世之功,難道娘教你的,你都忘了嗎?好孩子,快快退回來,千萬不可因為一時衝動,而犯下遺憾終生之大錯!”

  “你別過來,若是再向前一步,我就從這裏跳下去,讓你們這輩子再也找不到!”陳歡手握木劍,指著娘親,決絕地朝斷崖移動一步,警告著說道。

  見狀,劉英蓮更是驚得魂飛天外,立即站住身子,急呼道:“行!娘都聽你的……但你也聽娘一句勸,先退回來,咱們有話好好說,行嗎?”

  此時,太陽早已落山,晚風卷來一陣陣的寒氣,陳歡不禁打了個寒戰,回望一眼身後的無底深淵,他不覺有些心裏發怵,但如今話已出口,就這麽選擇妥協卻又感到臉上無光,不禁進退維穀,不知如何是好。

  母子二人相隔數丈,遙相對峙著,一時沒有了言語,隻聽崖上冷風漫卷,山間夜鶯長鳴。

  見兒子猶豫不決的樣子,劉英蓮稍稍鬆了口氣,繼續勸導道:“好孩子,你不是一直夢想著要當一個懲奸除惡,維護正義的劍俠嗎?如今夢想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你怎能因為心中的一點小怨而選擇輕生?”

  其實,一路狂奔到北嵐地前,陳歡心中的怨恨大多都已經隨風逝去,望著腳下那幽暗無底的深淵,他更是戰戰兢兢,心底立即就打起了退堂鼓。此刻,又聽到娘親苦口婆心的勸解,陳歡握緊手中木劍,長歎一口氣,想了想,說:“娘教訓得對……為了和那個臭瘸子爭一時之氣,就把自己的小命丟了,那可真是傻子行徑!”

  聽得這話,劉英蓮大喜過望,連連點頭,說道:“不錯,不錯,這才是娘的好兒子哩!”

  就在這時,隻見枝頭搖擺,在尖利的獸鳴中,一抹白色的影子從崖前的老樹上躍了近來,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木劍!陳歡身子一顫,手臂巨震,凝目一看,發現那是一隻白猴!

  那猴子一手緊抓著木劍的劍尖,死死不放,好似一個淘氣的娃娃,看見了別人手中好玩的東西,就想搶過來!

  “兒子,快放手!莫讓那隻畜牲把你拖下了懸崖!”劉英蓮急道。

  陳歡本來就有滿腹的怨氣,此刻,竟然連一隻畜牲也來搶自己心愛的木劍,心中頓時怒火中燒,口裏罵著“臭猴子”,然後使出渾身力氣,用力奪劍。

  哪知,那猴子力氣不小,嘴裏“嘰咕”說了什麽,就那麽隨手一抽便將木劍奪了去,陳歡身子一個趔趄,站立不穩,竟然“哇呀呀”尖叫著摔下了斷崖!

  見狀,劉英蓮嚇得麵色慘白,急奔上前,對著深穀撕心裂肺地痛吼了一聲“兒子”,隻見穀底幽暗,冷風肆虐,她又連著呼喚了三聲,卻哪還有兒子的回音?

  劉英蓮眼睜睜的看著兒子掉入懸崖,不由得哀怒交加,她扭臉瞪視著崖邊那隻“沒事人”似的,正在像模像樣地揮舞木劍的猴子,頓時怒不可遏,口中罵著“你這畜牲,我要你賠命”,然後摸起了一個石頭,狠狠砸了過去。

  卻見那猴子敏捷地一閃,輕描淡寫地躲過了,接著縱身一躍,攀上了崖前的老樹,還挑釁地對著劉英蓮齜牙咧嘴,口裏“嘰嘰咕咕”說著什麽,這才騰挪而去。

  許久,一陣陣刺骨寒氣透體而來,陳歡渾身一顫,從昏迷之中徐徐醒了過來,他迷迷糊糊地打量著四周,隻見頭頂稀星朗月,四周水波粼粼,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在一灣奇寒無比的潭水之中!

  望著那直接天穹的斷崖,陳歡劫後餘生,心底有一種再世為人之感。

  四周潭水冰冷徹骨,就算冰雪也不見得這麽陰寒,再是多待一刻,隻怕就要活生生凍死!於是,陳歡強忍著身上各處的跌撞傷痛,奮力遊上了岸。

  走上岸來,陳歡又冷又餓,一身濕漉漉的衣裳貼在身上,經得夜間的冷風一吹,更是讓他渾身顫抖,手腳冰涼!月光之下,隻見腳下堆積著大大小小的鵝卵石,一簇簇的野草隨風搖擺發出詭秘的“沙沙”聲,遙遠的山間傳來一陣陣淒涼的鳥鳴,陳歡心中難以自抑地想起了村裏老人們說過的一則則鬼故事,他頓覺陰風陣陣,脊背發涼,再是看著身邊那些陰森森的樹木,他更覺得毛骨悚然。

  就在這時,陳歡突然注意到,不遠處的山間有一抹若隱若現的星星火光,他頓時喜出望外,拚了命地往火光跑去。

  夜間的火光看似近在咫尺,實則相距甚遠,加上他的腳下又沒有道路可循,陳歡借著月色,循著火光走來,一路穿過草莽和樹林,許久才來到了一處平坦的山間空地前。

  這時,陳歡驚喜地看見草地上有四個人正圍著篝火而坐,舉杯共飲,談笑風生,見得此,他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正要抬腳走進去時,卻忽然眉頭一皺,暗道:“這荒山野嶺,夜半三更的,不會是妖魔鬼怪吧?”

  心念及此,陳歡嚇得手心冒汗,兩腿發軟,急忙躲在一棵老樹後頭,探出半個頭來偷偷觀望,隻見座中有一位銀發老叟,一個年輕書生,還有兩位美貌女子。

  “既然來了,就坐過來吧!”白發老翁說道。

  聽得這話,陳歡一驚,慌忙蹲下身子,極力蜷縮著躲在老樹根下。隻聽場中眾人齊聲大笑起來,那個書生嘿嘿笑著說道:“小公子這是害怕了,不敢出來!你們聽他那心跳聲,撲騰撲騰的都快趕上打鼓的節奏了!”

  知道那些人說的就是自己,陳歡不禁嚇得渾身緊繃,這時,身後似乎有人踩著林間落葉徐徐走來,他不由得汗毛直立,忙不迭站起身來,想要一走了之。

  他這一扭臉可不要緊,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站在麵前,笑眯眯地盯著他,柔聲說:“小弟弟你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來到這春蘭穀中,竟然連一口酒水都不及飲用,就要匆匆離去嗎?”

  隻見那姑娘身材小巧,模樣極美,身穿著一襲桃紅色的長裙,一雙明亮的雙眸在火光的映襯下宛似秋水,令人魂牽夢繞!

  她這黃鶯般的聲音一出口,陳歡頓時心頭動蕩,骨穌腳軟,哪裏還能走得動道?便支支吾吾說道:“我……我出門許久,如果多做逗留,隻怕……隻怕爹娘擔心……”

  姑娘捂嘴笑道:“小弟弟你說的隻有三分真話,我看,你是因為害怕,這才想要溜之大吉的吧?!”

  望著姑娘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陳歡不禁羞愧難當,默然無語。

  隻見姑娘伸出蔥白的手來,說:“小弟弟,你來摸我的手看看,到底是冷的還是溫的!”

  聽得這話,陳歡試著摸了摸她的手背,隻覺肌膚細膩,溫潤如玉,他正到了懵懂的年紀,不禁渾身酥軟,心跳如麻,急忙縮手回來,可忍不住卻又去偷看姑娘的麵龐。

  見狀,姑娘“咯咯”笑了起來,說:“看吧,我的手是溫的,可不是你心裏想像的鬼,你不用怕的哦!”

  至此,陳歡心底的石頭這才落了下來,他長呼出一口濁氣,拍著心口說道:“真是嚇死我了!”

  這時,那姑娘故意扮作鬼臉,張牙舞爪,陰聲說道:“小弟弟……我要吃了你……”隻是她的模樣美麗又可愛,不僅沒有帶來半點驚悚,反而引得陳歡哈哈大笑起來,她不禁撅著嘴說道,“哼,難道我這鬼扮的不像嗎?”

  陳歡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說道:“隻怪姐姐生的太美,世間又哪會有你這樣美貌的女鬼呢?”

  聽得這話,那姑娘淺淺一笑,調皮地問道:“既然如此,小弟弟你方才為何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呢?!”

  陳歡掻了搔後腦勺,不由得滿臉窘迫,無言以對。

  見得此,那姑娘不由得嗤嗤笑了起來,許久,她伸出白嫩的手,柔聲說道:“小弟弟,相遇就是緣分,即便他日遇上再美的女子,也不能忘了你的胡玉姐姐哦!”

  陳歡點點頭,羞赧地伸手相握,低聲說道:“陳歡才不會忘了姐姐呢!”

  聞言,胡玉喜笑顏開,牽起陳歡的手走向了篝火旁,邊走邊說道:“來,姐姐介紹幾位朋友給你認識!”

  “這位滿頭銀發,雙目放光,臉麵猶如嬰孩的老翁,是為穀蘭先生,也是這春蘭穀的主人,而那位身著儒巾,耳邊還風騷地別著一朵小花的書生,則是百花生!”

  最後,陳歡被胡玉拉著來到那位豐美的女人麵前,隻見她身穿一襲翠綠長裳,風韻嫵媚,麵目秀美,樣貌和胡玉有三分相似,他試著問道:“這位……想必是你的姐姐吧?”

  聞言,穀蘭先生和百花生齊聲放笑起來,那女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胡玉臉色緋紅,說:“這是我娘,因為在家裏排行老二,故而被稱作胡二娘!”

  聽得此,陳歡羞得無地自容,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躬身行禮,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夫人你好!”

  胡二娘嫣然一笑,說:“小公子夜遊春蘭穀,真是好機緣,好福氣啊!此刻你滿身寒氣,再作耽延,恐怕有損元陽,快快就坐,讓小玉給你盛一碗白魚羹吧!”

  於是,胡玉讓陳歡坐在自己身旁,又隨手自腰間取出一隻精致的玉碗,從篝火邊的陶鍋裏舀出三湯匙的羹來,小心翼翼地遞到他麵前,笑嗬嗬地說:“小弟弟,你來得正是時候,快嚐嚐這白魚羹吧!”

  陳歡腹中空空如也,從寒潭一路跋涉至此,早就已經饑渴難耐,也不多加推辭,端起碗來張口就喝,湯水一入口,隻覺滿口鮮香,美味無比,哪知接著卻跟來綿綿苦味,仿佛吃了一嘴巴的黃連,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見狀,胡玉看著他,詢問道:“味道如何呀?”

  麵對大家的睽睽眾目,陳歡隻好極力忍著,麵色慘然地說道:“有點苦!”

  聞言,胡二娘嗤嗤笑了起來,說:“苦才好,苦就對了,這可是一份萬金難求的苦啊!”說著,她端起碗來輕飲了一口,隨後閉眼品味,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正在陳歡猶疑的時候,百花生點頭說道:“不錯!這白魚生於深穀寒潭之中,不但口味鮮美,更有治疾療傷之奇效,本就是珍稀之物!如今,又得先生巧妙地輔加了多味奇花異草,精心熬製之後,療效更甚,而口味則鮮中有香,香後攜苦,苦盡甘來,猶如走了一趟紛擾塵世,不知小公子你可曾品味到了沒有呀?”

  百花生的話還沒有落音,陳歡的口中果然生出一股淡淡的甜味,接著襲來滿口甘甜,回味無窮,他忍不住嘖嘖稱奇,驚聲道:“這……這也真是太奇妙了!”

  胡玉說道:“這白魚羹是滋養元氣的佳品,它的效用你在日後會慢慢體會到的!”

  初嚐過了這等奇妙滋味,陳歡忍不住端起碗,一口接一口地豪飲起來,伴隨著熱騰騰的湯水入腹,一身寒氣悄然散去,他隻覺得渾身好似有一顆顆螞蟻在爬,又熱又癢,眨眼之間,他的額頭甚至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一小碗白魚羹,眨眼之間就被陳歡喝了個底朝天,他看了看胡玉,心裏想著再要一碗,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胡玉哪能不明白陳歡所想,於是就又給他盛了一碗,笑著說:“弟弟,你慢點喝,不然會醉的!”

  聽得這話,陳歡笑了起來,不以為然地說道:“姐姐你就別跟我開玩笑了,我聽說過喝酒會醉,可還沒有聽說哪個人喝魚湯都喝醉了!”他用嘴吹了幾口熱氣之後,也顧不得燙,就張口喝了起來,一邊喝,一邊說道,“不瞞姐姐,我又冷又餓,這魚湯又著實好吃,我實在是停不下口!”

  隻見百花生搖頭說:“這等滋養佳品,竟被小公子當成了充饑解渴之物,真枉費了先生一片苦心!”

  穀蘭先生淡然一笑,道:“我們且來看看,這小公子究竟能喝多少!”

  這時,胡二娘靈機一動,喜上眉梢,說道:“要不,我們來打個賭,看看誰能猜中小公子的肚量!贏了,則繼續品嚐先生的白魚羹,輸了,那就看著贏家舔嘴巴,諸位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