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麗麗扶上樓。我沒找到她口袋裏的鑰匙，隻能打開我的房門，往床的方向走。麗麗突然掙脫轉身，我還在錯愕，她就一下跨進廁所了，哇的一聲——吐了！

  額……我那時候有點感覺不好受了，又躡手躡腳地遞給她紙巾。

  麗麗蹲著低著頭，我就在她身後給她遞著紙巾，一張接著一張。

  看著她眼睛紅紅的，頭發也亂了。想想她被日本人摟著灌酒的樣子，我真想踹她一腳。

  麗麗掙紮著要站起來，我扶了一下，她就站了起來。扭開水龍頭，用清水洗了下臉。看起來清醒了些。

  有點不好意思地對我說謝謝，然後就要出門。我就在門口，看著她摸口袋裏的鑰匙的樣子，她摸了又摸，就是沒找到。應該是掉了吧，可能掉在KTV了。

  我說，胖妞給我發短信的。

  麗麗看著我說，謝謝熊哥，我知道，給你添麻煩了。

  我想了想，沒有說出心底想要罵她的話。於是說，你睡我這兒吧，信得過我的話。胖妞上夜班。

  麗麗猶豫了很久，說我睡你床，那你怎麽辦？

  我說，我去網吧。

  麗麗抓起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按了一串號碼，她褲兜裏響了鈴聲。

  我就起身去網吧，留麗麗一個人在我的房間。

  我一邊給胖妞發了個短信，說放心，麗麗已經被拖回來了，日本自真壞，你們那幾個同事也不是好鳥。

  胖妞沒回我，估計不空也不方便看手機。

  我打開QQ，掛上MSN，再打開郵箱。

  Brint回了我郵件。大意說我們的價格並不占優勢，有很多和我們一個地方的外貿公司的價格可比我們的便宜得多。

  我想想，於是回他，工程材料質量，如果單純給商場超市做，我們也會很便宜，相信和別的外貿公司價格一樣優惠。隻是，一分錢一分貨，你來我們工廠後，你會發現物有所值，質量是會說話的……價格方麵，老板會給你當麵談，因為成本核算很多事情，我並不能直接給你最終的滿意的答複。期待你早日來訪。

  MSN上DENNY發來一句問候：hello Mr Bear ,晚上好啊！

  我開心的回了過去，DENNY好！最近過得怎樣，生意可好？

  DENNY也不跟我用英語了，直接漢語。這樣溝通起來無障礙。

  DENNY說她們現在生意還不錯，上個月剛從北方買了4個集裝箱呢。

  我說，那照顧下我唄，反正我們價格上都差不多。

  DENNY說，小熊，你這騙不了我。文化石（板岩）原產地就是北方，主要在河北，你們南方怎麽可能比他們便宜呢？你們還不是從北方工廠購買呀……

  我狡辯說，我們也有北方的合夥人啊，不簡單的事嗎？

  DENNY繼續不信任地說，我隻考慮原產地供應商。如果，我們要花崗岩大理石，我當然會找你……

  我一頭黑線……失望的很。

  DENNY說，小熊啊，生意就這樣，不要失望，加油啊！

  我說，你的頭像是你的照片嗎？

  DENNY說是啊，漂亮不？

  我想都不想地說，當然啊！看起來好嫵媚，眼睛很勾人哦……

  DENNY大方的說了一句，謝謝！

  我沒有猶豫的按下了視頻，反正隻要看我臉，我還是有點信心的，隻要看不到我身高，我都不虛火的。

  視頻裏的DENNY看起來很白皙，帶著眼鏡，鼻子直挺，鏡片遮擋住了她眼神的嫵媚。好看！

  DENNY說，小熊你長這樣啊！

  我瞬間不安：人長得不好，但我們公司產品和服務客戶會很好的！

  DENNY笑個不停，你這是哪跟哪兒？我的意思是說，你長得清秀，眼睛大大的，很讓人想多看幾眼……

  我的乖乖，你早說完嘛。害得我這不自信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是剛畢業的？

  是呀，7月畢業的。

  大學哪兒上的呀？

  北方，青島。

  哇，美麗的地方。為啥跑廈門去啊？

  想換個地方，南方暖和點。

  哦哦，原來如此。

  你為什麽去意大利？

  我高中畢業了才過來這邊的。父母都在這邊做生意。

  看起來DENNY比我大一些，大概比我大三五歲？後來確認了，DENNY確實比我大三歲。

  那晚，我們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我說了些政治經濟話題，說了些書上讀到的意大利的趣事。

  我說龐貝城的遺址、DENNY竟然不知道，想了好久才說，哦你說的Pompei……

  小熊，你懂得挺多的，很有魅力哦！

  2008年的3月，她隻身飛來廈門參加廈門石材展，她作為客戶，我作為銷售者，在酒店房間，聊了一整宿。東拉西扯的。孤男寡女竟然，安然無恙。那時的我，雖然和小雅開了荒，也是一個大活男人了。還是那麽安靜，沒有像隻泰迪犬一樣四處發春。也就是這一晚，她有重複著、鄭重地跟我說：一個男人的魅力，不在他身高和是否多帥，談吐舉止，知識內涵太重要了。小熊，加油！

  我倆正聊著龐貝古城遺址，DENNY那邊的房間門被推開，進來一個帥氣的男人，不是我們的模樣，跟DENNY親密的一吻，一手自然而然地抓住她胸前。盯著屏幕跟我打招呼，halo！我也跟他說，hello.

  DENNY跟我說這是她男朋友Thomas,然後告訴Thomas我是中國廈門的Mr Bear.Thomas問我，ion like X-I-ONG .

  Thomas 聽我這麽一解釋,露出瞬間就明白了的一笑。他那雙藍色眼睛太迷人了。我都喜歡看。

  Thomas和DENNY說了幾句，就跟我說拜拜，他要出去了。

  DENNY說，熊，你那邊很晚了，你早點休息，我要出去了。

  我有點不知如何回答，便說好的，好心情。便掛斷了視頻。

  我翻開天涯看帖子，正被一篇寫妻子出軌的帖子吸引的入迷，被電話鈴聲拉回到網吧汙濁的空氣裏。

  喂，怎麽了？

  熊哥，你回來吧，我害怕。

  我說沒啥好害怕的呀，我從外邊鎖上的門。

  麗麗說，不行，你還是回來吧，你睡床上，我坐著都可以。

  不回去不行了，我打開小屋的房門，麗麗坐在凳子上，看著我說，熊哥，我不睡都行，我說你這樣吐的需要休息，先喝點水，說完倒了杯水給她。

  她接過水杯，喝了兩小口。

  那時候的我，隻是很氣憤，說你女孩子明知道人家不安好心，你為什麽要去KTV要喝酒！……

  麗麗低著頭，不停地左右手互相扯著手指頭。小嘴嚐試著說出話來，沒說出來一個字。

  我繼續說，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還好胖妞給我發短信讓我來把你弄回來。不然你喝醉了，啥後果你不清楚？

  麗麗眼眶的淚水像滿溢的湖水，漫過眼眶，漱漱地往下掉。

  這下輪到我不知所措了，還是木然的遞過去紙巾給她……

  救命的電話鈴聲響了，我一看瞬間心裏七上八下——是小雅。我想了想掛了。

  麗麗說，你接電話，我沒事。

  話還沒完，小雅的電話又來了。沒辦法硬著頭皮接起來。

  熊熊，你在幹嘛呀。我想來廈門找你……想你了……

  我的心髒都快蹦出來了，房間就那麽小，麗麗應該聽到了些……我發現麗麗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

  我對小雅說，我朋友有點事，我在朋友這兒幫忙，明天再說。小雅在那頭還說什麽，我便掛了電話。

  麗麗抬頭，熊哥，你女朋友嗎？

  我睜大眼，張著嘴：額？……哦，不不不，頭搖得很大力……

  麗麗想說什麽，沒說出來。頓了一會，說，熊哥，你是好人，我知道。我前男朋友，毛小強要是有你一半好，我都會開心死了。

  說完，她開始抽泣，哭的肩頭一聳一聳地。

  坐在旁邊的我，遞過去紙巾，小雅將頭靠在我肩膀，很輕隻是依靠，很快我感覺到T恤被她淚水打濕。

  不知過了多久，我一直這個姿勢，腰都僵了，麗麗總算抬起頭。她的眼紅紅的，有些腫泡泡的。

  於是麗麗開始慢慢地跟我講起她的初戀，毛小強的事情。她成績不好，沒考上大學，便來了廈門打工。工廠裏很多男同事追她，可是她沒心思，她還放不下毛小強。也還恨著，還愛著。

  這個日本人，中本，也跟她說過，隻要她答應了他，他把她調到辦公室。每個月給他生活費。

  靠！那不就是包養，做人家二奶嗎？我憤憤地說道。

  麗麗說，我不想，有時候雖然感覺很需要錢，但是我還不想出賣自己。說完努努嘴。

  那一刻的麗麗，真的讓我感覺好尊敬。

  麗麗說，中本手下那個二鬼子經常帶話給她，說這次集體生日不參加，就要開除她。她才剛來不到兩個月，如果被開除，不僅工資拿不完，又要麵臨失業，重新找工作。

  所以今晚才去的。幾個男同事都輪番敬酒，中本也是色眯眯地對她又摟又抱，不停勸她酒……

  她說胖妞讓她辭了職換個工作，她有點不願意，怕不好找工作。

  我無力的安慰她，沒事，下次不能傻乎乎的去喝酒了。大不了重新找工作。

  我眼皮在打架，麗麗也是哈欠一個接一個。估計是實在哭累了，也還醉著酒。麗麗側著蜷在床邊，我把被子蓋上她身上。

  我一個人深深的歎了口氣，這才是社會，這才是人生。光怪陸離，千奇百怪，現實得令人窒息。

  我也瞌睡來了，我就輕輕的躺在另一頭。

  在一片草地上，小雅追上我，又把我推到在地上，騎了上來……我感覺好柔軟。突然感覺到我被推開……

  然後遙遠的聽見有人叫我：熊哥，熊哥……不要這樣……

  我猛的一睜眼，艸……麗麗正推著我……我一下彈了起來，對不起麗麗，我不是故意的。

  麗麗在黑暗中說，熊哥，我相信你是無意的……

  我看了手機，五點。

  是的五點。

  心死的十年裏，我嗜睡如命。

  某天被一束明媚陽光照亮後，我也開始會在五點醒來，有時是半夜。然後等著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