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麗大概是太累了，接著又睡著了。很快我聽見她勻靜的呼吸，黎明前的那段時間，很黑。

  趁著窗外路燈投進來的一線光亮，麗麗身上的青春氣息，還有令人蠢蠢欲動的美麗曲線，我總是有所心動。是本能的心動和欣賞。

  隔壁響起開鐵門的聲音，是胖妞回來了。

  我起床打開門，胖妞已經走到門口，於是徑直走了進來。麗麗睡眼惺忪的爬了起來，抱著胖妞又開始哭……

  哎……真是的。我就見不得哭哭啼啼，想想麗麗經曆的這些，又實在讓人心疼。

  胖妞拍著麗麗的後背，像安慰自己在外受委屈的孩子似的，小聲說沒事了沒事了，這不都好好地回來了嗎？我們換個廠工作。

  我對回頭看我的胖妞點點頭，意思是沒事，安全的。

  麗麗和胖妞回了他們的房間，胖妞說已經幫麗麗請了假，休息一天。

  我趕緊洗漱出門去上班。到了公司，小陳已經在忙碌了，看見我說，今天怎麽遲到了呀？看我一臉沒睡好的樣子，就問，怎麽了這是？

  昨晚沒睡。我有氣無力的回答……

  小陳忙著梳理手頭的單證，沒空繼續搭理我。我趴辦公桌上呼嚕呼嚕地睡了起來……

  我感覺臉上癢乎乎地，像是有東西在跑，用手一摸，是水呀，瞬間明白了自己的是哈喇子……趕緊拿張紙擦幹淨，免得笑話。

  總算補回來些精神，伸下懶腰，開始今天的工作。昨晚沒看郵件，一下子郵件多了不少。

  照例是把比較看起來靠譜的詢價羅列出來，發給工廠，電話讓黃總父子報價。一些比較隨意的詢價，我就扔一份常規產品的報價單回去。

  這樣一來就節省時間，讓對方給出可能有意的采購信息，提高溝通的效率，篩選出意向較強的客戶，再按照地區分類，質量標準等級和價格都會有很大差異。

  一日之計在於晨，上午的時間也過得很快，也很重要。工廠要是能在下午上班前把價格報過來，我就能趕在下午上班前，將報價發給外國人。於是當他們打開早晨第一時間打開電腦，就能看見我的新鮮的熱乎的OFFER.

  產品同質化競爭之下，越是能盡早被了解獲取的幾份報價，越能大概率得到關注。就像在淘寶上買東西，越往後的頁麵，幾乎就沒人點擊。

  在市場競爭已經較為充分的互聯網時代，機會總是多一些給早起的鳥兒們吃的。

  Brint回複我的郵件沒有新的值得關注的實質內容。倒是隨意得多，問了我一些習俗禮儀，他們還是比較在意這一類小細節的，怕自己失儀。

  胖妞給我發來個短信，大意是說她們準備辭職，怕這樣工作下去，遲早要出事。我回了信息給她，支持。隻是要堅持到月底結束才好，那時候的工廠都會壓一個月或者半個月的工資不發，以限製工人的隨意辭職。

  我想到件事，就問了小陳，公司提成事多少來著。小陳說，不知道，你得問問黃總啊！他們決定的。不過我聽說其他公司的情況一般是純利潤的30%。

  這樣啊，謝謝哈！我算了算德國老爺子的訂單，12萬歐元，我當時設定的利潤應該是8%，1:10的匯率，有9萬6的利潤，這樣我就2.88萬提成……

  高興死了。從沒見過這麽大筆錢呢！想著馬上也要交貨了，而且確實需要一筆錢，自己需要用錢的地方不多，但是也需要呀。最主要的是，麗麗和胖妞辭職了，萬一暫時找不到工作，作為已然比較熟悉的朋友，資助她們度過難關，總是應該的。

  想來想去，我決定直接跟小黃說吧，老黃那兒我還開不了口。我撥電話給小黃，小黃接了起來，聽我這麽一說，爽快的說，這樣公司的事，我老爹說了算，但是你要用錢，我先給你一萬，夠不？

  夠了夠了，5000就夠了，用不著那麽多。

  那好，你給我個卡號，我下午轉給你。

  錢的事情搞定了，也就輕鬆了很多。

  當然也因為後來我和小黃的金錢關係有點太近，而且沒理順，究竟是算我提成預支還是借給我，弄得很尷尬，最終我要離開自立門戶的時候，便帶來了很大麻煩。

  當月底麗麗和胖妞辭職的時候，我拿出2000塊給她倆，說是應急。她倆堅持著拒絕。我隻能說，算我借你們，你們用著拿到工資的時候，再還給我就好了，她倆才收下。

  後來麗麗離開我，我和胖妞見了一麵。胖妞跟我說了很多關於麗麗的事，我不知道的事。

  胖妞說，你就是個爛好人，好的太泛濫了。你不知道，你這樣會害了別人麽？你可能看不上麗麗，雖然她長得漂亮。可是你給她幫助太多，她依賴上你這樣的關心幫助，她以為你是愛她，她就認定這點，認為她是你的人。所以……但是你卻隻圖一時爽快舒服，你想過你的責任麽？……

  我無言以對，我隻是幫助她而已，不願看她被欺負，甚至淪落去做人家保養的金絲雀。她還隻是個青春少女啊！

  在胖妞的數落麵前，我更多的是沉默，沉默到自己都快被沉默深深掩埋。

  下班回到小屋，我見到胖妞和麗麗，他們已經吃過晚飯，正在收拾房間。我同她倆打了個招呼，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我往床上一倒，怎麽聞到一絲香味，哦，對了，昨夜麗麗的味道吧。心裏一陣悸動，腦袋有點發熱，興奮，隨之而來是羞愧……

  現在看來，不就是正常反應麽？隻是當初，分不太清，這喜歡衝動和溫情脈脈深深愛的區別。

  到了數十年後，我才慢慢清楚。那些曾自以為是，糾結得不行的喜歡和愛，也不是那麽難區別。

  有些晚，會相見恨晚。

  也有那麽一個人，怎麽都不會覺得恨晚。隻覺，那剛剛好的遇見，便已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隻願作溫柔陪伴，不作它念。

  胖妞帶著麗麗來找我，說熊哥，我們想請你出去吃飯。

  我從床上爬起來，笑著說，不用，都年輕人打工仔，互相幫助時應當的。

  麗麗很是感激的表情。

  胖妞打趣地說，還不是見色起意的吧，我要給被逼出去喝酒，你估計跑得沒這麽快……

  我說你今晚試試，我絕對不得來。

  胖妞憋住一口氣，我說呢，說完就要張牙舞爪朝我走來。麗麗拉住胖妞，行了，別鬧了，臉上明顯是有些羞紅。

  很好看，我當時肯定心動了。

  我站了起來，想了想說，這樣吧，我電話問問昨天幫我的那個李師傅，我們也該謝謝他，要不是他幫忙，我們肯定麻煩。

  麗麗說，是呀是呀。問下李師傅吧。

  我打了電話過去，那頭很快接了起來。李師傅，我是昨天那個……,太感謝你了哈，要不是您啊，我昨晚估計少不了一頓胖揍……

  李師傅在電話那頭笑得爽朗大聲，小熊，都是出門在外，能幫忙就幫忙，也算緣分一場，你說的太客氣了……男人嘛，為了女人，也要硬起來……

  我說了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李師傅爽快的答應我，中，俺剛交完車，回去收拾下。你說個地點，最好不要離後埔太遠……

  我說啊，這麽巧啊，我們就住後埔。那一會找好地方，我給你電話。

  麗麗和胖妞都露出了笑容，麗麗也很想當麵謝謝這個恩人。

  於是我們仨，關上門，從這仄仄的樓梯噔噔地走下樓去，走出樓下老舊的閩南老厝走廊鋪的老紅地磚，轉過小門，跨過老厝的大門門檻，走出一條很窄的小巷，便到了熙熙攘攘的繁華城中村商業街上。胖妞和麗麗來的比我早半個月，他們比較熟悉這裏，我們找到一個稍微背街的小餐館，有炒菜還有燒烤……

  我問了老板，這個地點是哪兒，然後打電話給李師傅，李師傅說，好的，我馬上過來，我帶兩兄弟一起。

  我說歡迎歡迎，你兄弟，就是我兄弟。我說那句話時候，竟然感覺自己身上從來不具備的草莽綠林氣息，瞬間都爆棚了。

  李師傅穿著短褲、T恤，頭發濕漉漉，明顯剛洗過澡。身邊一高一矮黝黑的漢子，就是他說的兄弟了。

  我跟李師傅他們握了握手，李師傅給我介紹他倆兄弟，高個叫米國軍，矮個兒叫鄒小東。我向他們介紹了麗麗和胖妞。再次感激李師傅的出手相助。他倆位兄弟也是很驕傲的樣子，說，俺們這哥啊，就愛打抱不平，行俠仗義。

  胖妞似乎不大喜歡和他們多說話，但在喝酒上表現得相當得體。啪啪啪連開五六瓶雪津，直接說，懶得倒杯子了吧，吹瓶兒！

  李師傅他們三兄弟，有點驚訝，然後一笑，好，按美女說的喝。

  喝酒總是要看人也要看場合，雖然我和李師傅他們沒多少共同語言，但人總是氣味相投的在一起，會相處更輕鬆，也樂意相與。都是農村出來，跑廈門打工謀生，自然有很多共同語言。李師傅他們抱怨著，車主和出租車公司的心黑，一個月交車租將近兩萬，還要自己買保險、加油，老鄉們反應過來很多次，交通局、出租車公司根本不當回事……

  我天真的說，市長信箱啊，那可是市長看的呢！

  米國軍就一手拍在我肩膀上，把我拍得一震，兄弟，那個管用個屁，要管用，俺們今天就不會在這兒跟你叨叨這些了……

  我有些不信，但又感覺可能差不多。

  後來我接觸了那個被地域黑的很慘的地方的工廠工人，狡黠小聰敏，肯定是有的，哪裏的人都會有吧。但都是淳樸的農民。至於那些壞的，比如職業丐幫的大佬們，可能我沒遇到，也絕不希望遇到。

  李師傅很能侃，期間夾著不少葷段子，還告訴，他們出租車師傅還有個生財門路，就是載客人到他們談好的KTV、足浴中心去消費，按規矩來，是有介紹費，50到100不等。反正廈門的大街小巷，他們都清楚熟悉得不得了，算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吹牛吹得天花亂墜，李師傅說小熊你這樣的就該去銀行啊那些大公司，要不也去政府部門，別給私人老板打工，年齡再大些，就會很麻煩，養家糊口的，私人公司又不會保障齊全的，還隨時可能失業。

  我沒聽進去，隻覺得我們這二道販子賺錢也挺好，一心想著好好跟著黃姝他們家開疆辟土來了。

  差不多從7點過喝酒吹牛到了11點，李師傅三兄弟也說，差不多了，小熊，相逢就是緣分，有啥問題，社會上的麻煩事，但凡一個招呼，我們說來就來，你就請一頓飯給兄弟就好。

  我和他握手，再次說感激的話。李師傅絕對是俠肝義膽的人……李師傅醉醺醺的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文化人，有禮有節的，膽兒也不慫，敢一個人去挑事兒……

  胖妞說，李哥，你說錯了，熊哥慫得很，女的跟她一個床，他都不敢動……

  李師傅一下子，一手捧著我臉，另一首攬著他那倆兄弟夥，笑得直不起腰來……

  麗麗就開始數落胖妞，胖妞就直接伸手揪我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