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爺子
作者:哼哈一笑      更新:2021-09-28 15:56      字數:10032
  夜晚總是如此曖昧地攪和著燈光與黑暗。

  我匆匆而過,我怕被丁一鳴看見了我,也好不讓自己再次想起被球砸頭的那一幕。

  少了自己大一大二安安穩穩在校園裏當著單身狗時候,遇見黑暗角落裏纏綿的情侶們,像是吃了滿滿一口酸葡萄的心理。卻是在腳步剛被燈光照亮的那一刻,我心裏擔憂起了黃姝,擔憂她知道丁一鳴偷腥後的難受,就像她上周跑到公司來躲避著,獨自難受的樣子。告訴她,還是不說,我沒有太多糾結。或者是因為自己放下了對她的牽絆,多的是,不知如何去麵對的淡淡默然。

  而黃姝和小雅正安靜地欣賞著跨年晚會節目,沉浸在視聽盛宴裏,台上一位男同學正唱著歌神的名曲,一米七多的個頭兒,不算太帥氣,卻很有型,那嗓音像極了張學友,很像,要是盲聽,是能以假亂真的。我彎著腰穿過一排座位,回到了她倆旁邊的座位。看她倆偶爾交頭接耳,笑著小聲說悄悄話。兩個女人的話題,總是挺多,說都說不完似的。

  我很好奇小雅怎麽都可以把原本的敵人變成和她同一戰壕的友軍,她總是有這個能力,令我不可思議。按理說,小雅對黃姝應該很有芥蒂,黃姝對小雅的敵意也不那麽容易消除才是。或者,她倆之間暗自角力,開誠布公了反而沒了那些可以令她們繼續暗自角力相互敵意的東西。

  小雅曾說她的朋友們總是宣稱和她關係如何如何的好,而她最後所托,能選的且能唯一能依靠信賴的卻隻有黃姝。

  多年後,我幾乎都模糊了黃姝的樣子,直到她再次出現在我麵前,對我和盤托出我當年窮極一切想得到的答案。

  此刻眼前的她卻是如此的純粹美好。安靜,恬淡,還有青春的味道。她也不知道丁一鳴在不遠處的黑暗角落裏,正和別的女孩子擁吻。這——對她來說,知道後,應該是痛徹心扉的事情了。真不忍心,看她這麽被欺騙和被騙。

  感情不就如此麽,自以為是的以為,腦袋塞進沙子裏,或許是有的時候不算最壞的法子。那個年齡的她,應該做不到。而我,是誰,是她的誰?有些路總能她自己取走,去選,有些苦澀隻能她獨自品嚐,這就是成長,是人生的路啊!

  晚會穿插了些現場抽獎、所有人都可參與的兔子舞,小雅被黃姝拖著跑進人群隊伍裏,跟著音樂跳起來。舞台上的霓虹,花花綠綠地映在年輕的臉上,笑得很開心。

  我有幾次忍不住旁敲側擊地問黃姝:“丁一鳴一定有很多迷妹的,你放心啊!”或者又說了:“丁一鳴看起來就是個花心大蘿卜的幹活……”或者說了:“你要看好了他之類的……”

  黃姝當時就笑著,沒說話,我嫌她太傻缺,她卻笑著看我:“管好你自己的啦!”

  小雅揶揄我幾句,我那晚問小雅了好幾次:“這個丁一鳴究竟是不是你說的丁家的什麽啊?”

  “什麽什麽啊?”

  “就是丁一鳴啊,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丁家的什麽?”

  “哎,我哪知道是不是啊。”小雅有些不耐煩。

  “打聽下啊!”

  “煩不煩啊,誰沒事打聽別人啊!”

  “不是啊,我就好奇而已……”

  “切,誰不知道你那點心思。替黃姝擔心?大好人啊!”小雅板著臉揶揄我。

  被她戳穿了,我趕忙解釋“不是啊,姑奶奶,純好奇。你先前那麽一說,我當然好奇了。”

  跨年晚會曲終人散的時候,我和小雅起身要離去。丁一鳴和另外幾個學生會的同學,向小雅和她公司表達感謝。

  黃姝拽了下我:“小熊,沒想到啊!你真的和小雅姐有關係,在一起了……”

  我想解釋什麽,算了,什麽都不說了吧。說了有什麽用,而且解釋沒用的幹什麽呢?黃姝見我欲言又止,便笑了笑說:“小雅姐那會告訴我的。”

  她好像希望聽我說什麽,我笑了笑,沒說話。

  “晚會結束了,你早點回宿舍吧!”我說。

  “哦,我等他。”黃姝看了眼正在一邊說話的丁一鳴。

  “那個,……”我想告訴她我看見丁一鳴和別的女生擁吻的事,撓了撓頭,我沒說出口,隻是說:“那個,祝你幸福啊!”

  “傻帽兒!”黃姝學北方人的口吻說道。

  “才不是呢!”我回她道,心裏有些恨恨地,牙縫裏蹦出來:“跑步那時候,就開始了吧。我在下弦場看見你給他們買了水和飲料……”

  黃姝低頭不語,沉默的幾秒鍾時間,最讓人煎熬。小雅叫我走了,把我倆從尷尬裏拉了出來。

  我和丁一鳴相視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說了再見。而他此刻前不久還和另外個女學生黑暗角落裏偷歡,黃姝這傻丫頭還滿心歡喜地等著他。

  不過,在他麵前,我就覺得自己連渣渣都不是,黃姝的選擇是對的,或許她知道可能的種種,但她還是那麽青春地、純粹地奔而赴之。

  多年後我遇到一個和小雅很像的女人,她和我說,愛是什麽呢?愛就是種感覺,那種感覺有些任性,有些狹隘,有些自顧自,可是啊,就是信了邪,他說的都信,即便可能是欺騙,你也選擇相信。他說的都那麽好聽,你都信。

  大概是吧,當時的黃姝應該是如此地感覺了。

  那一晚風很大,是我從那年夏天到廈門後遇到的大風天了。我和小雅從百城校門出來,走過那道很有現在網紅特質的過街天橋,沿著海邊棧道往我曾以為是生活開始的地方走去。

  “今晚那個唱張學友歌的人,聲音太像了!”我抓著小雅的左手,和她十指相交牽手走著。

  “嗯,就是啊!我都覺得是歌神本人的聲音呢。”小雅有些來了興趣地稍微激動地說道。

  “哈哈,難得你還有興致了。”

  “狗屁啊”小雅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見我有些吃驚的樣子,她笑了笑帶著些傲嬌和尷尬,說:“你是覺得我就隻能喜歡那些台灣的閩南語老歌了啊……”

  “沒有啊。我是說,你平常都不怎麽聽歌似的。以為你不喜歡嘛。”

  “不著急,哪天我所有的模樣都會讓你看得明明白白的啦!”小雅俏皮地朝我眨了下眼,狡黠又魅惑。

  “是嘛,除了怨婦、小可愛、女強人,還有什麽麵目,一一漏出來吧……”我張開雙手麵朝大海和遠方,大聲叫:“來吧,來吧,來得更猛烈些吧!”

  小雅笑罵:“啊,哪裏來的神經啊,是仙嶽醫院的圍牆倒了麽?啊——哈哈哈……”說完就撒腿跑開了,木棧道上傳來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

  我知道她一定是怕我給她一巴掌,即便是玩味十足的輕輕一巴掌,也會許些疼的。總歸還是被我追上了,躲不過的是被我使勁地咯吱,笑得她快不能呼吸了才罷手。我看著她在我懷了不出聲,她冷不丁地“啪——”一巴掌落在我臉上。

  “怎——怎麽?”我不明就裏地看著還在我懷裏的她認真、冷冷地又無辜的臉,我以為是我的使勁咯吱令她惱怒了。

  “讓你清晰地記得,記得2007年12月31日,最後的幾個小時。”小雅咬咬嘴唇,輕聲地認真說道。

  “那就賞我巴掌啊!”聽小雅那麽一說,我瞬間釋然了很多,“要這樣的話,不曉得會被你打多少次啊!”

  “那就看你的了。表現好了是賞賜的印記,表現不好就是懲罰。”哦算了吧,這祖宗又開始變法折騰我了。

  “咋說都是你對的,行了吧!”我選擇躺平,任你阮小雅宰割好了。

  她卻伸出手,輕輕摸著剛被她用同一隻手打了巴掌的我的臉,極溫柔地說:“小熊,還三個小時就2008年了……真希望這時光可以一直這麽下去。”

  “傻瓜啊,肯定會一直下去的啊!別忘了2008年的6月哦,我等著你好消息。”小雅知道我的意思,笑了笑使勁的點點頭:“嗯!”

  那時候我很相信,兩個人的虔誠和努力,是可以解決一切看起來再平常不過的障礙。心裏想的最多的就三件事:1.老黃家很快就需要給我兌現的銷售提成;2.小雅陪我回到我老家,倍有麵兒!3.小雅和陳銘泰離婚,我們名正言順在了一起。

  操蛋的現實,卻總是給我來打折促銷活動。有的,甚至打折促銷也沒了。

  2007年的曾厝垵,還是個比較傳統的閩南村落,新舊年交替的夜晚也是毫無波瀾地吹著風、點著路燈。或許在那個曾氏宗祠裏頭會有自彈自唱的流浪歌手,但都是那麽安靜又不失得體的和過往道別,迎接著明天的朝陽。平靜得像極了這大多數人的一生,死寂,死寂得緘默遮掩住了湖心的微瀾。

  小雅從瘋癲裏的強勢回歸到現實裏的小女人後,就像隻貓咪一樣,粘著我,挽著我。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夜,天空星辰和腳下的大地作證,我們,隻屬於我們。

  “你指著星星發誓。”小雅歪頭賣萌地看著我說。濃情蜜意裏浸泡著的我,當然知道小女人此刻的暖暖地流淌著的一汪快要融化的溫柔。

  “我,發誓……”我才剛開頭,就被她叫了停。

  “不行,嚴肅點!我,姓甚名誰,哪裏人氏,做什麽工作,對著星辰起誓……”小雅不依不饒,要我重新開始。

  “我,熊秉中,四川人,哦不,是重慶人。目前在廈門格蘭尼特進出口有限公司工作,對著星辰起誓:此生,對阮小雅忠貞不二,不負佳人,不負相遇。如違背此誓,願遭受一切災難,天打五雷轟……”

  我正醉心於自己的虔誠起誓,胸口還在起伏著心髒突突突地上躥。耳旁卻是一陣清晰的雷聲,炸裂似的在我耳邊響起。

  我驚恐地看著天空,這大冬天的,沒有閃電,沒有炸雷啊!

  小雅地笑聲從來沒有這麽狂野過,像是不堪壓抑的怪獸被關在地牢多年,今朝成功越獄,那聲聲狂嘯,催人耳聾。

  我瞬間明白這個頑皮小乖乖女人的惡作劇:隻見她手裏握著手機,手機裏還在不停地傳來打雷聲。

  “我讓你搗蛋,我讓你捉弄我,我讓你……”稍稍一彎腰,一手攬住她纖細腰肢,扛在左肩上,邊說邊回敬她屁股上好幾巴掌,小雅雙腿不挺的撲騰著,兩隻手像是敲鼓的木偶一樣輪番落在我背上——力道不大不小,隻感覺那時催我奮進的藥引子,於是就聽得陣陣伊人攝人魂地驚聲連連。

  我扛著她使足了力氣朝小區跑去,掏出鑰匙飛快打開門鎖,進門的瞬間用腳踢門“嘭——”的一聲,門關上了。鞋也不換,我扛著她衝進了臥室,一下將她扔在床上,床墊將小雅彈了起來。沒有一句話一個字,我狠狠的壓了上去,粗魯的撕扯著……小雅驚叫連連……

  冬天的海風刮得呼呼的,天空的雲都被吹得幹幹淨淨不剩下兩朵,月亮好像跑得很快,很白。窗簾靜靜地停在窗戶東西兩頭,月光傾灑在床前的地上,小雅和我的鞋子,像是四隻玩累的小狗狗一樣趴在那兒靜悄悄。

  ……………………………………………………………………

  剛才太急,像夏天突然起風突然烏雲起團說來就來的一陣狂風驟雨,於是沒來得及點著臥室暖暖的燈光,月光冷冷地溫柔著兩個累了的人。

  “我們以這樣的方式跨年耶。”小雅輕輕地說。

  “誰讓你剛那麽捉弄我,我這是正當懲罰……”

  “討厭!很痛耶,都不疼人,哼!”小雅撒嬌起來,我頓心生無限憐惜疼愛,安撫起來。

  “乖,”我在她耳畔叫道,“我們生個寶寶吧!”

  “嗯,等一等好嗎?”小雅眨眨眼溫柔一笑:“我是說6月後,好嗎?”

  “沒問題。隻是毛主席說過要隻爭朝夕的啊。”

  “去你的!”小雅轉過身去抱怨著:“你要有本事讓我馬上身還自由,我就隨時都準備……”

  “我靜候……”經曆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不難理解她離婚難的緣由。

  “哎,小熊,你應該沒聽過我唱歌吧!”小雅來了興趣,語調上揚地說。

  “聽過啊,你經常會哼哼兩句的。”

  “我是說的正式地唱歌,唱完一首歌的那種。”小雅強調著。

  “哦,那樣的沒有。”我在她身邊搖著腦袋說道。

  “想聽不,我唱一首給你聽……”

  “嗯嗯,想啊,想啊,快唱吧!”

  小雅清了清嗓子,歌聲便從她唇齒間飄然而來,在我耳畔傾述起來:

  如果相見不會太晚

  我們就不會悲傷

  和你堂堂的手牽手

  過得好簡單

  若我有天不見了

  或許你會比較快樂

  雖然有萬般舍不得

  也不願看你難割舍

  若我有天不在了

  請你原諒我的困擾

  雖然你給我的不算少

  隻是我沒福氣要

  就算是完美

  怎麽牽拖都不對

  不忍看你那麽辛苦

  我所能為你做的

  隻有默默的祝你幸福

  ……

  一曲終了,小雅已陷入沉寂。我的心跳卻很沉又安靜,每一下都很重的往下墜。誰寫的這首歌,好像就是給我倆量身定製的。

  “乖……”我小聲喊她。

  “嗯……”她回答地輕聲卻是如此沉,沉沉地背負著歌詞裏寫的恨不相逢未嫁時的無奈相逢,我們都沒空隙去感歎命運弄人。

  我正要說什麽,小雅開口說了:“這首歌,是小蟲寫的,寫了一個婚外情戀人們的故事……結尾,就是那樣的遺憾了。”

  “歌詞裏的故事,挺令人唏噓的。不過我們不是故事裏的人。”我安慰著我們。

  “你知道嗎?雖然我相信我會掙脫的,我能的。可是,我有時候感覺自己好無助,你不知道我們家和陳家的關係,我和陳銘泰要離了婚,兩家肯定會撕破臉的……我有時候真希望你帶著我回到你川東老家,就在山城裏過日子。我的錢足夠我們過得舒服了……”小雅說得如此平靜,沒有我怕我不知如何應對的崩潰哭泣,平靜得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乖,我不會那麽自私的要你不管不顧你父母你家人,我會伴著你的!”我一字一句咬得清清楚楚。

  “謝謝你,我知道你就會的!可是我也怕我們什麽都沒有的結局,像歌詞裏寫的一樣。”

  “我們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不會活成別人唏噓的故事的!”我的語氣是那麽堅定,篤定著我們的未來。

  可是啊,當一切都來的時候,我卻一邊後退,一邊慌不擇路地走上歧途。小雅說她理解我,可是那時的她的心得會是多疼。她說,心死的時候,就解脫了,對自己,對所有人。

  而,有時候我總會以為遇到了輪回,當我遇到小曦時,隻不過換成我為她而歌,唱了那首曾是小雅在枕邊在耳畔為我而歌的《相見恨晚》。人生也好,命運也罷,是不是很熟悉,陌生的熟悉,像是混沌一片,卻又是冥冥中皆有定數,是劫是緣,都得去渡。

  一夜的風,吹得天空很幹淨,零散地掛著幾片白雲,太陽照常升起來,陽光還是從窗戶把光和暖意撒在我們的床上,身邊的她揉著眼睛醒來,打了個哈欠,頭發淩亂的撒在臉頰,是我們一起在這煙火塵世間彼此虔誠地樣子。

  小雅起身從文胸開始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增加遮蓋,一邊催著我起床:“快起來啦!懶豬!起來啦!”。

  她一邊刷牙一邊拿著手機,開始說著嗚嚕嗚嚕我也聽不明白的話,她見我一幅疑惑的麵孔,才反應過來,放下牙刷說:“麗麗和胖妞,請我們吃飯。”

  “啊?哪兒呢?”我一邊穿衣服一邊說。

  “喜來登酒店啊!她倆說請我們吃大餐呢。”小雅有些開心,臉上露著笑。

  “哇塞!去了才兩個禮拜呢,工資都沒發吧!”我說。

  “瞧把你擔心的!既然兩個人有心,我們也不能老是拒絕別人,那樣反而傷了人心的!”小雅說得有道理,當別人要感謝的時候,隻要恰當合適的話,與其推脫還不如接受。如此,對方也了了心願,不再覺得有所相欠,接下來的相處,他的內心會感覺是平等的,而非那麽抱歉。

  “好的,那我們隨便吃點早飯,中午吃大餐咯!”我大聲叫著,套上外套去洗漱。

  “看你那德行。”小雅笑話我剛才的話。

  一早上和小雅打打鬧鬧地,2008年便被我們這樣穿梭著過了七八個小時。中午到了喜來登酒店的時候,小雅徑直走到了自助餐廳,我還問:“走錯了吧,請吃飯不在包廂嗎?”

  小雅瞪了我眼:“有得請你已經很不錯了,自助餐也要288一位呢!撐死你都可以,隻要你樂意……”

  “fuck……”我冒了句粗口。

  她應該聽過也曉得什麽意思,盯著我問:“哼,再說一遍試試……”

  我乖乖地聽話地不吭聲了,小雅卻看向了我的腳,來不及防備躲閃的我被她一腳踩了上來,天啦!雖然她沒穿細跟,可是這已經很讓我疼痛難忍了——我跺著腳,在原地轉圈兒。一旁的幾個人,看我被女人踩腳後的滑稽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穿著緊身小腳牛仔褲,衣物勾勒出她的好看身段,踩著輕盈地腳步走到了服務台。胖妞和麗麗已在那裏等著我們了。

  小雅見她倆穿著工作服,便問:“怎麽,你們不一起嗎?不是你們請我們一起吃飯的?”

  胖妞笑著說:“我們要上班,沒辦法陪你們一起了,你和熊哥去吧。有什麽需要的,盡管招手,我和麗麗為你們服務。”

  麗麗有些抱歉地說:“下次領了工資,我們就可以請你們吃酒店中餐,選個我們休班的時間。”

  原來如此,倆傻姑娘著算什麽呢,看著我和小雅吃飯嗎?我有些過意不去,小雅見我杵著不動,戳了一下我,說:“走吧。”

  我回頭笑著和麗麗胖妞說:“下回你們休息的時候,哥請你們一起。”

  小雅告訴我,這次呢就心安理得的接受吧,不然她倆覺得很難受的。下回,我們可以請她們就好了。

  不過,話說這星級酒店的自助餐當真是很好的。新鮮美味的海鮮、水果,早上吃的不很飽的我,早已有些餓了,就想趕緊開吃了。小雅端著盤子拽著我走了一圈,說先看看都有些什麽。雖然跟著老黃和那倆英國人在酒店時,在這樣的酒店所吃過早餐,可是中午來吃自助餐還是第一次。小雅見我端了一盤子肉,笑笑地看著我說:“胃口不錯呀!多吃點補補啊。可以每種嚐一丁點兒,喜歡了再去拿。還有啊,這家的榴蓮酥可好吃了。”

  高檔酒店還真是不一樣的,偶爾傳來的餐具碰撞的聲音都顯得那麽清脆悅耳。菜品味道好,樣子也精美。我看隔壁桌的人端來兩杯紅酒,我也起身去取來兩杯紅酒。

  我感覺,這走路的時候要慢下來,慢下來,不疾不徐地,才和這酒店對得上味兒。

  小雅看我端來紅酒,說著“謝謝!”

  “榮幸之至。”我一本正經地回答她。

  她噗地笑了出來:“哈哈哈……好吧,好吧。”

  小雅吃飯慢慢地,還會漫不經心地和我聊些八卦話題,見我吃得太快,就不時地要我慢一點兒,吃飯太快了對胃不好。

  麗麗端來了杯楊枝甘露,說:“小雅姐,這是我們新出的甜品,你們慢用。”還在工作狀態的麗麗,笑起來都是服務員標準的模式。

  “服務員,麻煩也給我們三杯……”是隔壁桌的一對中年夫婦還有個八九歲的小男孩,估計是看見麗麗端了兩杯楊枝甘露給我和小雅了吧。

  “好的,您稍等!”麗麗一邊答應著,一邊走回到工作區。

  我和小雅正聊著天,就被旁邊的聲音給打斷了。轉頭一看,才發現是那個中年男人大聲訓斥著麗麗:“你怎麽搞的,我這一身阿瑪尼,你賠得起嗎?”

  麗麗一個勁兒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哎,那可憐的模樣,滿臉通紅,眼睛裏滿是委屈。

  “算了,你賠我一千塊幹洗費。該幹嘛幹嘛去。”那阿瑪尼男人說完就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等著麗麗賠錢。見麗麗隻是道歉,而沒有拿錢息事寧人的意思,便嚷開了:“怎麽,怎麽,五星酒店就了不起了呀?叫你經理來,直接把你開了……”說完把手裏杯子狠狠地放桌上,杯子裏的水漾地四處都是。男人的老婆不時地拉拉男人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太激動,偏偏這男人不依不饒。

  食客們被這裏的爭執聲吸引過來目光,前台的經理超這裏走了過來,保持著職業微笑向這男人說道:“抱歉打擾二位,我們的服務不周到,令二位用餐不愉快,我們非常抱歉。”

  “衣服給我弄髒了,一千塊幹洗費,總得賠吧!”男子不依不饒,激動打斷了餐廳經理的話。

  “先生,非常抱歉。這樣,今天我們為三位免單。衣服,您可以暫時留給我們,我們幹洗好了通知您來取。”

  “那哪行,我得穿啊!再說了,誰知道你們會給我整成什麽樣子啊!”中年男人說話都不帶正眼看人的。

  我低聲問小雅:“阿瑪尼多少錢啊?”

  “你一年工資購買一套的。”小雅沒看我,嘴角動了動說道。

  我默了默說:“真貴!”

  小雅沒說話,拿手機打了個電話:“喂,肖總,你餐廳這邊,對,西餐廳。你過來下,給人賠錢了事。”

  餐廳經理還在和中年男子賠禮道歉,麗麗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那位肖總不多時便到了餐廳,先和小雅打了個招呼,便到了中年男子麵前:“先生您好,我是酒店餐飲部門負責人,我姓肖。非常抱歉給您帶來不愉快。”說著便示意麗麗和餐廳經理回去工作。

  “啊——”剛轉身走了一步的麗麗叫了一聲。我看見那八九歲的男孩子抓起桌子上的餐具仍在麗麗背上,一邊得意洋洋的笑著。

  “王八崽子!你在幹嘛!”我忍不住站起來對著那孩子大聲嗬斥。這熊玩意兒應該是被我的大聲嚇了一跳,有些慫了,低頭坐著不吭聲。

  這倒是出了我的氣,可算是觸碰那一身阿瑪尼的逆鱗,滿臉通紅地指著我:“你他媽哪兒來的,你怎麽跟我兒子說話,你罵誰呢!”

  “就說你那個逼崽子了,怎麽了?”我正在氣頭上,小雅拽著我不讓我再說話。

  鄰桌的人們也開始小聲議論開來了,一位頭發銀白的老人家正聲說道:“我說年輕人,你兒子手舞足蹈地打翻了服務員端來的飲料,灑在你身上了,你不去教育你兒子,你還賴著服務員賠幹洗費。然後,你兒子拿餐具扔服務員,你也眼瞎沒看見啊!”

  人們也開始小聲附和著七嘴八舌地說:“就是,就是。這孩子,該管還是得管……”

  有人旁觀人群的輿論支持,麗麗鬆了口氣,那經理也鬆了口氣,肖副總倒是淡定的多。小雅鬆開了拽著我的手,說:“看吧,一般酒店啊餐廳的糾紛,都是這種人杠精杠出來的。”

  這下輪到這阿瑪尼的高貴男人難堪了,一臉通紅,卻還是那麽牛氣。那女人就冷不丁來了句:“衣服弄髒了,你總得賠。還有你——”這女人指著我說:“罵我兒子,嚇著我兒子了,我還沒說什麽呢!”

  說完從包裏掏出五張一百塊,放桌子上,拽起男人,叫了聲:“走了!媽的,一群神經病!”

  肖總瞅了眼桌子上的五張一百塊,笑著說道:“不好意思,三位,我們的自助餐是288元一位,你們三人應該付864元,還差364呢!”

  阿瑪尼中年男從錢包裏數出四張一百塊,往地上一扔:“拿去!”說完這一家三口便要走了。

  肖總又開口了依舊笑著:“不好意思先生,請稍等”,一邊示意餐廳經理找零,拿給這中年男人。

  那婦人倒是直接伸手一把抓了餐廳經理奉上的找零來。

  “我們再次為你們的不愉快經曆和體驗道歉,歡迎下次光臨!”肖總倒是說得雲淡風輕不著息怒痕跡,畫風一轉又說到:“不過,我還是建議先生您向我們的兩位服務員道歉。畢竟他們也受到了您的……”

  阿瑪尼明顯有些為難,鼻子裏憤怒的揣著粗氣:“好,你給我記住!”說完,這一家人便匆忙離開,當然並沒有給麗麗和那位經理。

  我望過去看見剛才仗義執言的老爺子,他正低頭享受美食,細嚼慢咽。老花眼鏡片裏是一雙曆經歲月風霜的眼睛,不再似刀劍犀利,有些渾濁,但那眼神總讓人敬畏。他應該是戰場上的人,我猜。

  老爺子抬頭發現我在看他,便朝我笑了笑。我向他深深點頭表示謝意,不過我發現他的目光落在了小雅身上,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笑了笑,然後又想了想,便朝小雅招手:“小雅,小雅……”

  小雅這會正呆萌著,因為剛才的事,聽見有人喊她,便抬頭看去,不過她一臉茫然,顯然她好像不大清楚啥狀況。

  老爺子就走了過來,到了我倆跟前坐了下來,眼裏是長輩見了輩的慈祥和關愛:“你父親是阮天雄?”

  小雅眼睛睜大大地:“爺爺,您是?”

  “我上回來你們家,是你婚禮。”老爺爺笑著說,又看了看我。見小雅還是沒什麽反應,便接著說:“我和你爺爺,是戰友!你爺爺要在的話,哎,就好了!”

  “難道,難道您就是,我爸爸經常跟我說起的那個蔡爺爺,蔡崇禮爺爺?”小雅總算記了起來,有些激動。回頭小雅還告訴我這位蔡爺爺當年和她爺爺是一個連的戰友,她爺爺打仗犧牲後,就是這位蔡爺爺經常接濟她奶奶和爸爸的。

  蔡老爺子開心地笑起來:“總算記得了。你這小丫頭,眼神不好記性不好的。”

  小雅不好意思地說:“蔡爺爺,上回人太多了,我都沒來得及和你多說幾句話,暈乎乎的……”

  蔡老爺笑嗬嗬地看著小雅:“你這兩道眉毛,倒是傳了老阮的呀!你爹也是。你爹和你爺爺長得太像了。我這上了年紀,沒事就愛想以前的老戰友,死了的,還在的……對啊,你給你爸爸帶個話,說他蔡叔想他了,請他來廈門陪我幾天……”

  老人的眼裏亮著些光,大概是回憶起了以前的戎馬生涯光輝歲月,想起了他的戰友們。

  一旁的肖總安排了服務員過來專程位蔡老爺子服務,被老人家勸退了。顯然,這位肖總看得出蔡老爺子又來頭。

  我看老爺子喝酒,便重新取了兩杯紅酒來,敬一敬他:“蔡爺爺,謝謝您仗義執言!不然我那朋友今天就惱火了……”

  “哎呀呀,謝什麽謝呢,我這人就好管閑事。偵察兵出身,從來眼觀八方耳聽四方的,剛巧看見了事情的原委。”老爺子很淡定。

  “小雅,你這位朋友……”老爺看著我問小雅。

  “哦,蔡爺爺,不好意思,都忘了跟你介紹,我們朋友熊秉中……”小雅笑笑地介紹了我,掩飾不住最後的慌張。我想老爺子應該應該看在了心裏,明白的很。

  “蔡爺爺”我接著小雅的話說道:“我是四川的,現在是重慶。在島內一個外貿公司做外貿經理……”

  “四川人啊?四川哪個地方的?”老爺子突然開口用四川話跟我說了句,驚了我一下:“蔡爺爺,你也四川人啦?”

  “不是不是,我是福建郎啦!我們的老首長是你們四川的。當年我和小雅她爺爺才是個兵娃娃呢,就跟著鬧革命。我才十五六歲,小雅她爺爺大我8歲。要不是老阮,也沒今天的我!”

  這一餐飯吃到了餐廳停止營業,老人家說道那些戰友們的點點滴滴,還忍不住紅著眼。說著對敵鬥爭的殘酷時,又是那麽無畏無情,那他自己的話說,就是PART的殺人機器。蔡老爺子隨大軍,一直負責對台工作,隱秘戰線,他偶爾也忍不住說:“現在這些對台政策啊,有些偏右。當然話說回來,也是我們實力還有些補給。年輕人多努力啊,統一祖國……”

  渾濁的雙眼,寫滿了家國情懷。

  小雅打電話打給她爸爸,閩南話,大概是請他和她媽媽來廈門,陪一陪蔡爺爺。小雅打電話給蔡老爺子,就見他們大聲地講著閩南話,很是熱情。小雅說他爸爸媽媽一會就來廈門找蔡爺爺。

  原來蔡老爺子今年以前一直住在北京,上個月才申請回福建安養,於是就選擇了美麗的廈門島。想不到,機緣巧合之下今天竟然碰到了老戰友的孫子,也是緣分吧!

  小雅和我開車送蔡老爺子到療養院,是在黃厝海邊的隱秘院落裏,門口警衛的武警看見車裏的蔡老爺子,就稍息立正——“啪”一個標準軍禮,蔡老爺子抬起手回了一個軍禮。

  蔡爺爺下車,就大嗓門喊道:“老婆子,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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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所有考試的少年們,超常發揮、旗開得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