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房間裏，黴味兒特重。

  幾個坐在角落裏瘦小的人兒聽到開門聲，瞬間站起來，消瘦的臉龐一下子掛起燦爛的笑容，並且用袖子擦了擦髒兮兮的臉。

  其中一人用指尖拉住牙婆子的衣服，懸著心問道：“大娘，是不是有人買我們啦？”

  呆在這種地方，沒人比她更希望早點被人買回去。

  哪怕沒有錢，能吃飽飯就中。

  牙婆子看到幾人的模樣，心裏的慍怒稍微減少，輕歎一聲微微點頭，罷手讓身後的人將洗臉盆端進來。

  “你們都擦幹淨臉，精神點，待會兒就看你們各自命數了。”

  “是。”

  “我們一定會聽話，不管賣家是什麽人，被買回去後我們一定會努力幹活，隻聽主子的話。”

  話雖如此，她們卻仍忍不住好奇。

  一開始出聲的女孩抬起頭，眼睛盯著牙婆子看，“大娘，買我們的人是誰啊？”

  哪怕剛才說著打雞血的話，但她們心裏頭都在打鼓。

  她們還是花一樣的年紀，還沒及笄，髒活累活她們都不怕，就怕跟不對主人，導致一生都看不見一絲光亮。

  牙婆子瞅了她一眼，又看向幾人，瞬間看出她們的小心思。

  她伸出手，一隻手指點在女孩額頭上。

  “賣主是個實在人，不過瞧著不是大富大貴人家，看著心善，你們當中若是有追求去富貴人家的就不用跟我去了。”

  她發現李語琴的眼神賊尖，哪怕跟去也不會被選上，所以沒必要浪費腳程跟時間。

  幾個女孩聽完，相互對視一眼。

  她們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孤苦伶仃，家裏隻剩下她們一人。

  有些人心中就期盼著去富貴人家裏做下人，去到那裏她們的生活質量都會得到改善。

  而且聽聞在富貴人家做下人，出門一趟都會被人高看一眼呢。

  所以當即有兩個女孩後退了一步，不敢抬起頭。

  牙婆子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無奈的搖搖頭。

  這些個孩子心裏在想什麽她在清楚不過了，但富貴人家的門豈是那麽好進？生活又哪有那麽好。

  一切靠的向來是自己，從來不是別人。

  她回過神，目光停留在一開始說話的女孩，這孩子機靈，她還以為女孩的選擇會跟另外兩人一般，但卻沒有。

  她好奇道：“你確定要跟我出去？”

  邁出這個門就沒後悔藥，是會直接改變跟影響一輩子的。

  女孩抬起頭露出一排工整的牙齒，用別人用過的抹布擦著臉，笑道：“大娘說那戶人家是好人，我信大娘的。”

  爹娘去世前跟她說過，越是貴族人生活越亂，樸素ren家的生活才能簡單點，沒有勾心鬥角。

  而這戶人家既然能來這兒買人，說明家庭情況比一般農戶要高。

  “大娘不會看錯人，你跟著來吧，還有你們。”牙婆子聽罷，心中稍暖，用手點了另外兩個沒選擇退出的女孩。

  “是。”

  “謝謝大娘！”

  聽到身後歡樂聲，牙婆子的臉上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

  她閱人無數，但並不是誰都會聽她的話，認為她是在“害”她們，但曾經不聽她勸眼高手低的人，哪個過得不是不如意？

  甚至已經死了好幾個，了無音訊的有數個。

  這三個丫頭都是機靈的肯吃苦的，但願那位老太太都能看上要了去。

  一會兒，屋子裏。

  莊靜初睜大著雙眼，看著走進來瘦骨如柴沒多高的三個女孩，又瞧了一眼坐得端正筆直的李語琴。

  奶的眼神果然歹毒，這才是死契。

  不過她再次看向臉頰骨凸出的三人時，光潔的眉頭微微擰在一塊。

  如此瘦弱，打蛋液時能使得上力氣嗎？不會做幾分鍾就的停一下休息一會兒吧，若這樣買回去能解燃眉之急嘛。

  此刻，李語琴倒沒覺得三人很瘦弱，這在死契裏算比較有肉的了。

  她道：“你們年紀幾許，家中還有幾人？”

  這都是得問清楚的，家裏底細摸得越透越好，越幹淨越好，最好就是沒什麽親戚在世了的。

  不然以後多少會鬧出是非，她怕麻煩。

  牙婆子瞬間露出笑容，介紹道：“老太太，她們家裏人老的死，病的逝，早就沒人在了，若不是被我發現早就沒性命了。”

  這話倒是真的，死契的人好一些都是自願來牙行，在這裏隻好能還口飯吃，不會凍死。

  李語琴頭沒抬眼睛卻抬起來瞥了她一眼，沒讓她說話。

  牙婆子看出她的不喜，識趣的閉上嘴，不過胳膊肘卻碰了下那機靈的女孩，示意她放聰明點。

  “老奶奶，今年寒冬過冷，我裏沒糧食家裏人都餓死了，如今隻剩下我一人，懇請你收留我吧。”

  說完，她虔誠的跪在地上。

  剛才在進門時，她就觀察了李語琴跟莊靜初的衣著，兩人雖穿著普通，但身上的氣質是裝不出來的。

  哪怕現在不是富貴人家，以後也不會孬。

  身後的兩人見狀，聳著的腦袋在低下瞅了對方一眼，紛紛跪在地上。

  “懇請老太太收留我們！”

  莊靜初柳葉眉輕挑，這女孩是個機靈的，倒是能培養，另外兩個雖不嘴笨，但勝在實誠，都是不錯的人選。

  不過奶讓她別出聲，所以她隻是睜大眼睛看著。

  李語琴隱晦滿意的點點頭，她的看法跟莊靜初差不多。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孩子眼睛單純是騙不了人的，並且她剛才注意到女孩撩起袖子時手上的老繭，一眼就能看出是個能吃苦耐勞的。

  另外兩個孩子也不差，黝黑的皮膚能看出是個長期在陽光底下曬的。

  “先起來，抬起頭給我看一眼。”

  “是，謝謝老太太。”三人異口同聲，站了起來。

  李語琴目光從三人的臉上經過，長相普通不孬，這點上她很滿意，她家太多清秀的人了，需要幾個樣貌平平的。

  特別是……

  她餘光看了一眼莊靜初，腦海裏浮現的卻是褚南玹，孫女婿長相太清秀，妥妥的清冷美男子。

  但她孫女不孬，長相隨她，是十裏八村的頂尖尖美人兒。

  並且她晾孫女婿沒那個膽，若是孫女婿能看上這些死契，她都瞧不起，更不要說自命清高的孫女婿了，更何況不打算考取功名了？

  “一個多少錢。”

  “五兩一個，這是最低價了，老太太你可別砍價了啊。”牙婆子看得出李語琴是個精明的人，所以都沒高叫虛高的價格。

  李語琴這次還真的沒跟她降價，從懷裏掏出十五兩，“給，”

  “好哩，老太太，這是她們的身契，你收好啊。”牙婆子轉頭對三個女孩道：“杵著幹啥，還不叫人。”

  “主子。”三人異口同聲。

  李語琴罷手，在莊靜初的攙扶下站起身，氣勢十足。

  “跟我走吧。”

  在這裏浪費的時間夠多的了，她們還有其他事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