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陳在公司附近背街的小巷子的餐館裏，一人一個瓦罐湯，一份米飯。作為對她平常之於我的各種關愛的回應，我還是請她加菜了，一份同安封肉。

  小陳說，小熊你是良心發現了？還是要求我幫忙啥來著……

  我一臉無辜的搖頭：沒沒沒……純粹友好關係的回應。

  小陳笑著說，你不是和黃姝鬧別扭了？想找我和黃姝求饒的？

  我咯噔一下，雖說確實不曾想到請小陳出馬打探下黃姝的態度想法呢。馬上反應過來了，是啊，姐啊，你看，這家夥那天早晨被你一頓玩笑給氣跑了，這幾天也不知道紮樣，要回去給她老爸打小報告說我們翹班那些的，那我們可不好受了啊。

  小陳抬頭盯著我，嘴吧還在嚼一塊肉，我說啊，小熊你就別欲蓋彌彰了，拖上我沒用。再說了，我敢肯定，黃姝不會打小報告。至於你心裏那點事，姐姐我清楚得很的啦。你還不算讓我討厭，我就幫你這忙，一會幫你探探黃姝的態度。

  我感謝地笑著說，謝謝陳大美女。

  小陳得意的一笑：切……

  快四點的時候，公司傳真機裏傳來了黃總父子核算過的價格。有了這個，我就可以回Brint的詢價了，也為下一步接待他看工廠，進行到實質性合同議價階段鋪好路。

  手機叫了起來，我拿起來一看黃總打來的。估計是說報價的事。

  小熊啊，價格我傳真過來了。

  哦，黃總，我正在看呢。

  鑒於這個客戶的情況呢，工程訂單的加工工業複雜些，所以你加50%利潤，再加碼頭、集裝箱、單證、銀行費用。記住了，價格能談哈，看他們的反應，你要強調的是，質量質量質量！黃總給我叮囑了這些關鍵問題。

  我說好的好的。

  黃總又說，你要把我們礦山、工廠的照片，和一些工程案例的照片發給他，讓他曉得我們的能力。

  我還是答應這，好的，好的。

  於是，我把價格核算了一遍，除以2017年10月的匯率，記得大概是1:15左右吧，換算成了英鎊單價。再把礦山、工廠的照片附件郵件裏，發給了Brint.

  那時候的我，身為打工仔，勤奮努力。反而給自己幹的時候，懶散不堪。

  我接著繼續發了很多開發郵件。希望能夠有更多的回應。

  我聽見小陳在打電話：姝啊，你這幾天咋不來公司了？不會是在學校泡仔了吧……哈哈哈……要是真泡仔了，也告訴我一聲哈，不然小熊傻乎乎的等著呢……

  我在一旁敲著鍵盤寫郵件，有點心猿意馬。

  過了一會，小陳掛了電話，走過來對我說，小熊，我覺得黃姝沒啥問題啊。是不是你想多了？

  啥？！我腦袋上冒出來疑惑不解。那為什麽，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小陳說，你笨啦，傻啦，念書念得頭殼榆木疙瘩了？你不知道多大幾個，多發短信，你在QQ上給她發消息啊……

  是啊，我可以這麽做的。可是，我好像隻是怕她向她爸爸告狀……瞬間又想起了昨晚和小雅的事情來。

  哎……這怎麽會這樣的呢？我不是應該去追逐和我一樣的境況的女子嗎？為什麽招惹結婚了小雅呀！……可是，我沒有招惹啊！

  忍不住想起小雅的頭發滴著水珠，小雅的手指軟軟的修長，小雅的娃娃臉雪白雪白，小雅的聲音……

  QQ在滴滴滴地叫，說曹操，曹操到。

  是小雅的QQ在跳動，我點開一看：小熊，到廈門了嗎？我想你了……

  我瞬間慌亂了，我跟她什麽關係啊？！昨夜算是一夜繾綣，可我沒有沒有想過會那樣，更沒想過以後……

  我回她：是啊，中午就到了呢。都打了很多電話，發了很多郵件了。

  小雅緊追不舍：你想我了不？

  我真心亂的慌的想躲避，可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回她：想。

  小雅發了個開心的表情。

  ……

  那天的下午，我都是在心緒不寧中度過，直到下班。

  回味著黑暗中的美妙，卻惆悵著、害怕著。想起黃姝、麗麗，又十分的懊惱，卻忍不住向往。

  我拖著孤單的身影，回到小屋。自昨夜後，我變成了一個男人，是啊，我都恍惚的以為，怎麽是這樣的？

  胖妞和麗麗的房門鎖著，她倆又要加夜班嗎？

  我還不餓，於是就拿起一本新買的《讀者》看來了起來。那時候紙媒還有一夕晚照，大概是智能手機浪潮來之前的最後時光了。

  這本雜誌陪著我高中三年、大學四年，工作後的第一年和第二年。這本雜誌給我撫慰和一些鼓勵，在沒有金錢也沒有懵懂戀愛的那些年月，我徜徉在紙張文字的一彎淺水裏，過得簡單，寧靜。對於生活，要得很少。

  想起十多年後的我，遇到小曦時，她就對我說，你為什麽想要那麽多呢？聰明點，少想點，少要點。這樣，你就會幸福多些，不會找那麽多痛苦。

  可是，我還是習慣這多想一點，要多一些。於是痛苦，從來不曾在我身上減少。除了，心如死灰的寂寂的十年。

  十年，久嗎？挺久的，人有幾個十年呢？可是回頭一望啊，也就那麽過了，不翻老照片，不看舊傷疤，似乎，我就沒經曆過，了無痕跡似的。

  我看完《讀者》，已經八點過了。匆匆下樓，去覓食。

  吃過晚飯的我，在擁擠的城中村街道穿過。擁擠、喧囂，我好像與之無關，隻是路過的旁觀者。

  小黃給我打來電話，問我報價的事，我說已經發過去了，但還沒有回複。等消息吧，反正他們要過來看工廠的。

  小黃要我周末去工廠，找他玩。自己廠的備貨，你也要驗貨。

  我說，自己廠的也要驗貨？

  是啊，必須哈。你周末來嘛，我們一起玩。

  哈哈哈，我樂得不行了。愉快的答應說好啊。

  剛畢業的我，除了書和象牙塔裏的烏托邦，眼裏再無其他。曾向往的一生隻愛一人，也在那一晚後，變得模糊不清，七零八落起來。

  我就這麽，被五彩斑斕的酒池肉林給吸引得一愣一愣的。

  掛完電話，怎麽有個未讀短信。我點開一看，心有一緊：熊哥，你電話怎麽不接？麗麗被日本人說是要接待客戶，帶出去了。麗麗發了個地址，麗景皇後KTV，你快去把她弄出來……

  頭懵的，我朝著巷子口的地方跑去，在街口攔了一輛出租車，鑽進去，就不挺催促司機快點快點。

  到了地方，我的士費都沒付就跑下車。那司機看我跑了，趕緊停車，下車追我……

  我一個包間一個包間的開門找，希望麗麗還好好的。

  那司機拽住我，就開罵。

  我有點發怒的說，等下，我找到朋友，坐你車回去。

  司機鬆開手，跟在我身後。

  推開一扇門，裏麵正high著呢！滿滿一屋子人，有男的有女的。麗麗正被日本人摟著灌酒。

  艸你ma的，我上去就要拿酒瓶子開幹。我使勁踢騰，可身子往前不得，被身後高大的司機給抱住，兄弟，聽我說，人找到平安帶回去就好，不值當啊。

  一個戴眼鏡的小年輕人站起來，你幹啥的？知不知道，我們日資公司在搞活動……別等他說話，我就將他推開。一口某地的口音，二鬼子德性！以至於我對某地的人，本來沒那種地域黑的情結，從那以後，偏見就存在了。

  我拉起麗麗，麗麗大概已經喝了不少酒，站起來都偏偏跌跌的。日本人手裏的酒被撞翻，剛好潑灑在他臉上，頭發濕了一大片，白襯衣也打濕了胸口。

  日本人發怒了，扶了扶眼鏡，看著我。明顯他記起了我，雖然隻是上次在客家酒樓短暫一遇。

  我正要開口F**k他母親的時候，日本人輕輕一鞠躬，很輕的低頭：gu-za-yi-ma-si……。

  二鬼子趕緊湊過來，兄弟，我們中本部長，說對不起，請你諒解。這是公司活動，請你出去，下次邀請你。

  我瞪著他說，你們接著搞活動啊，麗麗我先接走了。說完拽著麗麗的手，就走了出去。

  二鬼子，竟然攔住了我：中本部長說了，今天是為麗麗和其他同事集體慶祝生日，麗麗不能提前走……

  我正要發作，身後的出租車司機大哥開口了：俺說，兄弟，你也是打工的，你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趕緊撒開。。。。聽你口音，看在老鄉份上，俺今天就說到為止……

  沙發上其他幾個男的站了起來，我瞬間有點緊張，但還裝著很強硬不怕的樣子。倒是身後出租車師傅開口了，俺說，你要是動我一根手指頭，我電話一個，方圓兩公裏的出租車五分鍾內圍住這個地方……

  幾個人聽了的士師傅這番話，便退後些，地坐了回去，一個年齡大些的光頭趕忙腆著臉：兄弟，好說好說……

  於是，我帶著暈暈乎乎的麗麗回到了小屋。

  出租車師傅，一路就開始炫耀他們老鄉是廈門這個公司的主要群體，團結的很。

  時至今日，我仍然感謝這位不受我待見的地方來的出租車師傅。沒有他的幫忙，我可能那天無法順利帶回醉酒的麗麗……

  下車我把100塊給了師傅，師傅說找零，我說不用了，看了下車裏的司機銘牌，李X劍，我說李大哥，今天太感謝你了！大恩不言謝。

  我記下了他的手機號，合適的時候，請他吃個飯，也算是對江湖救急的感恩。

  可是，總是令人遺憾，那些躲不過的壞的結果，過了這一陣，暫時消停了，但還是來了。

  我有時在想，那一晚，如果不是我貪玩，不是小雅故意，或許麗麗應該不會走向令人唏噓的人生路。

  令人心疼的麗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