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陰影
作者:哼哈一笑      更新:2021-09-28 15:56      字數:10968
  “小雅,”我叫了聲她的名字,她側頭看了眼我:“什麽呢?”,又轉過頭繼續握著方向盤。

  “你的手腕怎麽了?”我問道。

  “啊,那個……沒什麽啦,不小心碰到了。”小雅有些遮掩。

  “沒說實話。”我用平靜得讓人感覺到慌亂的聲音說。

  “你問這個幹嘛?哎……”小雅非常抵觸地說道,“他弄的好吧!”

  “哦。”

  “這下滿意了”小雅生氣了,臉上掛著冰霜。

  “不是啊,人家關心嘛。”我感覺自己也很委屈,是啊,我關心你才這麽問的啊。

  “知道……”小雅不說話。我也不說話,保持著沉默。小雅見狀就說:“對你說這些,我都感覺自己很可惡,我已不是自由身,卻這麽貪戀和你在一起。”

  “小雅,不是,是他那麽混蛋的嘛!你為什麽非得苛求自己呢?”我替她抱不平。

  “可是,我們的關係,別人肯定都隻會說我,說我不守婦道。”小雅苦笑著,語調很是平靜,仿佛她是事外看客一名。

  我沒有吭聲,她說得很對,就是這樣。婚內不管因何,世人都對女人的出軌和不忠義憤填膺地罵著,指責著。而同樣的事之於男人,人們的說法卻變成了:“男人嘛,就那樣……”

  是啊,小陳對小雅的背叛傷害,不就是“男人嘛,就那樣”的事嗎。剛開始,小雅為了報複為了發泄壓抑的情緒,也那麽自然而然地墮入愛裏,我也那麽幾乎沒有遲疑地和她一起了。隨著時間流逝,那些新鮮、那些激情都化為相互依賴和習慣的習慣,而一直都存在的世俗道德捆綁的壓力,終究還是會浮出水麵。

  小雅還是他人妻,她的感受,我無法體會得那麽深刻,卻見她為此承受著。

  “所以,我要盡快和他離婚。”小雅笑著抿了抿嘴唇,用力給自己加油的樣子。

  “嗯,不管怎樣,我會和你一起的。”我那時候的真實想法,真正的想法。

  “說話要算數哦!”

  沒等小雅繼續說,我就搶著說:“即使,你一直離不了。”

  小雅恨了我一眼,也就笑開了,“能說點吉利的不啊,烏鴉嘴,討厭!”

  我知道她離婚沒那麽容易,兩家人的利益糾葛,小陳似乎傻乎乎的更執著堅持於小雅和她家人能給他們家帶來的一些保護。小陳一點都不傻,隻是精明得沒了多少底線,直至最後他明知小雅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他也不願意離婚。

  “乖,你小時候,在你家住的的哪間房呢?”我們從剛剛的壓抑沉悶話題裏逃了出來。

  “瞧你在我爸爸麵前緊張的那樣子,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嗬嗬嗬。”小雅輕鬆地笑著,“本來我想帶你去看看,可一看你那樣子,我就算了……下次,我請你看看我小時候的床,桌子,衣櫃。”小雅眼裏的光亮,好像她回到了那些年少時光,快樂無憂。

  “那我想睡你睡過的床,你坐過的椅子……”

  “你還想什麽來著,一次說完,我好記著。”小雅說道,“還有你想睡我的小床,你可以自己單獨睡,別想多了!”

  “切,誰想多了,我才不會。”我拒不承認自己想多了,“對啦!你爸媽怎麽還住在老屋呢?”我心想著,其實他們應該要不去了福州,或者在廈門生活才是。

  “他們啊,有時候會在廈門住段時間,然後去福州住段時間。”小雅說,“不過他們還是習慣回來老房子住一住。我的房間都還是保持著以前的樣子呢!”

  “你爸爸媽媽真疼你!”

  “那是啊,我最小,我又是個女兒。你要有個女兒,你就知道了那感覺了。”小雅說完才反應過來,羞澀地臉頰飄著些緋紅。

  “那我們生一兒一女吧!”我脫口而出,那心裏都是融化成一汪熱血的愛意。

  “討厭,我才不和你生……”小雅咬了咬嘴唇,那樣子多了幾許性感地誘惑。

  “我今天算見過老丈母、老丈人了嗎?”我挑逗地笑笑地對小雅說。

  “算算算——算你個頭。”小雅不耐煩地說,“在我們那兒啊,見嶽父母可沒這麽簡單呢!”

  我有些好奇想知道個究竟:“說說唄,我好早點準備。”

  “呀——”小雅猛地踩了下刹車,罵道:“前麵車是豬啊!”

  我也因為這急刹車,身體猛地往前衝去,又被安全帶緊緊地摁住,結結實實地貼在座椅靠背。

  “不說了,不說了……”我連著說,於是我就安靜地坐在她身邊,看著她。那的她抿嘴在笑著,還有被我看得不好意思地嬌羞,心裏應該滿是幸福。我則是像個阿呆一樣,眼裏除了對她癡迷,就一無所有了。

  回到家,天已黑了。窗外看去,是海上的一片波光粼粼映著點點燈火。

  小雅扔下手裏的包包,往沙發上一座,說了個字“累——”,便把頭靠在我肩膀。

  “我給你按按?”我看著小雅說道。

  她睜開眼:“還不行的……”

  “想什麽呢?小色女……”我嘲笑她,“哥是正經人,看你這麽累,想著給你按按揉揉。”

  “討厭!你還正經人,誰信啊?”小雅羞得閉上眼說道。

  “那我們泡茶喝,歇一會就去曾厝垵巷子裏吃點東西?”我問道。

  “嗯……那你泡茶。”小雅慵懶地說道,然後離開我的肩頭。

  我端著茶盤去廚房洗,燒水壺已經開始小聲地叫了起來,不多時水壺蓋子便被水蒸氣推著叮叮當當地叫著,冒著一連串直衝天花板的熱騰騰的水霧。

  突然,我就感覺到了冬天,那燒水壺給出的水霧,讓冬天顯得如此近在周遭。

  “乖,你冷不,要不要加件外套?”我在廚房裏問道。

  “有點點,不過還好。喝口茶,暖和下,我們就出去吃點晚飯。”

  小雅看我用第一泡茶水淋茶杯的時候,被熱水給燙得齜牙咧嘴的樣子,她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還是我來吧。”說完就把我擠到了一旁。

  我很疑惑的問:“你不怕燙啊?”

  “不燙啊!”小雅不動聲色地回答我,三下兩下就斟好了兩杯茶,一杯給我,一杯給自己,纖細好看的小手端起來小小的茶杯,送到唇邊,小口喝著。我聞到茶在她唇齒間的味道——清香。

  她見我又呆呆的看著她,“噗——”地笑開來了,“怎麽去了趟泉州回來變傻了啊!快喝茶吧,不然涼了不好喝。”

  我傻笑著端起來“咕嚕”一口喝了下去,熱熱的茶水從我的口腔、喉嚨一路向胃裏流去,路過的地方都是暖暖的。難怪福建的功夫茶盤上,大多會有一行字:寒夜來客茶當酒。而那“竹爐湯沸火初紅”,早已被現如今的電熱水壺給取代了。想想,一間茅屋,主客兩人,圍坐竹爐兩方,爐子內炭火正旺,茶壺裏的水正汩汩地冒著熱氣。

  “呆子!”小雅叫了我一聲。

  “啊?”

  “走吧,我們吃點飯去。”小雅喝掉杯子裏的茶,站起身來。

  “嗯,走。”我也一口喝完杯子裏的茶,拉著小雅的手,朝門外走去。

  我們走在小巷裏,昏暗的燈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長長地。小雅緊了緊抱著我的胳臂,說:“啊,今年冬天怎麽感覺這麽冷啊!我們這兒都這麽冷了,你們北方老家得多冷啦……”

  “反正比這冷。不過冷不死人。”

  “哦。我好怕。”小雅打了個寒顫說道。

  “我們老家冷的時候,都會燒材火取暖的。叫做烤火。”我想著我們老家冬天那陰雨綿綿,人們都在家裏燒起材火取暖,家家屋頂都冒著嫋嫋煙霧。門口的小路早已泥濘不堪,行人一路走來,鞋子上裹滿黃泥。——小雅,她會不會不習慣這些?我心裏很擔心。

  “烤火?”小雅有些不解,隨之就笑開了:“烤火,嗬嗬嗬,叫的挺形象的。”說完還用臉在我肩膀蹭了蹭。

  “對啊”我看了下昏黃的路燈下她的臉,睫毛長長的,不大不小的嘴巴,嘴唇像是瞄著古畫裏的美人畫出來的一樣,不如如今這審美觀念裏的那樣性感,卻總讓我想咬上去吸一口。“冬天來之前,我們從山上的樹林裏,鋸倒一些樹木,劈成一米左右那麽長一段一段的。到了冬天冷的時候,就在屋裏升起火堆來了。我們就坐著火堆取暖。”

  “挺好玩的。”

  “我們小時候還會烤花生、紅薯的呢,偶爾大人給我們一小塊肉,穿在鐵絲上,伸進火裏烤熟了吃,感覺真香啊!”我告訴她我小時候冬天烤火時候的好玩的事。

  “哇!真好。”小雅估計肚子餓了,r聽我說烤東西吃,就越覺得好吃得很了。

  “就是冬天下雨,泥巴路,不好走。”我說。

  “那你背著我啊!”小雅撒嬌起來。

  “好嘞!”我聽了就半蹲身體:“來啊!”

  “哎呀,我是說,到你家走泥巴路的時候。”小雅說著卻是很滑頭地直接貼上了我後背,雙手掛在繞著我脖子,掛在我身上。我反手托起她臀部,用手撓她癢癢,她就在我背上東搖西晃了:“不行,不行——癢啊!”

  東北餃子館的大姐看我背著小雅朝她的餐館走去,老遠就笑著問我:“哎呀——這不沉吧?吃什麽呢?”

  “不沉不沉。”我放下小雅,問道:“想吃什麽呢?”

  “有點冷,吃個暖和的。”

  大姐說:“要不嚐嚐我們東北的豬肉燉粉條?”

  小雅不大挑食,便說:“好吧。試試。”我則要了一份豬肉韭菜水餃,差不多就夠了。

  吃過飯,小雅和我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小熊。”小雅喊了我名字,卻又頓住了,沒繼續往下說。

  “什麽呢?”

  “你下午問我手腕上的淤青……”

  “嗯啊,他弄的。”

  “是我跟他說了離婚的事。”小雅緩緩開口說道,“他不答應。說這樣是要他在整個村抬不起頭,不能做人……”

  “那麽嚴重?”我不信,心裏全是對小陳的鄙視和憤怒,“他能不能活,管你什麽事啊!”

  “他是怕離婚後,別人都曉得他不育的事。”

  “哦,合著他的麵子比你的自由和幸福還重要?都他媽的什麽人啊!”我忍不住罵了起來。

  小雅看我生氣地罵著些話來,便沉默不作聲,和我肩並肩輕輕慢慢地走著。

  來了一陣大風,都聽得見嗚嗚嗚地風聲。小雅的頭發被風吹了起來,散亂著,她伸手捋捋頭發,放在耳後。我攔腰將她摟了過來,抱在懷裏,我以為她在小聲哭,我親了親她的額頭:“乖,不管多久,我都會等著你,陪著你和你在一起的。”

  “嗯!”她小聲卻堅定的回應著我。

  我看著她的臉,她正仰起頭看著我,眼裏都是亮著的笑地顏色——真美!

  “說真的啊!”小雅又開啟了她的招牌式的俏皮模樣了,歪著頭,斜著眼看我:“可是你說的,要等我,要陪我,要和我在一起的哦!”

  “是啊!”我認真的說:“不然天打五雷轟!”

  “別瞎說啊,我們這兒夏季雷雨天氣多,萬一……那可不關我事的哦!”小雅咯咯咯地笑著說。

  “最毒婦人心!”

  “什麽,什麽?你再說一個試試。”小雅伸出她的爪子,大拇指和食指成了一個鉗子似的向我發出警告的信息。

  一路打打鬧鬧地,我們回到了家裏。小雅催我去洗漱,說:“早點休息,明天上班呢!”見我不動,便說:“快點去,有驚喜給你哦!”說完她向臥室走去,還一邊回頭用色色地眼神朝我笑了笑。

  我心裏樂開了花,一下躥進臥室,攬住她:“我要……”

  她羞羞地說:“我不懂耶……”

  我咬住她耳朵用很低的聲音說:“待會你就懂了。”

  小雅像是打了個顫,輕輕閉上了眼。

  ………………

  2007年的冬天似乎特別冷,小雅一邊從抽屜裏找出空調遙控器打開空調來,小嘴嘟囔著說:“這麽多年難得冬天開空調!怎麽這麽冷啊……呃,我動咩叼啦!”一下子就鑽進被窩裏來,她把她冰冰的一雙腳丫子放在我大腿之間,涼颼颼的小手往我胸口放。

  “媽呀!好冰涼——”我想著躲一躲,卻被她緊緊的貼著跟著。

  “寶寶乖啊,馬上你就習慣了。媽媽愛你!”小雅開始俏皮地應著我剛才的一聲“媽呀!”

  這小妮子竟然這時候還不逞能口舌之快占我便宜,啥也不說了我,直接往被窩一鑽,嘴在她胸前拱著:“我要吃咪咪——”

  我想,這回該輪到她叫嚷躲閃了吧。可她卻是眼裏充滿溫柔地看著我含住她們,對,就是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吃奶的眼神……“兒子乖!”小雅笑著輕輕說。

  小雅告訴我,她感覺自己心都融化了,是啊,我們都想要孩子了,我們的孩子。我記得那年回家,我舅媽看了看小雅,又看了看我,幾乎用孩子般的聲音激動地說:“你們兩個的孩子,得多乖啊!”

  我就傻乎乎地對著我舅媽嗬嗬嗬地笑了,小雅在一旁笑著臉上羞得像朵紅色的花。

  “可是——”小雅的鼻息在我耳旁輕盈,聲音也那麽好聽的柔和著,“他不同意離婚。他說他不離,不可能離的……”

  後邊的這句話,讓我感覺到了冬天的寒意,我沉默了下來。小雅好像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我——”我們幾乎差不多同時說話。

  “你先說”

  “你先說”

  “那好嘛。小熊,時間長了會對你不公平的。”

  “有什麽關係呢?”

  “現在你當然覺得這樣沒關係了。時間久了,你就會感覺難受了。”

  “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我不知道的……比如,以前有過誰和你……”

  “你亂講!才沒有的事。我結婚了的,我知道的當然比你多。要是你的同事和朋友都知道我是別人的妻子,還和你在一起。不管什麽原因,別人都會笑話你,說我不守婦道……人就是這樣的,喜歡看熱鬧,喜歡嚼舌根,喜歡添油加醋地八卦,卻不會真正在乎別人的痛苦。”

  “乖,”我攬過身邊這個可憐兮兮地可愛小女人,“我知道,我會保護好你。哪怕等多久都沒關係……”那時候的我虔誠地對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

  小雅的眼角一滴溫熱的濕潤在我臉上,她說:“謝謝你親愛的……我不會再和他當麵談這個話題了,免得又被欺負。不行的話,我就直接起訴。反正實在不想拖下去了……”

  “手腕是你和他說離婚,給他弄烏青的?”

  “嗯。長得跟豬似的肥,勁還很大。躺病床上一隻手拽著我,我都掙脫不了。”

  “以後最多電話上說吧。不和他見麵談了。”我摸摸她腦袋親了下,說道。

  她很感動於我的溫柔虔誠,動了情,像隻貓咪,溫順柔軟,此刻又多了些野性和熱辣,在我身上纏繞、摩挲……“對不起,還沒走”她見我有些按耐不住了,連忙說,“對不起……”

  “傻瓜,什麽對不起啊!”我親了親她,使勁蹂躪了一把她的小白兔。

  “啊——討厭,輕點兒……”說完她埋頭進被窩深處了。我有些訝異,有些感動卻是很期待很想要的。我捧著她的臉蛋,還會使勁往下摁她的腦袋……

  “——牙齒,牙齒別碰到了……”

  ………………

  心滿意足的我,看著她捂著嘴慌忙跑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漱口,偶爾的幾聲想要嘔吐的聲,聽得我滿心歉疚,我當然也疼惜你呀,親愛的小雅。

  小雅鑽進被窩來,枕著我的手臂,笑笑地問:“這下你舒服了?”

  “嗯——,對呀,好舒服呢!”我親了下她,說:“晚安乖!”

  “可是我想你啊!”我被她這一句話給愣住了,她卻又說:“為什麽呢?為什麽你在我身邊,我也會想你呀?”

  我有點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想說:“我也想你啊,就想把你抱著,含在嘴裏的感覺……”

  “嗯嗯,我還以為隻有我這樣呢,原來你也是這樣的,我們想到一起了,真好!睡了……”說完她還習慣性地在我身上蹭了蹭,像是說睡就睡,瞌睡說來就來的小嬰兒一樣,入眠了。

  我看著她,試了下,是真的睡著了。這家夥真是個可愛的女人,睡覺跟隻兔子似的,瞌睡來的時候,一下就睡著了。

  小雅催促我起床:“別賴了,快起來。我們去外邊吃麵線糊,就不煮早飯了哦!”

  “好哦!”我頂著帳篷爬了起來,小雅見了一巴掌打在我身上——“流氓!快點,走啦!”

  早晨的大學路上,正式擁擠繁忙的時間。菜市場熙熙攘攘,賣早點的攤點圍著趕早上班的人。小雅把車停在靠近麵線糊店的路邊,小店的老板正忙著為食客們盛上熱騰騰的早餐,那鍋裏冒著熱氣,散發著食物的味道。

  我不大習慣閩南風味的飯菜,現在想想牛排鹹飯、麵線糊、海蠣煎,還有那個我最早接觸到的海筍凍,不多就這些。沙茶麵,一直都不習慣,習慣不了。倒是這麵線糊,我的味覺沒有抵抗的就接受了。

  麵線糊像是用很細很細的麵條,比最細的粉絲還要細些,碎碎的短短的煮成一鍋糊狀,卻又不是糊狀的麵線,像粥又像麵條。老板娘說油條剪短放在麵線糊裏,一起吃,會很好吃的。

  小雅正專心的吃著早餐,她被我像喝粥一樣的很快地幹掉一碗麵線糊給驚呆了,睜大眼睛說:“你怎麽可以這麽快啊!”

  “啊?不就跟喝稀飯一樣的嘛?”我一邊擦著嘴一邊說。

  怕她因此會加快速度,反而容易嗆著了自己,我對她說:“不著急,你慢點吃,別噎著啊!”

  “嗯嗯”小雅一遍吃著油條一遍應著我。

  吃完早飯,小雅開車把我送到公司樓下,我故作感激得很的樣子:“乖,太謝謝你了!不過你又得開回頭路,好堵的啊,我好過意不去……”配以誇張的表情,小雅都看不下去了,推了我一下:“快下去的啦!你這樣子,才算是耽誤我時間好不好!走啦!”

  我嬉皮笑臉地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卻冷不丁的回頭猛地親在她臉上。觸到的瞬間,我們都一定很溫柔的心軟了下來。

  小雅捋著散在臉上的頭發放回到耳後,歪著頭看了看我,笑著開車走了。我還在回味著留在我唇上的她的給我的感覺。

  我第一個到,這麽早。剛剛吻過的溫柔和甜蜜還在徜徉心間,化作我哼哼的輕快地歌聲。打開飲水機電源,熱水器燒水的聲音就開始響了起來。我打開電腦,瀏覽著新聞,那時候還幼稚,保留著大學裏的口味和習慣。路透中文、早報網、華爾街,大概很快,大約兩年後,不再看了,終歸夢想的距離有些遠,遠到這些承載著專業理想的媒體無法幫我實現。

  小陳和肖堯子他們陸陸續續到了公司,開始做事前的熱鬧會持續會兒,各自說著趣事笑話,來自於網絡上的新聞、八卦,芙蓉姐姐、春哥,都在我們的胡侃海吹裏。對了,那年的《色戒》最火,自然避不開湯唯。於是我們幾個男人的來了興趣,老肖眼神有了色彩:“你們看過被刪的那一段不?”

  小葉和我都來了勁兒:“你有?給我們看看,看看……”

  小陳扭頭回她的辦公桌去,留下幾個字:“你們這些男生啊……別把小劉給汙染了。”

  “劉大美眉不還沒來嗎?專門給陳姐你看的,哈哈哈……”小葉說。

  “切!姐姐我要看的話,就不勞駕你們了。別亂扯了,做事了!”小陳一臉不好意思,小葉得意的大笑著說:“哎呀,陳姐,我老肖這裏有現成的,方便,哈哈哈……”

  劉詩雨來的有點晚,我一般也不會去幹涉他們,隻要不是太過分。畢竟銷售嘛,重點不在坐椅子上,而是做出業績來。

  她一進門就跑著過來:“啊——遲到了遲到了。不好意思,睡過頭了。”

  “昨晚泡夜店了?”小葉說。

  “泡你個頭呀,泡。昨晚我看電視劇了,士兵突擊,一看就看到兩點過了……”

  “你還看這個電視呀?”

  “怎麽不看了。挺好看的呀。我就以為你隻會一邊看韓劇、日劇,一邊擦鼻涕眼淚呢。”

  “切,才不會呢!我又不是傻白甜。”劉詩雨喝了口水繼續說道:“不過帥哥還是喜歡看。”

  老肖插話了:“那你何必隔著屏幕看呢,看我們葉誌偉啊!近距離觀看。”

  “還用你說。你們看美女,不也早把我看了麽?”小劉倒是坦然得很。

  呃,是哦。我也會瞄著她看幾眼,愛美之心,都有的,思無邪便是最好的。

  “啊——耶!”劉詩雨騰地從凳子上彈了起來!我們都給驚了一下,不清楚什麽狀況,以為她被什麽給咬了麵麵相覷地看著。

  “我,我的客人,就是上回給你們說得那個,卡塔爾客人,讓我做PI!!!”小劉喜形於色,開心得胸口都在微微起伏著,“啊啊啊啊,我是不是要開單了呀!”

  “是啊!可以啊,小美眉。”我心裏也開心著,真的開心。團隊的成長在於成員的個人成長。

  我注意到老肖和小葉臉上的羨慕和落寞。是啊,銷售這行業,競爭少不了的。

  “一會,阿裏巴巴的人來培訓完後,就開幹吧!怎麽樣也能揀一些訂單吧,大家加把勁,2008年一定會不錯的!”我給老肖和小葉打氣。

  可是呢,誰也沒想到2008年次貸危機來得那麽瀟灑,席卷了我們所有的遠大目標。

  中午午飯後,丁然如約而至,笑著和我們打招呼。她帶了幾本阿裏巴巴的台曆,不過那麽大一公司,這台曆做得也不能更簡單了。

  其實很簡單,至少從使用的角度講,是如此簡單易上手,隻是老黃把這個阿裏巴巴的平台想得太複雜高大上了。不到半小時,丁然便說:“基本就是這樣了,大家在使用的時候有什麽疑問,隨時可以聯係我的。”說完,她便急匆匆地離去,說是他們福建區的年終晚會今年要弄得很隆重,說馬爸爸會來給他們加油助威。

  於是,這平台就開始了被我們幾個折騰的曆程。老肖和小葉,把在工廠拍到的產品圖片使勁上傳、發布新品。倒是劉詩雨很淡定,她就穿了一個產品,就是公司的主打品種。我的想法比較多,我想要做其他利潤高的產品,雕刻和天然的風景石。

  而,這世界總讓人看是繁似的錦,令人眼花繚亂。人也如此,能抓住,能記得,能一直念念不忘的,卻總隻是那個平淡無奇的。那個痛徹心扉、刻骨銘心的人,未必是你真的一直記得而且滿心歡喜的去想要相伴相隨的,隻是那人在那個時間出現,而你還如不著筆墨的白紙。

  直到某天,不再不那麽剛好的時間裏,卻撞見滿心歡喜的那個人。再也沒有那麽多激動和蠢蠢欲動,卻那麽溫暖的安慰著不甘和落寞的自己。你如此,他也如此。

  就連想念都靜默得如同毒藥,但卻是那麽自然而然,像自己的呼吸。

  2007年12月29日,兩天後,就是2008年了!

  我很期待,期待新的一年,第一個月我會和小雅回到我川東老家,走我兒時的小路,看我曾寫寫畫畫的痕跡。給她講我暗戀過的女同學的事,她應該會笑話我,周折鼻子鄙視地說:“暗戀有什麽用啊,要去表白啊!”

  快下班的時候,小雅打電話告訴我:“後天晚上,廈大的跨年晚會。我們一起去唄,還可以叫上阿姝……”

  “叫她幹嘛啊,我們就好了啊!”

  “心虛了?”

  “啊,心虛個毛啊。才不會,跟我有啥關係呢……”

  “那就好,你要敢有歪心思,我饒不了你。哦,對了,人家和男朋友一起呢!”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哈哈哈,我是誰啊!阿姝告訴我的啊。他們學生會的跨年晚會,我們公司讚助了的,我會做嘉賓給幸運觀眾頒獎,到時候你就幫遞給禮品吧!”小雅的口氣那是得意啊,歡喜的,眼前都是她耀武揚威的俏皮又霸道的神情了。

  我記起了什麽似的,連忙說:“小雅,黃姝不確認我們的關係吧……”

  “這次就確認給她看,免得她還惦記著你。”小雅在電話裏咯咯咯地笑著揶揄我。

  “不是,不是,我倒沒什麽。隻是你,我怕她回去和她哥說,和小陳說,那樣的話,你不就……”

  “切,瞧你那點出息。不用你擔心的啦,我自己搞定。”小雅倒是無所謂態度。

  我當然知道,她隻是嘴上這麽說,心裏,還是很多糾結,很多擔心。

  我也一直想借此機會麵對麵看著黃姝和丁一鳴,和他們笑著打招呼,這樣我就能從心底那殘留的一丁點執念裏出走,更好的麵對小雅和我自己。

  跨年夜,沒有煙花綻放,廈大芙蓉湖畔早已點亮了星星點點的燈火。這名校就是名校,連舞台燈光都布置得比我那二流本科學校好多了,大氣卻不俗氣。

  小雅接了個電話,一個帥氣的小夥兒朝我們走來,向小雅淺淺鞠了一躬:“你好,阮董。我是學生會外聯部部長安易,歡迎,歡迎你們的到來,感謝您對我們學生會的支持了。”

  “安同學,不客氣。我們公司也很樂於支持象牙塔的學子們,力所能及提供些支持和幫助。”小雅得體答道。

  “先生,請問貴姓?”安易看向我。

  “免貴姓熊。”我說道。

  “哦,忘了介紹”小雅看了看我,又笑著對安易說:“我愛人,熊秉中。”

  “你好,你好,熊先生。”安易笑著伸手和我握了握。

  正要陷入冷場的時候,安易看了看遠處幾個在一起商量著什麽的年輕人,我有些眼熟,“對,是他,就是他。是丁一鳴,我那晚在上弦場看見的就是他!”

  “老丁,老丁,丁一鳴……”安易朝丁一鳴喊了幾句,示意他過來。

  丁一鳴快步走了過來,安易把我和小雅介紹給他,還特別說了小雅公司給跨年晚會的支持。丁一鳴笑著對我和小雅說:“謝謝,謝謝二位的慷慨捐助。我代表學生會和廈大學子們感謝你們二位。”

  “不客氣,不客氣。應該的。”小雅客套的回著。

  丁一鳴看著我,我看著他,他眼裏好像光亮了些,被記憶點著的光彩:“熊先生,我們在哪兒見過嗎?”

  “有嗎?”我心裏一慌,想起了那晚被他的籃球砸得暈乎乎的,真丟人呐!“看來我長得太隨意了,至於丁主席都覺著我眼熟”我打趣自己圓了過去。

  “哈哈,熊先生真幽默。那先失陪下,晚會快開始了,我們先忙一會。安易,你帶二位去貴賓區休息下。”丁一鳴和我們相視一笑,轉身跑開了。

  “哎——”

  “什麽啊?”

  “是不是很有壓力啊,你看這廈大的學生會裏,都是又高又帥的……”小雅笑著看我說道。

  “有啊,壓力好大啊!”

  “哈哈哈,這就對了。”小雅說。

  “告訴你哦,丁一鳴是黃姝男朋友。”我說道。

  “你心服口服了?”小雅明顯是揶揄磕磣我。

  “不服又怎樣啊,服又如何呢……我老實得很的。”我嘻皮笑臉的回答她。

  “誰知你老實不老實的,反正你那些壞心思隻能用在我身上,明白了?”小雅這口吻像是霸道的女王,不容我反駁質疑。

  我看著眼前這姣好麵容的女人,束著青絲長發,眉如柳葉,鼻似蔥頭小巧可愛。在她麵前,我很少看鏡子裏的自己——對比太明顯,令人沮喪。

  小雅說我長得安全,又那麽溫柔暖和的狗熊,是她想要的。那些好看帥氣的男人們,她見多了去了,最後還是那個豬一樣的陳銘泰得到了她,諷刺嗎?

  我時不時看這擠成一團的人群,小雅就笑話我,是害怕見到呢還是希望見到阿姝呢,是不是都有啊!

  我就無語了,她總會那黃姝那戲謔我。

  “放心吧,阿姝來了會給我電話的。”小雅若無其事的跟我說。

  “哦——,那我看看美女不行呀!”我看著人群裏的年輕美麗的身影。

  “隨你,看唄。”小雅掏出手機來,打給黃姝。

  “啊姝,你來了沒啊?……哦,快點啊,我請了小熊一起來,驚喜不?……不驚喜啊,有了新喜歡就不要舊的了……哈哈哈哈,快來吧,我們在第一排。”

  掛了電話,小雅笑嘻嘻嘻地看著我說:“你要淡定啊,一會兒見著阿姝的時候。”

  “亂開什麽玩笑啊。你有病吧!”我有些生氣,小雅連忙說著道歉的話。

  舞台上的技術人員們正在檢測著音響和燈光係統,晚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心裏早已淡定的很,隻是被這調皮的可惡的小雅幾番言語挑撥,多少有了些不安。

  “小雅姐——”我正低頭擺弄這手機,耳畔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是黃姝。我抬頭看她,留起來長發,頭發是剛洗過的,還有香香的味道。她那性感好看的嘴唇,我總是一下子就看到了,確實好看誘人。

  “來了啊!”小雅和黃姝熱情的說著話,“你們家的熊經理,不打招呼?”

  黃姝笑著掩藏眼神裏一絲慌亂“小熊,好久不見啦!”

  我嗬嗬地回答她:“亂說,你上禮拜還跑公司了的,我看見你的呀!這孩子書念傻了嗎?”

  “哦,是呢!”黃姝已恢複了正常神情,我們仨說起話來。

  燈光暗了下來,我們看向舞台,丁一鳴和另外幾個同學穿著禮服,手持話筒,跨年晚會正式開始了。

  “阿姝,”小雅問:“小熊說中間那個是你男朋友,真的呀?”

  “嗯。”黃姝點點頭說道。

  “你有眼光呢!”小雅笑著誇得黃姝開心得小了起來,“叫丁一鳴,你們學生會主席。”

  “嗯”黃姝點頭說道。

  “不會是我們晉江的吧?!”小雅臉上掛著驚訝又像是隨口問起來的。

  黃姝微笑著說“對啊,怎麽你都知道是的。小雅姐,你認識他?”

  小雅說“不認識,隨口問的。我以為他是丁家的少爺呢!”

  黃姝有些驚訝地說:“你是說運動品牌那個丁家?”說完馬上捂著嘴,一臉驚嚇的樣子。

  “瞧把你嚇得,我隻是瞎猜的。”小雅看黃姝那樣子就樂得笑了起來。

  兩個女人的話就是多,以至於台上主持人開場白致謝感謝小雅公司慷慨捐助支持這場晚會的時候,她都差點沒聽見,被我提醒了才慌忙起身向人群致意。

  黃姝的目光追隨著丁一鳴,沒有延遲和掩飾。我想,這就是青春歲月的愛情和喜歡吧。

  當我們年紀大了些,總會去問:什麽是真的愛情。可是,我們自己回答不了那麽清楚了,好像很複雜很難說對。卻在不知道如何說服自己的時候,有些人會悄悄出現在夢境裏,來時無影去時無蹤,不著痕跡地讓人記得,刻畫在心裏。

  那一刻,我發現自己其實早就放下了對黃姝僅有的一點點牽絆和怨念,多的是祝福這個可愛的小女孩,能夠遇到好心又帥氣的男生,談一場甜美的愛情。不要山盟海誓,不要驚天動地,也不要那麽轟動校園,隻要他們自己覺得很好很美,那就足夠了。

  晚飯時候,我喝了太多茶水,我起身穿過擁擠的人群去洗手間。

  在沒有人的地方,一顆榕樹下,我看見那個高大帥氣的身影,和一個美麗女子擁吻在一起。我想我沒看錯,對,是他,是丁一鳴,他身上的禮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

  剛才對著燈泡許下的祝福心願,瞬間灑落一地,我卻感覺到了心被紮了幾下。

  不遠處的舞台,光彩紛呈的背後,有人一定會傷心,會流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