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賣身葬父
作者:有糖刀      更新:2021-10-14 03:28      字數:4400
  宋天祈的母親是青丘狐族的聖女,少時宋天祈時常與母親去青丘常住,識得了青丘女帝的女兒江姒兒。

  江姒兒是正兒八經的狐仙,在青丘一族這一輩裏又是最出挑的美人。宋天祈兩百歲回到白虎聖地被天帝冊封神君入天庭就職後就沒再見過她。

  江姒兒能夠一眼認出她,屬實讓她好奇。應該是因為氣味熟悉吧?宋天祈暗道。

  她換上江姒兒給她的衣物,一身繡了青竹的白色書生衣物,襯得她來到兩人麵前又是另一種視覺上的文雅俊逸。

  “我眼光真不錯。穿著吧。”

  江姒兒打眼將她掃視,心中滿意自己前幾日在製衣坊買的這身男子服飾。本來她打算自己穿的,好掩人耳目在城中逛一逛,一直待在船上屬實鬱悶。

  定製的衣物送來後卻發現做大了,又因為實在喜歡這款式她就留下了,新衣要再過幾天才能送來。她穿不了,如今給宋天祈穿,倒也不白費她的心思。

  宋天祈來到桌前停下,猶豫著道:“多謝。”她正想問江姒兒怎麽會在這裏,就她癡傻的時候聽聞的她又是船坊的坊主。

  一旁的藍衣女子坐不住了,率先與她頷首說道:“你就是漓江城裏大名鼎鼎的宋天祈?我們的船才到漓江這幾日我就已將你的事跡聽了個遍。我是江娘的朋友,陸仁君。”

  宋天祈側身,看到陸仁君興致勃勃地和她說話的樣子,不禁望了江姒兒一眼,‘她不記得我?’

  江姒兒翹起腿,獨自坐在船艙的上座軟榻,斜倚著一塊錦枕,淡笑不語。宋天祈自進船都未喊過她“姒兒”,她才不想跟她多解釋呢。

  宋天祈收回視線點頭,答道:“我是宋天祈。你好。”

  陸仁君聞言,注意到她頻頻轉向江姒兒的眼神,爽朗的笑道:“宋小姐不介意我喊你天祈吧?我與江娘在上京相識,因我的船隊要南下,江小姐的船坊也要往南走,我們便由此相識,結伴而行。隻是朋友關係,你莫要多想。”

  宋天祈微微側頭,又想問江姒兒。但卻忍住了,坐下後悉心聽陸仁君說自己是蒼佑國國都上京人士,家中世代經商,因家中無男子,她就接過了家裏的生意。

  陸仁君的經曆不可謂不稀奇,宋天祈耐心地聽著,時不時抿一口桌上的香茶,一碟小點心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到手邊,也被她漸漸吃完。

  “陸小姐的經曆很豐富。”

  “咦?我喊你天祈,天祈何不喚我仁君?我見你一麵就仿佛是幾百年沒見的朋友一般,如舊友重逢,心生親近之意,想與你交個朋友。”陸仁君摸著手袖裏的一小把金算盤,神情遺憾。

  宋天祈喝茶,看向她時僵硬的臉麵舒緩不少,拘謹地回應道:“好。仁君。”

  江姒兒不知何時坐到了宋天祈的身邊,她眼瞅著兩人攀談,說說笑笑把自己撂在一邊。自己端來準備自己吃的小點心也被宋天祈反客為主的摸光,她一雙星眸醞釀著不高興。

  陸仁君坐在對麵,看到江姒兒懨懨地癱軟在桌上時不時敲打空碟的樣子,心中好笑剛剛江姒兒說是見個朋友,出艙一趟領回來個落水的宋天祈。

  這兩人不是小時候就認識的朋友嗎?怎麽關係這麽僵硬?

  “江娘,我還沒告訴你吧?天祈為了娶你將老宅子賣了,全數家產低價變賣籌辦聘禮。”

  江姒兒聽完一怔,立馬坐直了:“什麽?她把家底都賣光了?”

  宋天祈動了動胳膊,借著手中小茶杯,一臉沉靜的喝下茶水。

  “你喝什麽茶呢?你怎麽會這麽做?”江姒兒驚道,狐仙一族喜歡漂亮的首飾和錢財,宋天祈把家底都揮霍一空,讓她十分生氣。

  她不知道宋天祈這一世前二十年的癡傻,隻知道她在天庭與魔君同歸於盡而死,魂入往生,曆劫一世。

  宋天祈聞言,悶著臉不吭聲。在江姒兒多次催促下,才勉強“嗯”了一下。

  “你是要氣死我啊?!”江姒兒氣呼呼地倒了一杯水,給自己壓壓驚。從前就知道宋天祈傻,但沒想到她不僅傻,而且還笨。

  她在人界尋她二十載,好不容易打聽到漓江城裏有個與她同名的人,河岸上的人不是說她是地主家底殷實嗎?怎麽會把萬貫家財都揮霍了。

  宋天祈看著她怒氣騰騰的樣子,不解道:“你在生氣?”

  為什麽?

  江姒兒說不出來是心疼她,諾諾側頭,不想搭理她。

  陸仁君見兩人“重歸於好”,心中感到愉悅。她見時機已到,說出自己就是買下宋天祈老宅的人。

  宋天祈不解地看向她,江姒兒不知想到了什麽,生氣的心漸漸平緩。

  陸仁君徐徐道來:“我在漓江城有家當鋪鋪麵,下屬前日來告訴我說城裏有家地主要變賣家底,問我收不收。我想著可以大賺一筆,就壓低價格收了。”

  她看向宋天祈,真心建議道:“天祈,你典當家具家仆、房契地皮,可是你“朋友”來的?”

  “你那朋友心性急躁,連我給的最低價都要當。可見不是真心為你好,你日後交朋友可要辨認清楚了再相交。”

  宋天祈點頭,“好。”

  江姒兒從這些話裏,總算看出點名堂,她傳音給宋天祈:‘陸仁君沒有上一世的記憶。我遇到她時,她就是人界的外出遊商的富家小姐了。’

  ‘還有,你是怎麽回事?’

  ‘典當的錢呢?’

  宋天祈手指微動,盯著桌麵,傳音道:‘……在外麵,聘禮的箱子裏。’

  ‘之後再找你算帳。’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陸仁君忽然道:“江娘與天天祈都是我的朋友,今日之事多有烏龍。我把房契與家產盡數還給天祈。”

  宋天祈搖頭,拒絕了。“既已典當,錢貨兩清。那些東西都是你的。”不用還給我。

  江姒兒雖然瞪宋天祈,但也讚同她的做法,“仁君你別可憐她,讓她做她的冤大頭去~”

  “你是商人,自然以經營為重。你別可憐她被所謂的朋友欺騙,就把東西還她。”

  宋天祈不知道江姒兒在生什麽氣,想了想還是決定先離開,免得又遭她發一頓脾氣。

  江姒兒看出她不想與自己多待,她臉上平靜的神情自進船就沒有變過!虧她剛剛還激動兩人又重逢了。

  “走吧走吧,我看你誰也不需要,自己就一堆主意了。”

  傍晚時分,宋天祈被江姒兒“趕”出了船坊,此刻河岸和小舟上的人已經離開。她掀起袍簾,單腳踩上船頭,在小舟與船頭甲板間輕輕鬆鬆地移動,站上了岸。

  -

  船坊中,江姒兒平心靜氣地叫來了婢女,“你去城中替我打探宋天祈的消息,我要知道她這二十年來都是怎麽過的。”

  “是,坊主。”婢女躬身離開。

  陸仁君看到江姒兒的做法,心裏一動,猜道:“江娘你這是…認為天祈有事瞞著你?”

  江姒兒點點頭。

  不怪兩人會這麽猜,雖然來到此地的時日不多,但她們在船上也聽了不少關於“仙人點傻子”的傳聞。

  如果宋天祈隻是為了“求娶美人“的玩笑還好說,若是她做了壞事,壞的可是仙人規矩。

  ……

  傍晚,宋天祈尋了一圈也沒在岸上找到百抬聘禮,腳步一動,她準備回家看看。

  典當行的老掌櫃允七日搬離,還能讓她再住幾天。

  宋天祈的神力回到體內後,不僅記憶和法力回來了,就連二十年癡傻的記憶也清晰了。

  她腳步不停,來到了城外的土地廟裏。她叫來了當地土地神,詢問她逝去的凡人雙親去處。

  土地神說:“回稟神君大人,宋家二人因有養育天神的功德,又是做了十世善事的善主,現下兩人魂靈被功德監官帶走去其他州府做小仙去了。”

  仙凡有別,凡人成仙便是脫離了六親情緣。

  宋天祈放下心,向土地神道謝,然後離開。

  然而剛剛走到城門口就遇到了有人在賣身葬父。

  身穿白衣粗服,頭戴百花的女子跪坐在一張破舊的草席上,席上躺著一具被灰撲撲的雜花鋪蓋卷著一具屍身。

  女子安靜地跪在草席邊上,她的身邊還有模有樣的放著一張用血書寫的草書。

  【父親因染重病而逝,小女家中已無親人,甘心自賣身價以求好心人給予錢財,替父親收斂入棺。】

  玉荼麵無表情地跪坐著,行人匆匆,遇到這難得一見的貌美女子“賣身葬父”的場景,紛紛駐足議論。

  一位坐轎從城外山寺上香回來的夫人見她可憐,讓婢女去買下她。

  “欸你這賣身,怎麽賣的?”

  “一兩銀子夠一家農戶吃穿一年無憂,我家夫人給你十兩,讓你給親人入殮。你跟我們走吧。”

  玉荼抬眼,不為所動,“不賣信女。”

  婢女以為她在羞辱自己,生氣的跑回去與自家夫人說。

  善心的轎中女子聞言,微微一歎,“算了,人家不賣我們也幫不上忙,回吧。”

  轎從身前過,婢女瞪了玉荼一眼,說她不識好歹,落魄為奴還要挑人。

  下一個要買玉荼的是一個油頭白麵的男子,他腳步虛浮地領著家丁來到草席邊,蹲下身就要用手捏住女子下頜。

  玉荼低垂著頭,似有所感抬起手掰住了他的手腕。

  男子痛得大叫,手腕處仿佛被人折斷了一樣,巨力嚇人。“啊啊啊啊!放開,放開!”

  玉荼放開他,收回手低眉順眼的跪著,讓目睹了剛才一幕的眾人驚疑不已。

  男子甩甩手,驚恐的盯著地上的玉荼。

  家丁趕忙上前察看少爺傷勢,嚷嚷道:“少爺,你沒事吧?這女子竟然敢傷您,讓我把她抓回去,給您出出氣!”

  男子心有餘悸,剛才他還真以為自己的手腕快要斷了。

  他吞了吞唾沫,板著聲音問:“你賣身葬父那兒?怎麽個買法?信女不賣,善男總賣了吧?”

  他自詡風流瀟灑、一表人才、樂善好施,賣身葬父前不得先驗驗貨?

  所以才輕薄的去挑人家姑娘的下巴。

  以往他買女子都是這麽個流程,哪知到了玉荼這裏差點斷手。

  玉荼看也不看他,聲音冷淡的吐字:“醜男不賣。”

  “呀!你這女子大膽……!”

  男子轉身離去,“二狗,走了!叫什麽呢,沒看你家少爺我要回家嗎?”

  家丁揮起的大手沒能落到玉荼身上,他悻悻收回手,晦氣地罵一句:“敢罵我家少爺,別讓我在漓江城再見到你!咱們走著瞧!”

  然後就轉身追上男子,狗腿地鞍前馬後叫喚道,“少爺,您慢點走,二狗給您扇扇子……”

  就這麽,前前後後有四、五夥兒人問過女子賣不賣身,對她各種想法的都有。但玉荼就是不賣。

  等宋天祈在人群中漫步,準備離開的時候,賣身葬父的女子突然起身,腳步快速地穿過人群,準確無誤地抱住了她的腰。

  一身白粗麻服的女子麵無表情地喊道:“呀,姑娘一看就是好心人,奴家賣身葬父,你行行好把我買了吧。”

  “……”宋天祈腰上一重,她就是路過。

  她無視女子死死箍著她腰的手,用巧勁掰開,目不斜視要離開。

  “不買。我沒錢。”

  “不,姑娘一看就是好人”冤大頭,“隻需要五百兩銀子,姑娘買我吧。”

  “我不……”五百兩是什麽意思,那就是宋天祈賣了家底,置辦聘禮花的錢。聘禮可退,可頂天了也就退得了五百兩。

  路人聞言,紛紛斥責道:“五百兩?你這賣身葬父莫不是騙錢的!誰上趕著用五百兩買一個人啊!”

  兩人拉拉扯扯,路人見過女子手中的巨力,不敢上前幫忙。宋天祈掙開玉荼,又被她再次抱住腰。

  天色漸黑,路人回家,兩人還在路邊糾纏不清。

  宋天祈壓了壓眉頭,抑製著煩悶讓她鬆手,“我隻要買你就行了吧?你先起來。”

  玉荼聽完,倏地鬆手,“沒錯。”

  “我身上沒有五百兩。”

  “我可以跟你回家。我知道你家裏有。”玉荼搶道,然後飛快地撲了撲身上的灰塵,眼也不抬地用術法將路邊的“草席鋪蓋”都收了起來。

  宋天祈張了張口,想問她怎麽會賣身葬父?然後就看見這一幕。

  兩人回到宋家老宅,宋天祈轉身將女子堵在門口,到底也沒忍住問道:怎麽不避諱自己在場就將幻術散去?

  她其實早就想說了,“你這戲,演得太假。”

  ※※※※※※※※※※※※※※※※※※※※

  感謝在2021-08-04 03:49:41~2021-08-05 17:22: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鹿蜀 18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