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約期已至
作者:棱角刺刀      更新:2020-03-25 00:33      字數:5043
  柔美傍晚,散落霞光。

  那照耀大地的光輝,緩緩西墜而下,無邊無際的墨幕,慢慢將吞沒大地,今日的太陽已經足漸走到了盡頭,峻嶺擋著霞光的那一刹那,皚皚色彩變成了淒美落彩的灰幕,而沉默又寂靜的檸檬之月,早早來臨,如綢緞浮動的銀河隱隱發光,在過一會,點點燦爛的星辰,就要開始閃爍夜空。

  應天府郊外的房屋,大部分已經被戰亂毀壞,破爛不堪的環境與晚霞的美顏完全不協調,翻滾不止的渣物與塵土,顯盡了人世間不堪入目的悲催與荒涼。

  檸檬色的月光淒照著應天府。

  為了讓大明有一絲扭轉戰局的希望,梁茂身處在一個很僻靜的地方,超出眼眶輪廓線外圍的林間叢地,穿透樹蔭的縷縷月光,灑在雜亂無章的草地上,任風隨意搖晃,那滑翔弧線而飛的蝙蝠,黑影自在,成群結隊,四處覓食,陪伴而來的還有狼群嗷叫之聲,顯盡了陰森、幽暗與恐怖。

  那被陽光烤燙的大石上,還在不斷沸騰陣陣熱氣,隨風翻滾而消散,此時,蟬鳴與小鳥歌聲足漸停歇,而蟋蟀與蜍蛙聲開始夜鳴。

  明天的黎明,是那樣的期待。

  與此同時,明天的黎明又是那樣可怕,甚至比夜更可怕,因為清軍準備再戰應天府,而明軍餘之將士準備決一死戰。

  清軍在等,等南京城的明軍因為壓力而喪失鬥誌的那一天,再將其一擊即潰。

  等,梁茂同樣在等,等數幾十萬人在刀劍無情的戰場上煮成粥,再等出一個扭轉戰局的最佳時機,千軍萬馬之中取主帥首級,那是一個人的絕地反擊。

  一個孤寂之影處在幽靜的峻嶺上,無邊無際的墨幕裏,他的身影顯得很渺小,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不遠處的遠端,峻嶺之下的清軍鑲白旗軍,舉著火把,開始成片浮動,營寨更是眼花繚亂。

  梁茂握著繡春刀望著窗外出神凝思,夏夜迷離的墨幕,徐來解暑的晚風,掠過深處空曠的角落,順勢卷動枯萎的落葉,仿佛可以填滿人心的不足與不濟。

  回首曾經。

  梁茂閉上眼睛,聽見翻滾的落葉之聲,仿佛鳴響耳垂的是那地牢裏那無情的刀嘯之聲與淒冷絕望的喊殺聲,感覺到那雙雙絕望淒慘的眼神,趁夜浮來。

  夜有迷離,心有不焉。

  往事不堪回首,細細想來,原來錦衣衛指揮使之位,是用血流漂杵鑄就的,而自己得到的隻是一片孤寂長悲。

  經曆血雨腥風的歲月,在梁茂心裏看來,自己放下屠刀的那一天,就是華夏大地進入太平盛世的那一天,到了那時,他夢想去找一位彼此相愛的女子度完餘生。

  “呲呲呲……”

  樹枝葉片“嘩嘩”的旋律搖曳起梁茂緊繃的心弦,入夜無眠,閑來無事,拔刀刻字,以表自己誓死保衛應天府的決心,誰也不能動搖他剛硬如鐵的心,那怕是他今生唯一愛過的女人。

  梁茂刻字為:(江河東流無輪回,落葉歸根無牽掛,忠心衛國拒勁敵,何懼血肉化塵土。)

  隨後。

  他安靜下來。

  山高有頂峰,海深有海底。

  輕步躍起,翻過圍欄,徒步走近一片幽靜的竹林,這裏的空氣太清晰,月下美景長青竹林,梁茂雅興揮刀起武,卻驚起無數小鳥亂竄而飛,這真讓梁茂感覺,自己的存在就是莫名的殺手,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帶給別人災難。

  無奈之下,取下一根竹葉卷心回去,梁茂咬著竹葉卷心,讓青澀的苦滋滲入心扉,他似靈魂出竅,想用竹葉卷心的苦滋掩蓋住那份淒涼而鼎沸的糾結。

  亂竄的飛蟲圍在弱光前饒人心思,更讓人心煩意亂,梁茂坐在窗台上,一人靜靜的發呆,夜思美夢,沒有想到更讓梁茂淒涼的是,思念的紅顏知己如今離自己越來越遠,而自己腳下的路已是絕路,那是好淒美的傷感。

  梁茂思念中的畫麵,是她那如煙柳的身姿,她像是即將從畫中走出的美人,一顰一笑,一言一語,梁茂都難以忘記,都怪相望的眼光全都投入了脈脈風情萬種。

  放下思念,梁茂望著宛銀月亮,自言自語:“師兄、珠姐你們到了冰山了嗎?你們去的是長白山呢?還是去的白龍山呢?”

  梁茂性格較內向,不愛與生人說話,也沒有什麽朋友,但他內心強大,威嚴冷酷,武藝更是高強,劍眉橫威,不拘言笑,雖是冷冰冰的樣子,但做事絕不含糊,他的刀法可以說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讓鬼見了都害怕,所以他沒有因為身旁畢竟漆黑與寂靜而感到害怕。

  (梁茂熟練的刀法:錦衣衛軍刀連環陣;騎刀起塵;環手雙刀;鉞式刀法;軍體刀陣;麒麟刀法;以及梁茂新學的醉漢醉刀,加上他早已出刀之速更是可比閃電,一身精湛的武藝更是滿滿自信。

  其中,錦衣衛軍體刀陣是以,拔、刺、劈、砍、削、斬、掃、飛等,八式刀法,以追求最快最猛的進攻為取勝。)

  如今,雖是戰亂沉淪的歲月,誰也不能說明戰亂的歲月裏沒有美好結局,他的思念說明,她的身影還在他心裏思念,那遠去的愛人,是抹不掉的青春記憶,即使雙方從未有過幸福的親吻與甜蜜的牽手,她也是最深的印記。

  梁茂淡笑:“不知道馬雯月姑娘最近怎麽樣了?她可真是一位好姑娘,可惜戰亂無情,哎……,如果能夠在臨時之前見她一麵,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梁茂放不下的思念,孤寂的徘徊中,他拿出未送給魏花珠的耳環,耳環立即閃出瑩瑩碧光,那是揮之不去的愛。

  ……

  天明。

  晨曦再現。

  總在睡夢中來臨。

  這是一個寧靜而又祥和的清晨。

  晨曦蓬勃。

  縷縷溫和的陽光趕走墨幕,將眼簾中的一切披上層層金粉。

  已至晨練時辰,六位‘小叫花子’在睡夢中醒來,不過他們沒有再看見嚴蚩。

  虞末麟起身發現,桌上放著許多食物與一坨石頭,而石頭下麵壓著一封信。

  虞末麟拿著信,大聲說:“這封信肯定是嚴大哥留下的,我想……他肯定不辭而別了。”

  連城俊揉著睡意朦朧的眼眶,言道:“可是我們連信裏麵的字都認不完,怎麽辦啊?”

  為了生存下去與早日夢想的實現,他們再一次晨練九式。

  ……

  九霄山,平頂湖。

  半夜就來到此處的嚴蚩,靜靜的坐在一棵偌大的樹叉上,他在漆黑安靜又較為陌生的環境,已經足足等候了五個時辰,黎明已經燦爛升起,蜿蜒的綠林小路已經分外明朗,蜿蜒曲折的路途卻無人影。

  九霄山,是一片祥和而舒適的環境,似從來不被喧鬧打破它常年孤落的寧靜,溫和向轉變熾熱的陽光,讓綠瑩潤的葉片上緩緩滾動著清透的露珠倍感光澤。

  晨曦柔和的照入湖水中,清澈如鏡的湖水,倒映著晃動的金光,清風徐來,水波將水麵上漂浮的落葉推逝在岸邊。

  “咚呲”一聲。

  此時,一舟竹筏迅速劃破湖麵而去,嚴蚩以為是東洋人已來赴約,趕快走到平頂湖岸邊一望,原來劃著竹筏的是一位背著竹簍的老者,遠遠看著他劃竹筏的背影,感覺他定是上山的采藥人。

  江南五月,綠林處處,青綠轉濃,觀望那越來越刺眼的朝陽,隻覺得那深綠瞬間就變成了朦朧的焰白,刺眼激起滿眼金星,所有的青綠之色隨之模糊起來。

  嚴蚩無奈的自言自語:“是不是我太心急了?來得如此之早。”

  過了一會。

  驕陽燃燃升起,大地迅速升溫,熱浪滾滾。

  突然,群鳥飛過巔頂,一聲聲刺耳的驚聲叫鳴破蒼穹,嚴蚩一望藍色蒼穹之巔,原來是一隻展翅撲食的大鷹笑傲蒼穹。

  ……

  岑州鄉野小鎮。

  沸熱翻滾,炎風拂麵。

  斜照的陽光慢慢烘熱這座江南小鎮,街上人際蕭條,隻有為生意而奔波的人,守候在蔭暗處叫賣寥寥無幾的農副產品。

  同福客棧。

  山美畫美江南美。

  花美景美她更美。

  本是生意火爆的時節,往日來此飲酒住宿之人不在少數,而最近因為戰亂,又因為最近清軍封鎖得緊,同福客棧現在隻是一家生意非常冷淡的客棧。

  對於馬雯月來說,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隻要再過一會,也許就能與意中人見麵,那無怨無悔的心,無家可歸的她,很渴望林振能帶她走,從此天涯與共。

  馬雯月已經在此住了半個月,她可以說是咬著嘴唇在思念的苦澀中等待了半個月,她,帶著美好祈禱,麵對熾熱的陽光,懷著期望美妙的心情,精心的打扮自己。

  然而,這段時間,夢與他都若隱若現,她的擔心與害怕,真的會像昨天的平靜一樣過去嗎?

  離見麵時辰越來越近,心卻一直怦怦跳個不停,她在擔心現實會如同恐懼的夢境裏一樣,成為殘忍的遭遇,夢境中,林振悄然離開,那熟悉又陌生而向她走進的身影,他是解救她的人嗎?

  客棧內,一間陰涼的房間,她的沉默仿佛讓屋內的一切環境陷入冰凍,一張明亮的銅鏡麵前,馬雯月靜心的打扮著自己,微蹙柳眉,銀光閃閃的耳環,碧藍光澤的手鐲,反耀著幽幽之光,輕輕的點綴著她如仙女般的美貌。

  她,完美的身姿配上濃妝豔抹,會被熾熱的陽光所遮蓋,不過她依然很美。

  此時,久宮純一郎一臉嚴肅從街道盡頭走來,輕步走進客棧。

  “咚咚”兩聲。

  久宮純一郎將二兩銀子扔在桌麵上,禮貌低頭言:“店小二,麻煩你去請住在樓上的那位姑娘,叫她快點下來。”

  熱情洋溢的店小二收好銀子,歡心言道:“好的客官,請稍等,我馬上去。”

  店小二剛走上樓梯,正遇如牡丹花顏盛開的馬雯月興高采烈的走下樓梯。

  “客官,她來了。”

  “嗯!”

  沒有想到,看見如花似玉的馬雯月,久宮純一郎卻搖頭晃腦。

  馬雯月納悶的問:“你……搖頭晃腦幹什麽?我今天不好看嗎?”

  久宮純一郎直言不諱:“很好看啊!你是我在江南看見最美的女子,要比我妻子好看多了,隻不過今天很熱,我想……你還未到九霄山山頂,你的濃妝豔抹就會被汗水洗盡……。”

  聽完此話,尷尬的馬雯月一臉茫然,翹起嘴唇說:“那……我把淡妝洗掉好了。”

  久宮純一郎:“快點去吧,我想,他現在應該快到了。”

  九霄山山路蜿蜒曲折,一路上,踏過斑駁的碎石階,馬雯月不懼山高路險,麵對路麵撲滿了枯萎的落葉,顯盡了逝去的滄桑歲月。

  走山路太累,兩人在樹蔭下休息片刻。

  久宮純一郎也顯得心事重重。

  馬雯月擦著滿頭大汗,言道:“今天的天氣太熱了。”

  久宮純一郎覺得不能再隱瞞下去了,他將武士刀遁在地上,輕言細語:“馬姑娘,有件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我覺得這件事情不能再隱瞞你了。”

  馬雯月聽見這話感覺到後怕,任臉頰滾落的汗水侵入粉紅的嘴唇,驚恐的說:“你有什麽事情要瞞我啊?”

  久宮純一郎:“據我所知,在鑲白旗軍進入南京以前,明朝的錦衣衛偷襲莽古的軍火庫,他們又沿途設伏,伏擊豫親王的騎兵,他們寡不敵眾,聽說那些錦衣衛已經全軍覆沒,我想你的意中人很可能會在其中,他很有可能已經……。”

  馬雯月不斷搖頭,哭泣的吼道:“不,你騙我,這不是真的,林大哥武藝高強,他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輕易間,馬雯月那盈淚讓人寒心入骨,止不住的從臉頰滾落。

  久宮純一郎:“還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莽古此人武藝高強,他挑戰江南高手,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自從錦衣衛偷襲他的炮兵陣地後,莽古被不知是被誰打成重傷,我想除了明軍裏麵武藝高強的錦衣衛,沒有人能做到把莽古打得那般悲慘,而事後莽古並沒有追究,所以……我想你的意中人已經戰死……。”

  馬雯月淚流滿麵,堅定的說道:“我不聽我不聽,林大哥他不會有事的,我不相信你的,林大哥他一定活得好好的……。”

  久宮純一郎:“等一會,如果山巔之上沒有人,就說明你的意中人已經凶多吉少了,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鑲白旗軍將南京圍得水泄不通,你的意中人他沒有辦法來赴約,所以……我勸你,凡事要想開點,你這麽年輕美貌,想要你的男子多的是……。”

  馬雯月大吼:“你滾開,我隻要林大哥。”

  久宮純一郎:“我希望他這會在九霄山平頂湖等我,我們在這裏說再多也沒有用,我們先上去看看再說吧。”

  馬雯月沸熱臉色變得灰暗,點點頭後,有氣無力的走著。

  過了好一會。

  久宮純一郎與馬雯月來到九霄山平頂湖,望著四處的靜態,迎著解暑的大風,翻飛不止的衣領,遮不住期盼的眼神。

  她,那望穿秋水的眼睛,巡視著九霄山平頂湖遼闊的湖岸。

  “他在那裏!林大哥!”

  激動的馬雯月不斷的招手,果然,有一身影站在赤焰的陽光下,他握著雁翅刀,威風凜凜的等候與東洋人比武較量。

  馬雯月興奮的急速奔跑。

  “哎呀!”

  腳下拌蒜,馬雯月摔倒在湖岸。

  “林大哥!林大哥!……。”

  馬雯月不停的呼喚心中期盼的意中人,她是如此的嬌柔。

  嚴蚩一看,雖然看不清楚,不過聽她的聲音已能夠猜個大慨,驚訝的喊到:“林大哥?難道她是馬姑娘?真的是馬姑娘。”

  然而,馬雯月沒有等來林振攙扶自己,而是另一位熟悉的身影。

  “嚴大哥!怎麽是你呢?林大哥呢?林大哥呢?”

  馬雯月在苦苦的追問下而不斷緊張的四處張望,可已再無他人出現。

  嚴蚩為她的呼喚感到緊張與無奈,不敢相望。

  (第三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