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7
作者:仙枝      更新:2021-10-11 12:35      字數:3881
  在收到請柬一小時後,雪莉才終於在女傭的幫助下選好了衣服,化好了合適的妝容,略略用卷發棒整理了一下發型。

  下樓時,布魯斯好像已經等了好一會兒,麵前的茶點用了不少,報紙攤在一邊,但他並不焦躁,看來應該早已經習慣了。

  這也理所應當,請柬隻比他本人早到四十分鍾,對一名喜歡賴床的女士來說,這時間似乎有點太短了。

  雖說雪莉可以讓他不久等,但是,不要。

  今天麥克法爾科內不在,他經常一早就沒有人影,晚上才回來,忙忙碌碌,比起雪莉,他才更像是一個黑幫小頭目。

  從這幾天的觀察來看,這對兄妹從之前開始就是麥克主掌大部分勢力,唯有在決策時會過問雪莉的意見,當然,雪莉本人名下也有獨屬於她,自行運作的一片盤口,隻是,唯有當那些手下找上她時,她才會做出判斷。

  雖是兄妹,但卻是完全不同的行事風格。

  至於這棟別墅裏的其他人,特指幾個女傭,她們才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打擾他們兩人,所以,現在,這個客廳裏隻會有雪莉和布魯斯。

  而聽見高跟鞋踩上樓梯發出的聲響後,著名的花花公子立刻察覺到了他苦等的那位小姐的到來,他先偏過臉,轉動那雙湛藍色的眼珠把視線投向她,隨後才笑起來,站起身,抬手正了正本就不亂的衣領,走近她。

  “綠裙子非常襯你。”他開口,說了見麵的第一句話。

  又是這句熟悉的讚美之詞。

  說話時,他的目光隻在雪莉身上停留一瞬,隨即就停於她的眼睛,就一般而言,和人對視時誇讚對方,會顯得非常真誠,不過,他大約是個例外。

  因為他看上去實在太花花公子,就連說話也那麽漫不經心,實在叫被誇讚的那一方難以相信。

  為他這態度,雪莉一方麵按捺不住心情,另一方麵,也要為這平淡的見麵挑起些波瀾,以防接下來的形成枯燥無味。

  於是,她便有意為難,露出笑顏,湊近他一步,雖然他們年紀相仿,都已經二十多歲,可雪莉舉手投足間卻總帶著一種很年輕的,還沒長大似的活潑,她略略歪了歪頭,碧色的眼睛裏閃爍一點狡黠,輕聲問:“比起上次那條呢?”

  上次是宴會,她穿的是綠色絲綢長裙,華貴而有些難以行動,也不適合外出,這次是約會,她自然穿的簡約,裏麵穿的是長袖絲絨長裙,裙擺到小腿肚,腰間扣一寬麵金扣腰帶,外罩墨綠色薄款風衣,高跟鞋自然也是深綠金邊,當然,還有那從不離手的珍珠包。

  與之前色係相似,而又風格不同。

  按道理,她衣帽間的衣服多到數不清,假若有心,可以搭配出二三十套風格迥異的衣服,但她偏不要。

  她和布魯斯·韋恩未來見麵的次數還不知道有多少,她隻能盡可能在每一次見麵時加深他的印象,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童年好友’身份上。

  要知道,有些花花公子也會存了不和舊日好友談戀愛的底線的,就比如一直不和凱特溫斯萊特談戀愛的萊昂納多,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那部《泰坦尼克號》已經上映一年了,現在卻還在哥譚院線有排片呢。

  所以,為了這一點點可能性,她也得讓他努力記住現在的雪莉,而不要去回想過去的雪莉,‘童年好友’的身份隻是踏板,而不能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跟前重複,不僅如此,還要努力淡化。

  而穿衣風格,就是最簡單易做的一方麵。

  在雪莉看他的時候,布魯斯也在看雪莉,用笑意從不衰退的藍眼睛溫和地打量麵前金發碧眼,成熟又帶著點幼稚的女孩,斟酌些讓女人喜歡的話。

  “各有風情。”他最後像是被為難到不行了,隻能略有些緊張地,少言著下了斷語。

  於是雪莉忍不住笑起來,這次是真心實意的,為她自己難倒布魯斯·韋恩而高興,於是她笑起來,在布魯斯澄澈的藍眼睛裏,雪莉甚至能看見她自己模糊的身影,但她無意探尋,也不想探尋,她隻是側過身,沒再看他。

  “勉強算你過關了。”雪莉說,語氣輕飄飄的,像任何一個衝男伴撒嬌的女孩子,可此時此刻,雪莉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會是雪莉自己。

  因為她從不會這樣和別人說話。

  想也知道,她不是這種人。

  但她想,假如她現在不是雪莉·法爾科內,而是任何一個風靡全球的女明星,麵對鏡頭,想必她也會演的天衣無縫。

  還真是委屈了她的天賦了……她想,也許她更適合當明星一點。

  一邊這麽想著,她又忍不住稍微有些幼稚地在心裏誇讚自己,一邊,伸手挽住了布魯斯的胳膊,衝他眨了眨眼。

  *

  最終,布魯斯·韋恩的豪車帶雪莉駛向了哥譚裏非常著名的一家西餐廳,地址不在法爾科內勢力範圍內,也大約不在馬羅尼和黑麵具勢力範圍,很有巧思,哪邊也不得罪。

  侍應生為他們二人拉開座椅,雪莉環顧四周,在這家餐廳裏竟然看到了幾張在宴會上見過的熟麵孔,而布魯斯此時也順手要將手中的菜單遞給她。

  雪莉瞥了一眼菜單本上的法文封麵,抬手抵住了它的邊緣,輕輕地向後一推,雲淡風輕地婉拒:“我來這裏的次數可遠不比你,為了享受,還是不要把選擇權交給我比較好。”

  雪莉·法爾科內擅長法語,可現在的雪莉在這上麵卻隻能算得上堪堪入門,她雖然已經打算偷偷學習,但即便再如何天縱奇才,要在幾天之內學會一門語言,也太為難她了。

  而布魯斯接過菜單,卻並不急著看,隻是問:“還是和以前一樣?”

  雪莉挑了一下眉,沒有順著他的話立刻點頭,而是像個常人一樣反問闊別多久的舊友:“以前?多久以前?”

  “小時候,我記得你特別喜歡吃甜品。”

  雪莉笑了一下,這下是真心實意的了:“那的確,我現在也特別喜歡吃。”

  布魯斯聞言,笑著搖了搖頭,招來侍應生,用流利的法文點下一連串菜名,雪莉勉強聽懂一部分,麵上卻已做出了然於胸的樣子。

  “我以前就愛來這家餐廳吃,但總要預約,後來,我就索性把它買了下來。”

  侍應生離開後,布魯斯笑了一下,抬手拿起玻璃杯,輕輕抿了一口紅酒。

  雪莉之前就說了,她不愛喝酒,於是能不喝就不喝,現在顯然是一個能不喝就不喝的場合。

  因此,她將雙手手肘抵在桌麵,十指交叉撐住下巴,做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又停不下刺他的話:“是你想,還是為美人一擲千金?”

  布魯斯沒忍住笑,彎了彎眼睛,此刻他看起來倒很年輕,讓雪莉可以輕而易舉窺見他更年輕的時候,青春年少時的樣子,然後,雪莉聽見他用帶著壓不下笑意的聲音和她說:“唯獨這次,是為我自己。”

  聽起來倒莫名的有點可憐。

  但雪莉並不是那麽容易心軟的人。

  “是麽?你在外麵遊曆那麽久,難道就沒有一次花錢為了自己?”

  雪莉問,問出她一直都想知道的事情,當然,這也是哥譚眾人都想知道的。

  “那倒次數多了,我去了好多地方,你也知道,這麽多年我把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個遍,而沒有錢可寸步難行。”說著,他頓了頓,看向雪莉,“不過我如果知道你那時候在瑞士的話,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雪莉早知道他會問自己關於瑞士的事情,事實上,她也知道這是社交中避不開的事情,就像雪莉會問他他這麽多年到底去了哪裏一樣,別人也會問雪莉在瑞士過得如何。

  雪莉對瑞士之行了解實在不多,但所幸,這兩天,她終於從女傭口中旁敲側擊得知瑞士是雪莉·法爾科內母族所在之地,而雪莉母親早已去世,隻留下了一棟古堡。

  “可惜你沒來,說實話,這麽多年沒見,我都快忘了你了,要是你穿著登山服或者什麽羽絨服突然來敲我家的門,說你是布魯斯·韋恩,我恐怕會以為是什麽騙子冒名頂替來騙我的錢。”

  說著,雪莉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噢,那我真遺憾我沒去找你,不然我就可以體驗一下被別人認為是‘騙子’到底是什麽感覺了,這感覺一定很奇妙。”布魯斯也忍不住笑了。

  而說話間,侍應生已經端著兩份牛排擺上了桌麵。

  還好,上等人的餐桌禮儀沒什麽難的,在和他對話之時,雪莉也已觀察了一遍周圍桌上的人,和平常吃飯區別不算大,所以也不怕露餡。

  雪莉垂眸,拿起刀叉,切下一塊不算太熟的牛排放入口中,視線掃過麵前的紅酒,這一次,雪莉無法再略過它,抬手抿了一口。

  “你好像總是時不時要去瑞士一趟,這次回來了,什麽時候還會再去?”他問。

  “不知道,大概最近不會了,畢竟我可不要輕易地把父親的事情拱手讓給別人。”說著,雪莉衝他笑了一下,沒有隱瞞的意思,畢竟雪莉就姓法爾科內,如果要他以為自己對家族事務一概不知,也太把他當傻子耍了。

  有的時候,適當顯出鋒芒並不會讓異性厭惡,隻有懦弱的男人才會害怕有鋒芒的女人,布魯斯·韋恩當然不是,至少,他很包容。

  果然,他神色不改,雪莉猜他早也知道雪莉在法爾科內家族裏的地位,現如今,也隻是很淡地問:“那你未來將要準備接手法爾科內家族了?”

  “當然不是,父親可不止我一個子女,我不敢如此篤定。”說著,雪莉頓了一頓,垂了垂眸,似真似假地露出一點點假模假樣的哀愁,“但是,即便不接手全部,總歸要有一部分的,否則哥譚哪裏有我的立足之地?”

  布魯斯自然看出了對麵人的假惺惺,她一點也不客氣,隻伸手指了指他身側的空位置,衝雪莉調笑:“沒關係,至少在雪莉這裏,永遠都有你的位置。”

  “得了吧,我可不信。”雪莉翻了個白眼,卻忍不住要笑。

  這是有些嬌嗔的動作,布魯斯一麵欣然接受,一麵又裝模做樣地質問雪莉:“你不信我?那我今天可要帶你去個地方來表表我的心意了。”

  才見兩麵,又哪裏有什麽真心意,雪莉知道他說的話算不得真,也知道這句話隻是為了引出下午的行程,而她沒有拒絕的理由,當然,她也不想拒絕。

  因為和他在一起的確是件蠻輕鬆的事情,除了要故作風情外,不必想太多。

  但這也是應該的,自從她成為雪莉·法爾科內開始,她就沒有一刻是雪莉自己。

  當然,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是誰,又何談自己呢?

  這樣一想,雪莉抬手舉起紅酒杯,衝他輕輕一舉:“那我就期待你的心意了,可不要讓我失望噢。”

  她笑著喝下半口紅酒,那種澀意讓她不願下咽,但她又不得不喝下它,還不得不維持笑意,但其實這並不算折磨。

  為那些未達成的事情,未解開的謎團,為她破開一切後可以嚐到的快樂,這一切都是那麽值得。

  現在她意識到,她的確是個有點不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