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出繼子8
作者:任我逍遙遊      更新:2021-10-03 00:32      字數:3509
  “你且莫哭!”陳氏慌了,以眼示意,杜嬤嬤連忙走近了趙玉蘭身邊,幫她拭淚:“老姐姐,你擦擦淚,有什麽委屈先說出來吧!”

  趙玉蘭好半天,才忍住眼淚,猶自哽咽著,口中感激道:“多謝體諒,奴失態了!”

  她目光淒然,夾雜著悲涼恨意:“太太方才勸我為女兒著想,卻是不必了!”

  “因為,因為,我那苦命的女兒已經去了!”

  “什麽?”陳氏杜嬤嬤雙雙愣住了。陳氏倏地從座位上站起,心中生出一陣寒意,腦中浮現出很多念頭。畢竟那冬兒是安哥兒的生母,安哥兒總與她脫不開這層關係。冬兒是如何去的,會不會牽扯到安哥兒.....一時間,她的心裏有些亂了。

  陳氏和杜嬤嬤的目光齊齊聚在趙玉蘭身上。她聲音細細幽幽,訴說著女兒的遭遇,間或夾雜著一兩聲哭泣。

  “冬兒聽了我的勸告,原本就認命了。母子連心,怎麽會舍得下?但打聽了您家老爺太太都是名聲極好的良善人,對安哥兒很好,隻要安哥兒能有個好結果,她也就安心了。說得再透些,老爺太太做的主,她一個妾室,還有她說話的份兒麽?”

  “冬兒心中也是有怨有不平的,明明安哥兒是那麽可人疼的孩子,明明她對老爺夫人那麽恭順,最多隻是想著等日後安哥兒長大分家了,接出她去過活,絕無窺覬林家傳承之心。可怎麽看起來寬仁慈悲的老爺太太就容不下他們呢?”

  “但麵子上,冬兒半點不敢把這想法流露出來,她逼著自己不去想安哥兒,像往常一般安靜,慢慢地也看開了一些,這輩子日子長著呢,總得過下去!”

  陳氏歎息道:“這樣看來,冬兒也是個通透的,那後來如何就......可是生病了麽?”

  “那時可沒有病!”趙玉蘭笑了一聲:“冬兒身體可好著呢,那嬌滴滴的賈夫人都沒病死,怎麽輪得到她?”

  陳氏和杜嬤嬤吃了一驚,麵色倏地變了,趙玉蘭的話裏滿含著恨怨,可見冬兒的死另有文章。

  “太太,安哥兒兩年前大病了一場,您家老爺愛惜孩子,專程去金陵向林府求過人形何首烏,對麽?”

  陳氏想起此事,難道冬兒的死與這有關

  “不錯!老爺他是去求藥了,但族嫂道,這藥材已經送上京城孝敬父母了。幸好,安哥兒後來也吉人天相,自己好了!”陳氏搖頭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天意如此!”

  “你如此說,莫非那時,何首烏還未送上京城?”杜嬤嬤疑問道。

  “即便如此,在自己的親生父母,和出繼的安哥兒之間,族嫂選了關切父母,那也無可厚非!”陳氏說了一句公道話。

  趙玉蘭苦笑道:“這個道理我母女哪能不懂?但實情並非如此?”

  “莫非那賈夫人是想留著給自己兒子用?”杜嬤嬤愛惜安哥兒,有些不平:“安哥兒可是等著救命的,那少爺隻是體弱了些,平日裏好生保養著,多少好藥材不能再得?就是心疼那何首烏,過後咱家拚命地去尋找,總能給她補上的吧?這也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人間難尋的!”

  “杜嬤嬤,不要亂說!”陳氏連忙阻止了杜嬤嬤,雖然心中也是覺著膈應不悅,但是,總不能當著趙玉蘭的麵這樣講話,傳出去,可是影響兩家關係的,到底是一族的,中間還夾雜著安哥兒呢。

  “若是隻是這般,她疼自家的兒子,還是個身份尊貴的,那也沒的說!”趙玉蘭冷笑道:“冬兒本來並不知此事。過了好幾日,她在花園裏無意間聽到管事媳婦黃氏和她男人說話。那陪房還拿這事取笑,意思是那庶孽如今在平常人家,日子窘迫,連何首烏都要求上門來。”

  她男人道:求的是人形何首烏,除了咱們家這樣的,一般的官宦人家,一時也是難得的。咱家不也隻有一根,太太已經送上京城了。

  那黃氏笑道:哪裏送上京城了?誰說隻有一根?太太的陪嫁裏就有兩根,林家的老庫裏隻怕還有!

  她男人不解:那為何太太不願給?素日裏太太也是個待下寬和,手裏撒漫的,那林秀才也是同族的,見死不救的,說出去名聲難聽啊!

  冬兒聽到安哥兒病重,已經心如火焚,又聽到那黃氏道:若林秀才沒有養著那庶孽,太太自然不會吝嗇了,可現在那庶孽在他家裏呢!

  “這又是什麽緣故?”陳氏和杜嬤嬤都忍不住激動地喝問道。

  “黃氏的男人也連連追問:就是太太不喜他,他也出繼了出去。按照禮法上來講,他和咱們家從此都沒關係了,何必做得那麽絕?再說,那張姨娘不也安分守己的,半點沒作妖啊,太太為何要這麽做”

  趙玉蘭咬牙道:“之後,黃氏說穿了原因:當時小嫡子生病時,請來的高僧就說過了,那庶孽本是不該來到這世上的,他和嫡子的氣運,是此消彼長,相衝的。你看他身體康健,嫡子生下來就體弱。嫡子和他一起生病,他一被送去莊子,嫡子身子就好了些。不但克弟,連老爺太太也受他牽累。雖說他被過繼了出去,但太太總覺著不安,總覺得嫡子的命數氣運是被他壓得厲害。太太的陪房媽媽在她耳邊也反複提著這茬,由不得她不信,心中忐忑。

  黃氏的男人卻不信,不以為然:哪有這樣的道理,都是那些婆子們裝神弄鬼的胡言!

  黃氏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次,全看他的造化罷了,總之太太也沒有出手害他,算不得作孽!”

  “冬兒聽了這話,又驚又怒。掛念著安哥兒,顧不得別的,徑自去見賈太太,求她別聽人挑唆,救救安哥兒,她永遠感激太太的大恩大德。”

  “賈太太聽冬兒挑明了,羞惱起來,她那些陪房更斥責冬兒不守規矩。冬兒言道等老爺回來把這事告之,請老爺做主。激憤之下,有些口不擇言,頂撞了幾句,勸賈太太為幼子積德積福。賈太太發怒,說冬兒詛咒自己兒子,以下犯上,命人掌嘴,再關在房中,跪著念經。”

  “等到第三日,林老爺回了府,賈太太和伺候的人眾口一詞,都說道是冬兒犯上。何首烏家中隻有兩隻,一隻送去了京城,一隻準備著給嫡子合藥用的,再勻不出來的。偏巧,那嫡子又病了。陪房媽媽就把這罪過推到冬兒身上,說是被她與夫人大鬧嚇到的。她因安哥兒懷恨在心,故意為之,還曾暗中詛咒小少爺和太太。太太隻有這一個心肝孩子,若是有個好歹,自己也活不了了,正中了她下懷!”

  “老爺正為嫡子憂心,聽著這話,當場怒了,叫人喚了冬兒來責問。冬兒為自己辯解,老爺卻不信她的話,隻道夫人待人一向寬和,必是她的不是。身為婢妾,卻敢違逆夫人,實在放肆,命她向夫人請罪。冬兒在張家時雖說是庶女,也沒受過這樣的責罰和委屈,又擔憂安哥兒的性命,心情悲憤,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她指天發誓,自己從未做過,若說了謊話,不得好死;而後,她問賈夫人,若是夫人說的是真的,那敢不敢也像她一樣,發個誓言?就以小公子來立誓!”

  “那賈夫人一聽這話,頓時氣得喘不過氣來,暈了過去,冬兒闖下了大禍。”趙玉蘭慘笑道:“她畢竟還年輕,不知道輕重,隻以為自己是清白的,就能立得正!其實,在大家裏,重要的是身份顏麵,可不是對錯曲直,誰讓她隻是一個妾呢!誰讓她蠢,以為老爺對她也有情分,會為她支持公道呢!她也不想想,老爺會為了一個玩意兒去和夫人反目?過繼出去的兒子和來之不易的嫡子,國公家的外孫,孰輕孰重?隻怕老爺心中的想法也和夫人一樣呢!”

  “老爺因冬兒不敬主母,把她趕去了莊子。她一個罪妾,在莊子上還能過什麽樣的日子?苦熬了一年,心情抑鬱,時常哭泣,身體早就不好了。季節交替之時,不小心染上了風寒。莊子上沒有好大夫,好藥材,莊子上的管事見她病得厲害,報到林府,正逢著那府裏的嫡子病著,合家亂成一團,哪裏有心管她?老爺隻讓管事的照應,也沒多理會。拖了十幾日,冬兒居然就這麽去了!她還剛剛二十三歲啊!”

  陳氏聽著趙玉蘭的哭訴,心中惻然,想起安哥兒生母的命運,無聲歎息。

  “冬兒知道自己快不行了,那時,她才真正想明白了,也冷了心,留下書信,分別給林老爺和我。她給林老爺的信中訴說了自己的無辜和當日的情形,求他給我安排,讓我脫離張家束縛,不受委屈,餘生安穩度日。她賭林老爺會心中不安,答應這個對他來說不為難的要求。給我的信中,讓我來看一看安哥兒,但若是他過得好,就千萬不要打擾他,也別告訴他的身世。就讓安哥兒有父母疼愛,堂堂正正地活著,和過去一刀兩斷,再無關係。那時,她就能在地下瞑目了!”

  “如她所料,那林老爺果然幫我從林家脫身,把冬兒的私房和首飾全給我,他和賈太太還另外要‘賞’我兩千兩撫恤銀子,我沒要!”趙玉蘭冷然道:“冬兒的死,與他們脫不開幹係,我怎能拿他們給的錢。我唯一的女兒沒了,再多銀子對我來說又有什麽用?林老爺還破例開恩,準備讓冬兒附葬在祖墳,我也不願,冬兒定然不想的!我與姑蘇妙音寺的住持師太有舊,準備餘生留在那裏清修。我在離廟裏不遠的一處風景清幽的山地裏買了一塊地,準備把冬兒的靈柩安葬了。我每日裏都去看一看,和冬兒說說話,不然,她一人在地下,會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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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做法,在古代,可能不算大奸大惡的,甚至旁人看來也是挺溫和的,那時倫理道德就是如此。妾通買賣,古言中去母留子,賣人什麽的不要太多,直接殺了的都是有的。但設身處地地代入,作為親人,怎麽也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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