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決定接下陶念這個燙手山芋之後，臨千曼不是沒有做過準備的。

  她很認真的學習了幼兒心理的一些知識，還請教了自己養寵物的朋友家裏養的毛孩子要怎麽哄。

  但是見到陶念之後，陶念每天都傻嗬嗬的，雖然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但是學習能力很快，遇到的人呢，也都很好很關心她，她也沒有什麽負麵情緒。

  臨千曼沒想到她居然會覺得自己是被趕下山的。看著陶念氣呼呼的樣子，突然就理解了那些家長的心情，莫名覺得她有一點可愛。

  之前看過的書上好像也有這一段，孩子很害怕父母的否定，被父母家人否定之後，孩子會很沒有自信。

  為了小饕餮的心理健康，臨千曼隻能斟酌著和她說：“鳳君不是不要你了，她隻是想讓你學會一些東西，你不能一直住在清南山上，你總要到人間來的。現在凡間發展日新月異，鳳君是怕你落後太多。”

  陶念還在吃盒飯，根本不看自己。

  臨千曼歎氣：“再說，你在清南山上就是山霸王，無法無天的。鳳君想讓你學會克製和放棄。”

  陶念撇了臨千曼一眼。

  小饕餮可能聽不懂，臨千曼就說的更詳細了：“隻有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兩全，才能學會選擇。想要的得不到，隻能選擇放棄。也因為來之不易，知道什麽是該珍惜的，所以才能學會克製。鳳君想讓你快點成熟起來。”

  饕餮終究是凶獸，貪財好食凶惡。鳳君不能一直看著她把她困在清南山，好不容易給她養到成年可以學習了，就趕快把人送下山，想讓她知道同理心，不說庇護一方了，起碼不要為非作歹。知道自律，也知道克製自己的本能，當一個不像饕餮的小獸就好了。

  陶念已經又吃了一盒炒粉了。

  臨千曼苦口婆心：“你看其他選手，她們為了夢想來參加選秀，但是有時候也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懂得取舍是很重要的。你要知道人是怎麽生活的，才能更好的融入這個社會。這才是鳳君想要的。”

  饕餮往嘴裏塞了一口河粉，抬頭看看天，再看看地上的螞蟻。

  有些心虛。

  臨千曼苦口婆心說了這麽多，自然想要陶念的反應。

  她捏著饕餮的後脖頸讓她轉過來，問：“知道了嗎？師父是為你好。”

  陶念眨眨眼，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又眨眨眼。

  這才是她最正常的樣子，和剛剛那個撒潑打滾的人不一樣。

  臨千曼眯起眼：“所以你還是看了什麽東西吧？到底是在哪裏學的那個做派？”

  陶念無辜地往嘴裏放了一口河粉，再放進去一根生菜，緊閉嘴巴，嚼嚼嚼。

  好一會兒，和臨千曼說：“我聽到月月和別人打電話啦。”

  臨千曼：“……”

  想到自己剛剛居然真情實感的擔心，還說了這麽多大道理，突然有一點不平衡。

  她拽了拽陶念的臉頰：“我剛剛說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陶念哼哼著，支支吾吾：“不明白。”

  “鳳君不是不要你了。”

  “我知道！”

  因為臉頰被臨千曼捏著，陶念說話含糊不清，但是還是肉眼可見的高興：“師父說山下很多好吃的！說以後讓我在山下生活，讓我習慣一下。”

  臨千曼：“……”

  你還挺聽話。

  陶念不僅聽話，學習能力也很強。

  她觀察著臨千曼的臉色，學習她剛剛和自己說話的樣子，小心翼翼：“你生氣啦？為什麽啊？”

  臨千曼學著她剛剛的樣子，冷哼一聲，不說話。

  陶念更加興致勃勃，伸手想把自己手裏的盒飯放到臨千曼手裏，因為剛剛自己手裏是拿著盒飯的。

  但是都遞出去了，又不舍得了。

  在真實和食物之間，陶念很是苦惱，猶豫了好一會兒，咬牙把盒飯放到了臨千曼手裏：“給！”

  哈哈哈居然還真舍得把盒飯給自己當道具。

  臨千曼看陶念這個樣子，險些繃不住。

  可是陶念已經收斂了臉上的不舍，接著學著臨千曼擔憂又慈祥的表情：“為什麽？你說啊。”

  臨千曼這下是徹底忍不住了，她把臉埋到胳膊肘裏，脊背拱起來，笑的一抖一抖的。

  夜裏還是有涼風，臨千曼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披著。

  現在陶念看著那兩層衣服下明顯的一節脊柱，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啊她好瘦啊……

  這個念頭突如其來沒有緣由，陶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會有這樣的情緒。

  饕餮單線條的小腦袋瓜下意識想要合理這個念頭。

  於是下一個想法就是。

  太瘦了咬起來會塞牙吧……

  陶念認真猜測瘦小麒麟的口感，餘光裏，突然看到自己腳下多了些東西。

  她定睛一看。

  臨千曼手裏還拿著打開了的盒飯，因為她的動作，胳膊連著手腕一起抖動，飯盒裏的河粉，掉出來了。

  陶念的眼淚當時就掉下來了。

  先不說臨千曼事後哄了多久陶念答應給陶念買多少的河粉。

  總之陶念吃完了那些河粉，揉著自己的肚子回寢室後，章景月還在練習室沒有回來。

  陶念不知道章景月最近這段時間怎麽了，但是臨千曼作為導師，能看出來章景月的緊張和她的壓力。今天又聽說陶念是跟著章景月打電話學的那副做派，也猜到了一些什麽，叮囑陶念多關心一下章景月。

  這可把饕餮為難壞了。

  她回到寢室後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麽辦，最後絞盡腦汁想到了一個辦法。

  章景月後半夜才回來，躡手躡腳簡單洗了個澡回去睡覺，剛剛坐到床上，就察覺到身下硌的慌。

  她摸黑把床上的東西拿出來摸索。

  是一板健胃消食片。

  一片黑暗裏，章景月看了看陶念的位置，無聲笑了笑。

  第二天章景月正在練習，工作人員過來給她手機，說有人給她打電話。

  章景月看了看那個號碼，冷著臉掛了。

  偷偷觀察章景月一舉一動的陶念，馬上就把這件事記在小本本上，打算等會和臨千曼說。

  但是因為寫字太慢，被章景月發現了。

  章景月看著這個拿著小本子認真寫什麽、隻留給自己一個黑色發頂的人：“……”

  陶念今天好像一直都在寫這個小本本，之前也就算了，怎麽現在還跟著自己寫呢？

  她忍不住問：“你在幹什麽？”

  陶念藏不住話，她壓根沒有什麽“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的概念。

  所以她眨巴著眼，很誠實的告訴章景月：“臨千曼說你最近壓力很大，讓我看著你，有事的話和她說。”

  章景月有些害羞又有些感動，沉默了好一會兒，低聲說“謝謝。”

  然後又問：“所以你在寫什麽？”

  “哦，”

  陶念舉了舉自己的小本子，很誠懇：“我說我記不住，臨千曼說可以拿小本本記下來。”

  章景月眯著眼，接過那個本子想看看她都記了什麽。

  陶念讓她看，表情坦蕩。

  章景月看了看小本子，在看看陶念。

  陶念依舊坦蕩。

  章景月再看看本子，忍不住問：“這是什麽？你們這是加密通話嗎？”

  這句話同樣出現在臨千曼嘴裏。

  雖然知道饕餮之前寫字用的是毛筆，突然用硬筆會不習慣，但是怎麽也想不到她的字體會這麽醜。臨千曼看著本子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體，忍不住問：“這些都是什麽？”

  陶念湊過去，指著第一行給她讀：“早上吃了一個煎餅一碗粥一包鹹菜，雞蛋沒有吃蛋黃，煎餅沒有要蔥。”

  臨千曼：“……”

  為什麽自己最開始還會對她有所期待？

  她隻在意這些，自己不應該早就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