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作者:無聊到底      更新:2021-09-12 02:28      字數:3520
  厭雙發現了一件事,她很難對落曇解釋,自己對尹白音的警惕之心到底從何而來。

  她可以對落曇說,她就是憑著直覺認為尹白音不是一個好人,憑直覺認為尹白音是個危險人物。

  可那又如何呢?

  這裏不是人間,這裏是妖界,是各族妖精聚集之地。

  豺狼虎豹、蛇蟲鼠蟻,若以人類的角度去看,全是一些令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可妖精又不是人類,誰規定妖精都得保持良善了?

  說到底又不是要去修仙,妖就是妖,根本不必遵循那些所謂的是非善惡。

  所以說,不是好人這樣的說法,在妖界是根本站不住的。

  可這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妖神大人此刻一看便是興致滿滿,她這個挑起了話題的魔奴,除去繼續嘴硬,難道還有別的選擇?

  厭雙:“主人,我的意思是……她,她可能對您居心不良!”

  落曇:“怎麽說?”

  厭雙:“我,我說不出來,就是感覺……”

  落曇:“感覺?”

  這問題兜兜轉轉,到底還是回到了“感覺”二字,不過這一次的關鍵點不再是“好人壞人”,而是“是否居心不良”,不過好在結果是一樣的,也算得上殊途同歸了。

  其實摸著良心說,她真的很希望落曇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多提防提防尹白音,甚至是整個蛇族。

  畢竟在她的小說裏,有那麽一種奇毒,生於地界極陰之淵、峭壁之上,名曰淚痕。狀似雪曇,奪人性命卻不見血色。

  文中設定,此毒能夠喚醒一個人內心深處最不願麵對的苦痛,此痛有如千刀萬剮般將苦痛寸寸剖開、不斷加深,待到心魂徹底失守之手,不是走火入魔修為盡毀,便是三魂七魄散歸天地。

  而整個故事裏,尹白音便是憑借落曇對男主的信任與情誼,害落曇“不慎”染上此毒,接著精心設計了一次又一次的艱難險阻,讓主角不斷陷入危險之中,使得落曇從此踏上了哪怕隻剩半條殘命,也依舊要為主角默默助攻,且絕不讓其知曉分毫的自我感動之路。

  幾次三番折騰過後,那原本可以憑借強大修為慢慢驅散的奇毒,到底是一點一點攻入了落曇的心脈,最終再不可救。

  而蛇族,則在此時選擇了落井下石,將其一步步逼入了絕境。

  隻是厭雙雖然知道這些,卻沒有資格對其進行勸說。

  至少,現在的她暫時還沒有那個立場,也找不出任何日後蛇族可能叛亂的苗頭。

  厭雙這般想著,眼底不由得閃過一絲無奈。

  落曇:“你有事瞞著我?”

  忽如其來的疑問,讓厭雙短暫慌了心神。

  她抬眼望向落曇,隻覺落曇的神色好似在那一瞬變得難以琢磨了許多。

  在小說裏,妖神落曇確實是個十足的戀愛腦,可厭雙差點就忘了,女二再怎麽戀愛腦那也是遇上男主以後的事,在沒被所謂的愛情衝昏頭腦之前,落曇也是足以威懾三界的存在,不可能像個傻白甜一樣好哄好騙好忽悠。

  這下算是踩到雷區了……

  早知如此,一開始就該直接承認的,自己剛才表現出來的不滿,僅僅隻是因為辛辛苦苦做好的菜沒得到認可,根本不該自作聰明地轉移什麽話題。

  現在好了,說多錯多,妖神大人看出不對勁的地方了,這要她怎麽圓啊?

  完了,不會要涼在這一關了吧?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厭雙總覺得落曇的目光似能洞穿一切,嚇得她連忙將頭壓低了許多,生怕一個眼神將自己徹底出賣。

  嘴硬,此時此刻,她能做的似乎隻有嘴硬。

  “我……我,我沒有!”

  “是麽?”

  落曇的語氣淡淡的,卻有著一股沒來由的壓迫感,厭雙這下徹底不敢說話了,整個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來。

  一時之間,屋內分外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落曇於旁側淺笑一聲,淡淡說道:“無所謂有或沒有,我不喜歡深究一些東西,你也不必太過緊張。”

  厭雙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覺一顆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落曇見她不語,便放下了手中碗筷。

  不過她並沒想到,那碗筷落桌的一聲輕響,竟將眼前的魔奴嚇出了一個激靈。

  這讓她不禁沉思片刻。

  短暫沉思後,她抬頭望了一眼窗外,輕聲說道:“有件事,我倒是一直忘了問你。”

  膽小的魔奴連頭都不敢抬一下,更別說一句回應了。

  可落曇並不在意似的,自顧自將話說了下去:“修衣族將來你送來之時,似曾說過,你願與我締結血契。”

  “啊?”厭雙猛地回過神來。

  是的,在小說裏,落曇與厭雙之間是有主仆血契的,可血契一旦簽訂,從此她的性命就真的不屬於自己了。

  在過去的十幾日裏,落曇從不曾提及血契一事,此刻卻提了起來,是否可以理解為,落曇對她已經失去了信任,所以決定用血契將她束縛?

  那一刻,盡管心中有著千萬個不情願,理智卻還是告訴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拒絕。

  此刻若是拒絕了落曇,別說將來是否身不由己了,能不能見到今天的月亮都不好說。

  再說了,她如今穿到這副身體裏,本就隻能靠著落曇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想要過得安穩,就必須想盡辦法護好落曇,來回都是綁在一起的,這血契結不結似乎真的沒有太大差別。

  厭雙這般想著,忽而將心一橫,抬眼望向落曇,一字一句、無比認真道:“在我心中,能與主人締結血契,便是此生最大的福分!”

  她知道,自己現在狡辯什麽落曇都不一定信,但她其實本就不需要進行任何狡辯,隻要老老實實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就能表明自己的一片忠心。

  本著做戲要做全套的基本操守,她甚至當場從桌邊站了起來,裝模作樣地朝著落曇單膝跪下——畢竟電視裏所有奴仆向主子效忠的橋段全是這麽演的。

  她覺得自己演技不錯,而且台詞也是小說裏有的台詞。

  她還記得呢,小說裏那一段更新放出去的時候,一個沒多少戲份的魔奴瞬間虐到了不少讀者,評論區好多人都在哀嚎,求她接下來不要再刀這對亡命的主仆了。

  她想,自己的語氣那麽誠摯,落曇應該不會對此無動於衷才是。

  可時間卻好似在那一刻凝滯了。

  落曇靜靜望著厭雙,久久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四目相對之人各懷心思,卻誰也不去將誰打擾。

  直到……那一片死寂之中,傳來了一聲來自小肚皮的敲鑼打鼓。

  厭雙咬了咬下唇,眼底生出了一絲生無可戀的尷尬,甚至瞬間垂下了眼眸,不敢再去多看落曇一眼。

  然而下一秒,她聽到了一聲不明原理的輕笑——沒有一絲冷嘲熱諷,更不像威脅恐嚇。

  “起來吧,先吃東西。”

  “啊?”厭雙有點發懵。

  “起來吧,先吃飯。”落曇將話又重複了一遍,語氣中沒有半點不耐。

  她重新端起碗筷吃了兩口,見厭雙仍舊愣愣地跪在地上,不禁笑道:“怎麽,要我扶你?”

  “不用不用!”

  厭雙連忙站了起來,雙手緊握著低垂在身前,半天沒敢坐下。

  就在此刻,落曇忽然往她碗裏夾了一筷子魚肉,嚇得她連忙一屁股坐回桌邊,將小小的飯碗抱入懷中,生怕在麻煩了妖神大人。

  這一頓飯到底是讓她硬著頭皮吃完了。

  吃完飯後,她懷著忐忑無比的一顆心,認真將桌子收拾得幹幹淨淨,剛端著碗碟準備離開,便在門口聽到落曇對她說了一句話。

  “我並不在乎你是否忠誠,與我締結血契也不會是你的福分……妖也好,魔也罷,不管什麽身份、何種地位,都該為自己而活。”

  什麽情況啊這是……

  厭雙咬了咬唇,沒敢回應,隻朝著廚房快步走去。

  落曇望著窗外快步走遠的魔奴看了許久,直到那個瘦小的身影徹底離開自己視線,這才低下眉眼,自掌心幻出了那一本書冊。

  她憑著記憶,翻開了書中某頁。

  ……

  “今時今日,我淪落至此,也算拖累你了……”落曇氣若遊絲地說著。

  “後悔嗎?”她伸出幾近枯槁的手指,妄圖拭去厭雙臉頰的血痕,“以你的本事,不愁尋不到一個好的主人。若你跟了旁人,任誰都好,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

  話到此處,她不再言語,隻自嘲著低笑了一聲。

  事到如今,還願留在她身旁的隻剩下這個魔奴了。

  而這個魔奴留在她的身旁,應也隻是因為那一道血契,讓她們之間性命相牽,再無其他選擇。

  所以她要這樣的答案做什麽呢?

  難道隻是為了告訴自己,這一生活得如此蒼涼,是生是死都無人在意嗎?

  罷了……

  “主人。”

  這個的魔奴總是不愛說話的,隻要是主人認定的事,無論是對是錯,她都從不會為自己辯解分毫。

  可這一次,她開了口。

  她說:“在厭雙心中,能與主人締結血契,便是此生最大的福分。”

  她的目光那麽倔強,倔強地想要向那個從前並不怎麽將自己放在心上的主人證明,證明那一顆無比赤忱的忠心,證明她此生不曾悔過。

  ……

  “為什麽?她又沒對你好過。”

  落曇指腹輕輕撫過書中那個魔奴的名字,眼裏滿滿都是不解。

  沉默許久,她聽到屋外響起了極輕的腳步聲。

  那個給她帶來了滿頭問號的魔奴跟個小賊似的,踩著貓一樣的步伐,輕手輕腳自她窗邊走過,當確定遠離此處後,便一溜煙縮進了自己的房間。

  落曇:“……”

  那魔奴大概又被嚇壞了。

  或許,她該對她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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