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相思走進石頭房子，白澤輕蔑地瞥了他一眼，說道:“人有三欲，貪婪、虛偽和墮落，欲生罪，所以人有罪。”

  當成了被驅逐之人時，相思隻想帶著有相氏尋找家園。

  當建立了家園，相思想過得更舒服。

  當過得更舒服了，相思開始想女人。

  當有了一個女人時，第二個女人擺出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相思動搖了。

  “我說的是炎帝。”白澤瞥了相思一眼說道。

  洪水降臨，炎帝隻想活下來。

  安然無恙後，炎帝占據了肥沃的薑水平原。

  相思已經化成了石頭，炎帝依舊提心吊膽，所以驅逐了有相氏。

  炎帝已經有了二十三個女人，他想迎娶第二十四個。

  長老會動搖了炎帝至高無上的地位，所以孟樵死了。

  太摯得到一份機緣，修為突飛猛進，炎帝興師動眾殺來。

  已經占據了肥沃的薑水平原，原地想要君臨天下。

  帝女青鳥偶然遇到一位神秘人王境麻衣女子，炎帝派遣青鳥氏所有青鳥尋找。

  “白大神，我做不到。”相思低下了頭，他在火堆旁躊躇不已，在石頭房子門口躑躅難行，在帝女青鳥身前猶豫不決。

  “炎帝再來該如何？太摯可不是個好人，他會把有相氏有幾間石頭房子都透露出來。”白澤望著相思。

  相思在想，為何白澤知曉太摯包藏禍心卻不強行抹殺掉他，為何白澤知曉帝女青鳥會通風報信卻不強行抹殺掉她。

  白澤洞悉了相思的心思，說道:“你總會長大的，許多事要自己拿捏主意。”

  相思強忍住喊一聲父親的衝動。

  “我放走帝女青鳥，然後專心修煉。”相思央求道。

  “炎帝全力趕來不用一天。”白澤說道。

  相思咬破嘴唇，白澤譏諷道:“孟魚善解人意，帝女青鳥半推半就，就你是個懦夫。”

  相思轉身離開。

  “我們別無選擇。”白澤喝道。

  “炎帝要殺的是我，你們可以躲避，如果可以的話，帶走我的族人。”相思匍匐在地。

  白澤閉眼假寐。

  相思磕了個頭，走進另一間石頭房子，帝女青鳥蘇醒了，凝視著相思。

  “你走吧，我跟你回去。”相思苦笑道。

  “你傻？”帝女青鳥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你還是塊石頭，我父親惦記了你六年。”

  “反正也是苟活一世，不如做點什麽。”相思聳聳肩說道。

  相思走出石頭房子，帝女青鳥慘笑道:“我說不是我給父親通風報信的你信嗎？”

  “我信，走吧，青鳥在等你。”相思說道。

  “我說是我自投羅網的你信嗎？”帝女青鳥說道。

  相思頓了頓，說道:“我信。”

  “養好傷再走。”帝女青鳥說道。

  相思站在門口，與帝女青鳥對視。

  “我父親不會放過它們的，他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相叟表現出不弱於神農大帝的手段，所以父親害怕你成為第二個相叟，他以為你已經在他那一箭下化成齏粉，還是要將有相氏趕盡殺絕；以孟樵為首的長老會動搖了父親至高無上的地位，所以他晉升人帝境後選擇抹殺孟樵，如今長老會也是名存實亡；太摯本是個卑賤之人，自然領悟巫力後到神農山尋到了一份機緣，所以父親容不下他；我偶然發現了一位和我年紀相仿的人王境麻衣女子，父親知曉後調遣所有勢力尋找這位天之驕女……父親容不下你的，所以你別無選擇，我就當欠你個人情，我最不喜歡欠人人情。”帝女青鳥伸手解麻衣。

  相思握住帝女青鳥的手，目不斜視地替她整理麻衣，笑道:“我不缺女人，更不缺還人情的女人。”

  相思走出石頭房子。

  七日之期後，帝女青鳥回家，他當死，再沒有第二個結果。

  相思貪生怕死，現在倒覺得無所謂了。七日不算長，也不短，相思想好好享受一下日子。

  第一日。

  孟魚正在幫相苗拔草，相思環腰抱起她進屋，輕聲說道:“我們該有個孩子了。”

  白澤說自己是神棄之人，是棄

  子，士官不願意把一切賭在自己身上。白澤和士官還是把一切賭在自己身上，相思無以回報，隻能希望誕下一兒半女彌補白澤和士官的恩情。

  當然，相思還有另一層考慮，他擔憂自己死後白澤和士官不會再庇護有相氏，所以想用孩子拴住它們。

  第二日。

  相思找到正在澆地的相禾，誠懇地說道:“相禾，抱歉。”

  他給不了相禾什麽，隻能說一聲抱歉。

  相苗氣鼓鼓地攔在相思和相禾之間，之前她最親近相思，可惜現在都不肯正眼看一眼。

  “相石。”相思招呼道。

  相石放下手裏的活走過來，相思說道:“涉河。”

  相石猜測到相思的心思，滿心歡喜劃竹筏。

  有孟氏的二十幾個子民呆呆地望著相思，胖虎想要匍匐行禮，相思拉住他說道:“我想給相石找一個女人，當然，我也可以承諾允許你們搬到相地。”

  相石羞澀地拉著一個女人，胖虎說道:“尊貴的相地之主，她叫青漓。”

  安頓好有孟氏的族人後，相思點起了篝火，有相氏和有孟氏的子民圍著篝火舞蹈。

  “我，相思，以有相氏首領之名，祝福相衛和相采。”

  “我，相思，以有相氏首領之名，祝福相漁和相糜。”

  “我，相思，以有相氏首領之名，祝福相石和青漓。”

  入夜之前，相思讓相石找來相衛和相漁。

  “你們三個是男人，假如我不在了，要保護好有相氏和有孟氏的族人，”相思頓了頓，說道，“我隻是說假如，比如我要到遠方遊曆，也許一年半載不回來。”

  第三日。

  相思喚醒了老龜敖玄，也找來了朱鳥小朱、黃銅虎、曼陀羅小花和斑斕水蛇小泠。

  白澤讓黃銅虎轉告一聲它不願來，相思也沒去請它。

  “抱歉，我讓你們失望了，”相思說道，“我彌補不了你們，隻能說一聲抱歉。”

  五隻蠻獸異種不言。

  相思恭敬說道:“可以的話，請庇護一下有相氏和有孟氏的族人。”

  第四日。

  相思同相漁在相水釣魚，收獲甚微，相思臉色恬靜，釣了許多快樂，收獲頗豐。

  相思與相衛到竹園狩獵，兩人遭遇了一隻帶崽的母野豬，相思放過了它，最後再遇到一隻獠牙陰寒的肥碩野豬，相思空手掀翻這頭巨獸。

  相采在竹園挖野菜，相思同她一起，挖到了荇菜、黎、蔓菁。

  返回相地，相石正在打磨一把石刀，相思依著相思樣子打磨了一個矛尖。

  相禾勤勤懇懇澆水，相思接過陶罐舀水，耐心地澆灌耐以生存的糜子和麻，可惜，看不到糜子揚花。

  相糜在烹煮食物，相思幫忙生火，看著相糜把野豬肉、魚、蘿卜、荇菜、蔓菁、蔥苗投進陶釜，香氣彌散。

  日落之前，相思終於哄好了相苗。曼陀羅小花編織了兩個搖籃，一大一小，人也是一大一小，看了一宿星星。

  “相思哥哥，你是個大壞蛋。”苗苗扭頭說道。

  相思沐浴著皎潔月光，頭枕著旖旎花香，他很想擺出左手指月右手摘星的動作，想參透天空、大地和人這個神秘且晦澀還浪漫的問題。

  第五日。

  相思擺出左手指月右手摘星的姿勢，沒有參悟天空、大地和人這個神秘且晦澀還浪漫的問題，他在思考黑與白。

  皎月落，曜日出，晨曦凝，朝霞發。

  曜日沉，皎月起，暮靄現，餘暉生。

  黑與白是人間本來兩色，然後才是五行，人間七彩，色彩斑斕。

  所以相叟化作黑、白、金、青、水、赤、土七彩土壤。

  所以從泥胎境到巫祝境下三品是修陰陽。

  所以從人王境到人皇境中三品修陰陽，也修五行，可惜陰陽與五行雜糅，討不得好。

  人間沒有上三品，所以相思開辟無上大道，修陰陽，也修五行。

  相思很疑惑，同樣是修陰陽，也修五行，為何相叟就開辟了無上大道？

  第六日。

  相思靜坐一天，什麽也沒想，什麽也沒念。

  第七日。

  拂曉，相

  思走進石頭房子，輕聲喊道:“帝女，該走了。”

  青鳥在屋外候著，帝女青鳥噘著嘴說道:“我傷沒好。”

  “我抱你？”相思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好。”帝女青鳥笑容綻放，旖旎花朵豈止黯淡三分顏色。

  相思抱著帝女青鳥，帝女青鳥雙手勾在相思脖子上。

  青鳥騰空而起，相地越來越小。

  “再見。”相思輕聲說道。他別開頭，不願把淚水傾灑到相地。

  “不辭而別？”帝女青鳥詢問道。

  “怕舍不得。”相思苦笑。

  “舍不得就不去了。”帝女青鳥說道。

  “許多年前，我頭一回見到青鳥時啞然竟然有這麽大且美麗的鳥。”相思開始回味與帝女青鳥的初遇。

  帝女青鳥把頭靠在相思肩頭說道:“你還妄圖伸手拔一根鳥羽。”

  相思指尖纏繞著帝女青鳥的發絲，說道:“你還想殺死我。”

  帝女青鳥往相思胸口拱了拱，幽怨說道:“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相思一怔。

  帝女青鳥開始思索，是何時愛上相思的？

  是他沒有輕薄自己，反而放自己離去？

  是他一席肺腑之言，觸及自己的內心？

  是野豬肉和熱水？

  是他在火堆旁躊躇不已，在石頭房子門口躑躅難行，在身前猶豫不決？

  是那一句好夢？

  是決心為了相地做這徒勞的赴死？

  青鳥先往東，再轉北。

  相思想要開口，帝女青鳥說道:“父親太冰冷，我於他而言隻是一個可以衡量價值的活物。九黎王黎戈找上門，父親答應讓我嫁他，因為九黎王黎戈承諾與父親一起征服整片初生之土；有孟氏太摯晉升巫祝境，父親有意讓我嫁他，他隻想讓我生一堆天賦異稟的男孩；青鳥氏少阿晉升巫祝境，父親再一次改變主意，比起太摯，少阿明顯更合他心意。”

  “再是出身、姿色和天賦都冠絕初生之土的天之驕女又如何？我連選擇的權力都沒有，在他眼裏無異於一隻會產仔的母豬。”帝女青鳥苦笑。

  “可炎帝會遷怒有相氏。”相思皺眉說道。

  “那我們回去，”帝女青鳥說道，“父親真要殺你，我死在你前麵。”

  “因為人情？”相思苦笑道。

  “因為喜歡。”帝女青鳥搖頭，相思寧願她是因為人情。

  “我是個連巫力都不能激活的廢物，甚至連一品體修都算不上。”相思說道。

  “我可以庇護你一年，往後餘生，你得守護我了。”青鳥不等相思拒絕，吻上他的唇。

  青年盤旋一圈，落在相地。

  有相氏八個族人與有孟氏二十幾個族人正圍著篝火舞蹈。

  朱鳥小朱繞著青鳥嘰嘰喳喳，再現百鳥朝鳳。

  黃銅虎虎嘯山林，搬山走石，磊起一間寬敞石頭房子。

  斑斕水蛇小泠走水翻騰，水花淋了相思和帝女青鳥一身。

  曼陀羅小花聚花成海，花朵編織了一張床。

  老龜敖玄打了個哈欠，恭敬喊道:“恭迎相地之主。”

  小柳樹士官身上的上百枚一二三品巫石熠熠生輝。

  白澤懶洋洋地曬太陽，鄙夷地望著相思。

  “大家的主意，我是真喜歡你。”帝女青鳥吐了吐舌頭。

  相思很自然的被感動了。

  “相思小子，老子再庇護你一年，往後，相地交給你來守護，”白澤豪氣幹雲地說道，“炎帝又如何？老子還有底蘊。”

  帝女青鳥皺皺眉，白澤收斂神色，正色說道:“相思是白澤之子，炎帝也算是我親家了，我就不同他計較。”

  “房子質量一流，隔音效果一流。”黃銅虎甕聲甕氣說道。

  “床也很軟和，用精純木屬性之力幻化為曼陀羅華和鬧陽花編製而成，香且軟還大。”曼陀羅小花脆生生說道。

  “天然沐浴，這是白大神才能享受的待遇。”斑斕水蛇小泠再降下一場天雨。

  “老龜我替你托著相地，穩如老龜。”老龜敖玄說道。

  “要不要來點歌謠？”朱鳥小朱眨眨眼，百鳥齊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