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看上去來的很快，當然，隻是看上去而已。

  假如你一回到別墅就要麵對早已等候多時的化妝師，造型師，任由她們給你打理，給你化妝，言語間像是在詢問，可說的頭頭是道不容你反駁，隻把你當做獨-裁統治下傀儡的時候，時間就會過的格外、特別慢。

  不過，總歸，該來的還是來了，它不來的時候惹人擔憂惶恐，但真到麵前了，卻又覺得不過如此了。

  說實話，從卡邁恩宅到宴會場上的這一長串時間裏，雪莉已經好好地，仔細地想過將麵對什麽了，無非是要應付無數不認識但的的確確認識雪莉·法爾科內的人，無非是要接近一個隻能從報紙和別人隻言片語中的花花公子，當然，還有那，她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的【選擇】。

  的確，很棘手。

  但，在麵對這一切之前無端地惶恐，又有什麽用呢？除了露出更多破綻來，恐怕沒什麽用處了。

  總歸，見招拆招，這世上沒有完全不可破的死局。

  因已做了不少時候的心理準備，在搭上麥克的手下車的時候，盡管這於雪莉而言是第一次麵對那些長=槍短炮，卻竟然還算得上波瀾不驚，加上那些記者估計也還畏懼法爾科內的名頭，一時間不敢把鏡頭和話筒對著她們猛拍猛送，很快，她就挽著麥克走到了廳內。

  人很多，雪莉視線一掃，倒發現一件好事。

  那被人群簇擁著，一手挽著名模，一手拿著酒杯的，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布魯斯·韋恩嗎？

  假若他沒來，她還要和那些不認識的人虛與委蛇以等他來，但他既然來了，那她大可跳過那一步，直接去找他。

  對付一個，可比對付一群好。

  這樣想著，雪莉撇過頭，挽著麥克的手微微向下墜了墜，引來麥克的視線。

  那雙和雪莉·法爾科內算是如出一轍的綠色眼睛透出一點疑惑，驚訝，透過他的麵部表情，她竟然發現，那裏麵，居然還有兩三分，警惕？

  這實在奇怪，正常兄妹間，怎至於如此不通心意？還是說，雪莉·法爾科內和他之間有什麽我現在還不知道的矛盾？可看上去也不像。

  她暗自將這點疑惑記下，硬把注意力扳回了眼前，湊近他，小聲問：“去找他嗎？”

  她特意避開對布魯斯·韋恩的稱呼，以免出紕漏。

  而麥克一愣，雪莉清楚，這顯然不是問話出了問題，而是他本人慢了一拍，看來他非要別人說出來，才明白她的意思，但兄妹之間，怎麽能這樣不通心意？

  所幸，在他想明白之後，立刻帶著她走進那人群。

  大約是法爾科內家族的名聲在外，其餘人看見他們倆走近，多半都識趣的散開，就連那位超模都目光閃爍，唯有布魯斯本人不但不害怕，臉上還揚起燦爛的，甚至稱得上雀躍的笑來，他把手從超模的腰上收回，邁開步子快步走近，一邊道：“雪莉！麥克！你們終於來了！”

  語氣熟稔，想必關係是的確不錯，當然，也不排除是客套，隻是就算客套，也大概會比別人更真切幾分。

  麥克點了點頭，卻沒說話，看樣子是打算故意把和布魯斯交談的機會留給他妹妹。

  可這對尚沒摸清雙方關係的雪莉來說，可不是什麽好狀況，但她，也不能不說話。

  思考對雪莉而言隻需要半個呼吸不到，因為再久，就沒必要而太惹人起疑，畢竟，這隻是一句客套話，即便有點不對，也無傷大雅。

  “那當然，你親自請我們，我們能不來嗎？”雪莉笑著說，同時，目光輕飄飄地掃過他身邊的超模，最後，禮節性地停留在布魯斯的臉上。

  沒什麽特別的表情，看來她沒搞錯他們之間的關係，大約是關係還算不錯的友人，有故交，但還沒好到那個份上，陌生，又急於向別人現出一種熟稔的樣子，於是言語間多有調笑，卻顯得有些虛。

  而再多的分析，便隻能算是猜想而不能算是推理，便不再多贅述，總之，她與布魯斯·韋恩還要有很長的相處時間，不必這樣急功近利。

  至於他身邊的超模海倫，黑發綠眼，沒有雪莉·法爾科內，也就是現在的她好看，但身材很好，她之前草率分析了一下，布魯斯的口味好像更偏向黑發，這一個也不例外。

  可雪莉·法爾科內是金發碧眼，看上去有點弱勢，不過，她本身也不太期待成為他的情人，外貌倒不是那麽重要。

  至於布魯斯·韋恩本人，很帥，黑發藍眼，比演員都不逞多讓，甚至更甚一籌，身材很好，又高又壯，看來經常健身，就是西裝掩蓋了他具體的肌肉走向，不太確定鍛煉的方向。

  而在雪莉快速思考的時候，布魯斯卻笑了起來，語氣是那種很不正經的，好友間的調笑。

  “如果我不請你，你就不來了嗎？雪莉，你明知道每場宴會我都會出場，可前幾天的每一場你都不出現，我實在等了你太久，才忍不住給你發請柬，要知道，我可天天都想見你，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想我嗎？”

  他說著，走近雪莉一步，半個身子擋住了名模，伸手要牽雪莉的手，顯然，比起麥克，他更親近雪莉。

  這是當然的。

  雪莉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沒有拒絕的意願，就這樣任由他牽住，另一隻手提起有些長的綠絲綢裙擺，順著他的意思往旁邊走，在徹底離開此處前，她還特意回眸，看了一眼麥克。

  他的目光並不溫柔，也並不鼓勵，當然，也不警惕，隻是有些淡漠的衝她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海倫，朝她伸出了手。

  雪莉眨了眨眼，收回視線時，正對上一直看著她的布魯斯的藍眼睛。

  “怎麽了？”他眨了眨眼，問，“隻顧著看麥克不看我，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想我？”

  說著，他倒自己有些委屈起來，他人高馬大，英俊非凡，做出那種小孩子一樣的委屈表情時直把人看的想笑，雪莉雖然沒有被逗笑，卻還是順著他和自己的心意勾起唇角，似真非真地衝他抱怨道：“你隻是嘴上想我而已，如果是真的想我，又為什麽隻顧著名模超模，而不約我出去玩呢？”

  “那，這可是你這個大忙人自己說的，我後天，不，明天就約你，你可不許拒絕我，唉，真希望這場宴會能開得久一點，讓你多在我身邊一會兒。”

  他說話時，尾音拖長，真奇怪，他撒起嬌來，當然，這肯定算不上撒嬌，但是，卻有那種讓人以為他在撒嬌的錯覺，叫人無故心軟。

  “我也想，可惜，一切美事都有盡時，”雪莉頓了頓，衝麵前的少爺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問，“你不會對每個人都這樣說吧？”

  聞言，這位以花心聞名在外的總裁露出了像被踩中尾巴的貓似的表情，他瞪大那雙藍色的眼睛，壓低聲音，假惺惺地質問：“你怎麽會這樣想我？”

  布魯斯無疑是一個過分好的男伴，盡管雪莉隻和他說了幾句話，卻已經感到舒心，並意識到，隻要他願意，他一定是那種會盡力滿足她要求的朋友，或者說，曖昧對象？

  這樣性格的人，如果想單純的成為他的女性朋友，似乎還真的挺難的，特別是，當雪莉自己都抱著不太正確的企圖時。

  然而，雪莉又的的確確不是擅長這種關係的人，說實話，她其實，不是特別想和他發生一段關係，但目前，她又必須要擠掉海倫，成為他的女伴……

  隻是，布魯斯的每段緋聞好像都是先斷再有，雖然時間挺短，但居然還算得上專一，那她是不是應該等他和海倫分手之後再出手？但是，之前的雪莉·法爾科內會不會也抱著這樣的想法，隻是布魯斯找女伴的速度太快，她一時跟不上呢？

  難道那個所謂的【選擇】就是指這個嗎？但未免太淺顯了一點。

  雪莉心下糾結，但麵上卻不顯，笑著應下他的話，又把視線移到他的身上，找出一開始就準備好的話題，道：“我聽說你前幾天又出資買下了一家足球場？還是網球場？”

  “是高爾夫球場。”他說，“海倫喜歡打高爾夫，我就給她買了一家。”

  雪莉挑了挑眉：“你對你的女伴還真是大氣，每一個都如此嗎？”

  “每一個都如此。”他說著，用那雙藍眼睛笑著睨向雪莉，“我一向這樣闊氣，隻是媒體這次才報道我，但為了你，我願意更闊氣一點。”

  ……

  這本該是一句很平常的話。

  如果是她，即便是她，在往日也隻會一笑而過，把它這句調笑話當成一句玩笑一笑而過。

  因為它的確就是一句調笑話。

  如果沒有花體字寫出的那行字，沒有那個從出現開始就一直困擾著她的【選擇】，也許，她就會這樣把它忽略了。

  但，幸虧。

  不知是不幸還是幸運，她注意到了這句話。

  在心下驚訝，忍不住在腦中思考起對策時，雪莉還不得不揚起笑容，抬手指了指身上穿的綠色絲綢長裙，笑著問他，像每一個向男伴問美的女孩：“那布魯斯，你閱遍超模，你看，我這件衣服怎麽樣？”

  那是好幾件衣服裏她最喜歡的一件，像是之前她看過的某部電影裏女星穿的衣服。

  啊，這種不屬於雪莉·法爾科內的小細節突然冒進她的腦海，讓她有一點意外，不過，這實在不是探索過去的時候。

  “美麗至極，從未見過這麽配你的長裙，襯得你的眼睛格外碧綠。”布魯斯如她所料地說出了假惺惺地讚美之詞，當然，他這樣性格的人，雪莉·法爾科內那樣出眾的外貌，即便穿上乞丐的衣服，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把我誇到天上有地下無的。

  可雪莉隻是抿了抿唇，挑眉，不依不饒：“那我和海倫今天誰更好看？不許說各有千秋。”

  他一愣，隨後，她看見他的臉上露出那種慣有的，也許也不慣有，大約是常見的那種男士對年紀小一些的女孩會帶有的表情，無奈，而縱容：“那，論我的私心，必定是——”

  “哈，我要你當著我們兩的麵說。”雪莉打斷他，抬眸，她知道她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大抵是有點驕縱，有點狡黠的，表情管理這一套她還是挺會的。

  於是，如她所願，她看著他那雙湛藍色的眼睛裏逐漸浮出無奈的笑意，而她也故意讓自己的笑容越發深。

  他知道她在刁難，甚至，也許會覺得她在吃醋，在爭寵，像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孩。

  也許他心裏並不太喜歡這樣，也許他會覺得雪莉還沒長大，也許，他會想起童年，想起過去，把她當成妹妹這類不讓她喜歡的身份，給她成為他的【女伴】帶來一點阻礙，但這都不重要，這都是她可以輕易化解的事，這都是她可以利用的事。

  唯有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她親自化解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所以，必須要借布魯斯·韋恩的手。

  於是，在麵前女人的笑容和注視下，布魯斯·韋恩無奈地聳了聳肩，攤了一下手，認輸，偏過頭朝不遠處略大聲地叫道：“海倫！”

  這一聲並不低，引得不少人偏移目光。

  雪莉也故意遲一步移動視線，裝出一副沒想到的樣子看向海倫，她正站在女人堆裏，看來與一些名媛聊得正歡，麥克已經不在她身邊，站在不遠處，聽見布魯斯的聲音，卻朝雪莉投來了視線。

  在他的視線，帶著一點疑惑，一點不敢置信，一點計劃被打亂的惱火，不要問她為什麽隻一眼就能看出如此多的情緒，因為在他看向她的時候，他不僅僅是隻看向她，他略蹙的眉頭，抿緊下壓的唇角，微皺的鼻翼，以及拿著酒杯壓緊兩分而導致指腹泛白的動作，都彰顯著他的情緒。

  在他用那樣的表情，那樣的視線看向她的那一刻，雪莉就知道，她猜對了。

  那個選擇就是【海倫】。

  麥克也好，卡邁恩也好，早在開局之前就下了決定，為了不可等待的幾日，為了必須快速得逞的野望，一刻也不能等待，把她推向了死路。

  而雪莉選擇讓她活。

  布魯斯·韋恩不是什麽難以攻克的難關，即便他是冰山，是高不可攀的神明，隻要她想，我也有一戰的勇氣，但她絕不希望在她行徑的路上有她不希望出現的，也許能給她帶來便利，實際上卻毫無用處的墊腳石。

  更何況，這毫無用處的墊腳石是一個人的命。

  所以，她決定讓海倫活。

  在除她以外所有人都不洞悉一切的當下，借助布魯斯的口，讓海倫活。

  雪莉看著她，看著對這一切海倫撥開人群朝我們走來，她心裏平靜，在想下一步，在思考他們的下一步，在想後果，麵上卻露出一點不情願的苦惱與並不過分的，絲絲縷縷的嫉妒。

  雪莉看著海倫，像看著一個並不英勇的敵人。

  而海倫迎著雪莉的目光，在布魯斯麵前站定，超模的笑容一向自信，但她要撒嬌起來也絕不落於下風。

  正要她說話之時，大門卻被猛地轟開，槍聲響起，雪莉回眸，看見數十個帶著蝙蝠麵具的匪徒衝入大廳，而不遠處，一群名媛發出驚叫，她看見那裏有女士中槍倒地，但所幸隻擊中了肩膀，並未一擊斃命。

  此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點後怕。

  如果再慢一步，結局又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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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思量、祝暗、晚稻的雷，糖與好書不可負、鴨子本鴨絕不真香、祖國老花朵、YloKroll、糖與好書不可負、陸謙樾、祖國老花朵灌溉的營養液，啵啵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