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ii.
作者:無聊到底      更新:2021-09-12 02:28      字數:2879
  在那本書的故事裏,妖神與魔奴簽定血契,魔奴便忠了她一生。

  這一生很短暫,從締結契約、心血交融那一刻算起,也就不過兩百多年。

  兩百多年,於妖魔而言不過轉瞬,那隻魔奴卻將其當做了此生最大的福分。

  聽聞這世間的魔奴大多如此,在滴血認主之前,便一直被人灌輸著近似極端的愚忠思想,一旦締結血契,便再沒有自我。

  可如果她們之間不曾結下血契,如果她能教會那個魔奴為自己而活,如果她能讓那魔奴知道自己也可以像個正常的魔族一樣擁有尊嚴。

  真到絕境之時,那個魔奴還會為她奮不顧身嗎?

  也許不會。

  但她也不需要她會。

  因為她這一生,不可能淪落到需要旁人犧牲保護的地步,絕不可能。

  落曇如此想著,合上手中書頁,閉目休息了片刻。

  柔藍的靈光,好似雲外的那抹天色,又如輕煙,於她身側流轉、聚散。

  門窗緊閉的屋內沒有一絲陽光,卻被靈光映照得不顯半分暗沉。

  落曇如往常一般於閑時修煉,一顆心卻許久沒能靜得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將所有靈氣收束,屋內瞬間暗了下來,她緩緩睜開雙眼,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一扇小窗。

  午後西斜的陽光沿縫擠進了這片昏暗,略微刺目。

  她下意識眯了眯眼,待適應這光線後,便不自覺望向了那僅僅百步之隔的對屋。

  今日的厭雙,於往日不太一樣,竟將門窗都關得緊緊的,也不知是不是仍對午飯時的談話耿耿於懷。

  是,確實有那麽一瞬間,她心中的疑慮得以加深,不由自主地又一次開始懷疑厭雙的來曆可能並不單純。

  其實這樣的疑慮從未自她心底消弭,隻是經過十數日的觀察,她已經漸漸將其放下——因為她堅信自己不會看錯,那隻魔奴的眼睛太幹淨了,幹淨得就算真的深陷陰謀詭計之中,也隻能是被利用的那一個。

  這樣的魔奴,根本不可能帶著任何壞心思接近自己。

  可今日這魔奴卻讓她小心尹白音。

  其實就算沒有那個話本裏的故事,落曇也知道蛇族的野心。非但如此,她還知道在妖界之中存有反心的並不隻有蛇族。狐族、鳥族亦是上千年來不曾安分過幾日。

  它們是如今妖界最強大的三族,更是曾經聯手設下守護結界,使得妖神凝魂聚魄,修出一副真身的存在。

  如果妖界不曾出現落曇,妖神之位必定屬於三族中的某一隻妖,而那一族,也會因此成為妖界之中最尊貴的存在。

  可事實就是,妖界被一個天生天養,不屬於任何種族的“妖”統治了。

  落曇知道,三族心中各有不服,兩千多年來也一直在背地裏明爭暗鬥,但她從未將其當做一回事。

  原因很簡單,那些實力遠不及她的妖精不管再怎麽折騰,都如蚍蜉撼樹,根本無法動她分毫。

  那名為《山海》的古怪話本裏說,蛇族的尹白韻和尹白音倆兄妹能將她一步步逼至絕境,怎麽看都是胡編亂造。

  尹白韻先撇開不談,就說尹白音那小丫頭,性子驕橫恣肆,嘴裏憋不住半句話,個人喜惡、心情好壞也全都寫在臉上,一看就不是當反派的料。

  若那一日,那丫頭真能靠自己的腦袋瓜子算計到誰了,她那個為她頭疼了千年的族長哥哥必是半夜做夢都能笑醒。

  可就是這樣一個橫看豎看都不懼威脅性的小白蛇,卻偏生讓那個魔奴產生了危機,並特意提醒她千萬遠離。

  妖魔兩界,私交甚少,上千年來互不相擾。

  一個來自魔界的身份低微的魔奴,又能對妖界有多少了解?

  為什麽僅是一麵之緣,便能對著一個陌生妖族生出戒備之心?

  那個魔奴的反應,屬實讓她很難不做聯想。

  可此刻想來,卻覺得那一瞬脫口而出的質疑並沒有任何意義。

  先不說這一切可能真的隻是一種直覺,就算那個魔奴真的對她隱瞞了什麽,至少在那一刻,提出那一份戒備,初心都是在為她著想,她不該質疑她的忠心。

  經過十數日的觀察,她已經足夠了解她的魔奴。

  她想,那個魔奴現在應該不怎麽高興,許是還在獨自惶恐,又許是惶恐過了,正沒精打采坐在桌邊,糾結著午時的那番談話,於心理嘀咕——主人為何不與我締結血契?

  畢竟對一隻魔奴而言,能有一個此生不換的明主,是多麽值得歡喜的事。

  可她並不認為這樣的歡喜是對的,它很是病態,就像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一樣,害人不淺。

  落曇低眉搖了搖頭,呼出一聲輕歎。

  天邊的雲,輕悠悠地遮住了刺目的豔陽,清淨的庭院中,光線頓時暗沉了許多。

  一陣風掠過,竹葉沙沙作響,很是擾人。

  落曇有些不耐地合上窗戶,右手向上抬起,不自覺便幻出了一麵水鏡。

  隨著水鏡中的畫麵愈漸清晰,她看見了那隻魔奴。

  那個在她想來,本該心慌意亂,亦或悶悶不樂的魔奴,此時此刻竟在床邊試穿著上午新置辦的衣裳。

  那張不大的木床上,亂糟糟地堆滿了四散的衣物。

  而那個魔奴,走到梳妝台的小小銅鏡前臭美了半天,便又蹦回床邊,笨手笨腳解起了襟前的一顆顆布扣。

  落曇閉上雙眼,單手扶額,心中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之感。

  她錯了,十數日的觀察,並不足以讓她了解她的魔奴。

  她的魔奴在被她質疑了忠誠之後,隻短暫地害怕了一頓飯的時間,便回屋中快樂地試穿起了新衣裳。

  雖然一點也不願意承認,可事實就是,那些讓她煩亂了許久的擔憂全是多餘的。

  她深吸了一口長氣,反手打散了眼前那麵水鏡,這才睜開雙眼,幾步走回案邊坐下,單手托住下巴,陷入了一陣沉思。

  這個魔奴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一天天的真是……

  真是太不像樣了。

  落曇越是去想,就越覺想不明白,她糾結許久,最終揉了揉太陽穴,決定去床上小睡一會兒。

  睡前,她幻了一隻靈蝶,向厭雙捎了句話,說下午不用為她做飯。

  然而這一覺,她睡得並不怎麽安穩,素來少夢的她也不知為何,今日竟夢到了許多光怪陸離的東西,醒來之時卻又發現記不太清楚,那樣的感覺恍若靈智初開之時,見什麽都覺分外朦朧,難以捕捉。

  屋內沒點燭火,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無星也無月,暗得讓人什麽也看不清。

  落曇下床,指尖聚起一縷靈光,緩步走至窗邊,推開窗戶,任由細雨被風吹進屋中,冰冰涼涼,灑在身上。

  她向外看去,一眼便望見了對屋的燈火。

  那一瞬,她也不知怎的,心底一整日的莫名煩悶,都似被那屋中搖曳的燭光驅散無蹤。

  落曇靜靜望了許久,忽見燭光中消瘦的人影起身向窗邊走來。

  她不禁後退兩步,拂袖關上窗戶,又順手點亮了屋中的三處燭台。

  厭雙輕手輕腳走至窗邊,推開一絲窗縫向對屋望去,見那暗了一夜的燭光終於亮起。

  不一會兒,一隻靈蝶自那頭飛來,於她麵前化作一行娟秀的小字。

  ——今日菜式不錯,明日依舊。早點休息。

  靈蝶散去,厭雙不禁舒了一口長氣。

  中午的時候,落曇沒有與她締結血契,可把她嚇得不輕。

  天知道她回屋裏花了多少時間才冷靜下來,好不容易靠著那些新衣裳轉移了一下注意力,便見一隻靈蝶飛到窗前,讓她不要給落曇做晚飯了。

  這一來二去,搞得她差點以為自己要被“退貨”了,嚇得每隔幾分鍾便偷偷朝對門望上一眼,卻一直沒有發現任何動靜。

  越是沒有動靜,就越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她忐忑地等了許久,那在嗓子眼吊了許久的一顆心,終於是在這一刻緩緩落了下來。

  “早誇不就完事了。”

  她小聲嘟囔著,抿唇忍笑,關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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