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千歌直到回到家，躺在柔軟的床上，都沒想明白陸湛最後那含情脈脈，卻欲言又止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腦子裏思緒紛亂，連帶著也無暇顧及對邵子卓的不滿。

  總覺得陸湛那眼神別有深意……

  四十分鍾前，許千歌吐槽完邵子卓的種種劣跡之後，陸湛突然凝了她好半晌，以至於她叭叭完，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哪裏不太對勁，小聲地問了一句：“陸par，你是不是有什麽想說的？”

  “……”陸湛斜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眼神。

  “沒。”他淡淡地說。

  許千歌當時沒心沒肺的，沒察覺他語氣裏的異樣，真以為沒事了，繼續又帶了幾句關於沈明舒的事，兩人散了會兒步，陸湛全程沒說幾句，但眸光總似有似無地落到她身上，偶爾出神個那麽半秒。

  下了車，回了家，許千歌才感覺有點別扭。

  難不成是……她的腦子裏突然迸出一個可怕的想法，但剛冒出的苗頭，就驚恐地搖頭，想壓下這可怕的想法。

  但仔細一想，好像都是有跡可循的……

  正欲越想越深，身側的手機“叮”一聲響，打斷了許千歌的思緒，她翻了個身，伸出手去摸，點開一看是陸湛發來的消息：“好好休息，準備明天的新聞發布會。”

  許千歌光是想想，就能猜到這男人古板嚴肅的表情和口吻。

  不過，指腹在手機屏幕上停頓了片刻，她微眨眼眸，今天腦子裏胡思亂想了太多，差點忘了還有新聞發布會這一茬了。

  *

  新聞發布會定在下午四點。

  許千歌其實昨天沒怎麽睡好，連夜趕工做了一份關於發布會的發言稿，一直到淩晨十二點多才發給陸湛。再加上“精致美女”的睡前護膚環節，搗鼓了半個多小時才終於滿意地上床睡覺。

  想她許千歌一直為了美貌秉著絕不熬夜的人生信條，卻在今天破例了。

  為了新聞發布會，這事她必須重視起來。

  本以為這男人應該睡了，許千歌都準備關閉頁麵了，沒成想他還秒回，不過他沒第一時間接收文檔，反而凶巴巴地問她：“怎麽還不睡覺？”

  “弄完睡了，你先看看？”許千歌慫慫的。

  “明天看，睡覺。”

  許千歌撇了撇嘴，但也不敢頂撞自己的頂頭上司，於是隻能連連應好。

  而陸湛則仔細地瀏覽了她發來的文檔，在上麵一一做了標記，哪些需要改進的，哪些需要換種方式闡述的，又給她舉了兩個案例，批注了這兩個案例與本案的相似之處，可取之處。忙活完已經是一點過了，他重新把文檔發回給許千歌。

  那邊沒了聲兒，他才安心她確實睡了。

  這些許千歌自然不知道。

  八點四十多分，她打著哈欠進了律所，各方同事還是照例上來獻殷勤，許千歌婉拒了，並搬出了陸湛這尊大佛來：“陸par不喜歡員工在辦公室搞這些，以後不要再送東西了。”

  他們這才悻悻地帶著自己的東西走了。

  許千歌在工位上發了會兒呆，這才進入工作狀態。

  打開郵箱，發現陸湛昨天一點多把那份文檔又重新傳給了她，接收之後，看見上麵密密麻麻的批注，怔愣了片刻。

  她抿著嘴唇往陸湛的辦公室裏看了一眼，心底暖意流淌。

  許千歌認真地按照陸湛的批注又修改了一遍，心裏總歸是有點譜了。

  發布會的會場已經布置好了，三點多的時候各方媒體就扛著長槍短炮，爭相湧入會場，主人公還沒到，大家已經開始絡繹不絕地討論起來了。

  這件事的熱度很高，再加上各大營銷號帶節奏，網絡上也議論紛紛。

  甚至有人故意來這兒蹲點，在某魚上開了個直播，專門給民眾播發布會的全過程。

  *

  許千歌抵達發布會現場時，場內已經擠滿了人，她眉眼間沒有什麽情緒地看著人滿為患的現場，這些人的目的她比誰都清楚。

  甚至能預想到今天這場仗，會有多激烈。

  盡管她早已有所準備，但她從未經曆過這事兒，心底還是有些虛的。

  恍然見，眼前仿佛映出了葉佩華那張布滿滄桑的臉龐，還有葉佩華的子女對她的惡意的謾罵，心瞬間涼成一片。

  這時，她的肩膀上多了一道沉沉的力度。

  許千歌回過神，側眸，對上男人深邃而堅定的眼眸，他的聲音平穩有力：“別擔心，一切有我。”

  “……嗯。”

  應完，她在心底給自己的打氣。

  結果剛上台，還沒坐下，無數支話筒就懟到許千歌的麵前，距離近到差點兒戳到她的尖俏的下巴，惹得她往後仰了仰。

  旁邊的男人臉色立刻就沉了下去，語氣冰冷地警告他們：“保持距離。”

  僅僅簡單的四個字，那些媒體人紛紛地退了兩大步，跟許千歌拉開距離，都不敢招惹這個男人。

  許千歌抿了抿嘴唇，而後揚起一抹公式化的笑容，淡聲開口：“大家好，我是許千歌，應坤案的主理人，也是虞玥的辯護律師。今天開這場發布會，主要是就今日各大平台上對我的惡意詆毀、攻擊、謾罵等作出回應。”

  “第一，葉佩華的自殺與我無關，大多數人的爭議在於我是間接害死了葉佩華教授，我在這裏想說的是，此案件中，葉佩華並不是凶手，但她為了保住所謂的名節極力想往自己身上攬罪，這是她的私欲，與我無關。她幹擾警方調查，威脅我的委托人，這些罪名也成立，詳細大家可以去法院谘詢，無論這個證據是不是我提交的，她都逃不掉法律的責任。”

  “就算沒有我，難道她做的事情就不存在了嗎？”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眼尾上揚，整個人氣勢很足。

  她的目光掠過眼前的一眾媒體，凜冽得像是寒風一般，嚇得人後退連連。

  這時，扛著攝像機的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許律師，你的意思是葉佩華教授其實是畏罪自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