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去清水鎮的小分隊，一共三人。

  莊德慶負責趕牛車，李語琴背著放有麵包跟漢堡的背簍，這本是背在莊靜初身上的，但她看一眼莊靜初焉巴的表情，搶了過來。

  “奶，我能來。”

  “來什麽，你且走著。”

  李語琴拍開她的手，走路都半眯著眼，要不是自己拉著她的手，估計都能走偏，掉到水溝裏麵頭。

  此時，她忽然有些心疼，現在前不著家後不著鎮，早知道就不拉著孫女出來了。

  因此，她有點怨褚南玹了。

  昨晚是多大的運動量啊？這些個小年輕，咋不懂節製呢。

  “好吧，奶你要是累了，就換我。”說完就閉上嘴巴，她得保持精力啊，不然真能走著走著原地歇菜。

  李語琴喝了口水，嘴巴卻沒停，好信兒道：“你剛才跟裏正說了些什麽？”

  她瞧見孫女跟裏正說了什麽後，裏正表情可嚴肅了。

  “啊？沒什麽。”

  莊靜初大概陳述了一遍，沒什麽好隱瞞的，之後村子裏買了牛車奶也會知道，最重要她沒必要藏著掖著，又不是見不得人。

  “啊！”

  “奶，你打我幹什麽？”

  莊靜初疑惑的看向李語琴，一邊揉著腦殼，倒是讓她清醒不少。

  “你可能耐了，不把你打醒，還不知道幾斤幾兩了啊？

  這種事以後讓我跟你爺來。

  你年紀還小，要遭全村人戳脊梁骨可咋中？也就現在我們有恩於村子裏的人，你這些話才沒被指指點點，裏正也不會說是聽了你的建議。”

  說句不好聽的，你一人損害了全村集體利益，人家蹬鼻子上臉，把你從村子除名都算不錯了。

  畢竟好話不賴嘛，你斷我財路，我斷你生命。

  瞅瞅，多虧裏正是個有道德心的。

  莊德慶不解，“娘，我覺得小初說得挺對的，而且裏正也沒說什麽不是嗎？”

  這幾天，他可心疼壞了。

  累在黃牛身上，疼在他心裏頭，好幾次躺炕上睡覺就想起來，恨不得帶牛私奔，哪怕就為能停一天工。

  所以聽到這消息，他是最開心的。

  李語琴停下腳步捂著胸，抬頭瞥一眼他，得了，剛送走個缺心眼的，又來一個！

  “我沒說有錯，但就我們一家這麽認為。

  天上掉下餡餅，人家憑本事撿著不吃？大樹底下好乘涼，要是哪天樹枯了，人家第一時間議論的定是這棵樹。

  想的絕對不會是沒打理好，又或腳踩重啦。”

  這是人性。

  “奶，是我考慮了。”莊靜初是聽明白了，奶說這麽多，是怕她吃虧，最後落著不好的名頭。

  她一直用現代的思維去考慮做事情，想著有問題就解決，拖著算啥。

  但這是古代，階級思想重。

  不過做人總不能偏袒外人，自己成個受氣包吧！

  果然，下一句李語琴抱怨了。

  “哎，你日後慢慢學著點。

  不過買牛的事第一天就該整明白了，都想著白撿的牛，伸手就有人服侍，咱們給慣的？但在要是這樣，我回頭就花錢買地，有多少錢那都是進自個兜。

  村子人要是不知足，一塊買公家牛不成，俺就拍手不做了。”

  哎！

  大不了換個村子，重新出發！

  這些天裏，其實李語琴沒少被氣到，拿孫家大娘說，天剛亮就坐在她家對麵守著，見她就奔跑過來。

  “李姐，今個趕集啊？”

  她要是點頭，孫大娘指定會說，“啊？那可真太巧了，俺正想去鎮上買些東西，你家牛車應是有空位的吧？”

  聽聽，多厚的臉皮。

  就這樣的事情還發生過不少，人還不同，還有一次村裏幾人把她給堵著了。

  裏正路過看見，一個個挨頭教訓。

  “家裏沒活，閑得慌？

  這是李氏自家掏錢買的牛，你們要稀罕，有本事的讓自家娃給買個啊！

  還有想蹭車的，可以啊，先給錢。

  不然人家憑什麽免費給你拉去鎮上，你隨便路上叫個車夫，都還得掏十幾文錢，咋地？給自村裏的人卻不願意啦？”

  也就這，她才沒爆發性子。

  也就這，她以為裏正會琢磨這幾天會把牛的事給置辦妥當了。

  “唉。”

  李語琴無奈的歎了聲，現在看來她高看了裏正。

  其實不然，裏正這些天還真沒少琢磨，現在他正在宗堂給村裏人開會呢，板著臉，甚至拍了‘驚堂木’。

  “靜一靜！”

  可是沒用，話一落，宗堂就跟炸開了鍋。

  這還是虧他沒說是從莊靜初那裏聽來的要買牛，而是直接了當的說要買公家牛，讓大家夥兒湊多少錢。

  且聽這屋子的人怎麽說的：

  “為啥要捐錢啊？”

  “是啊，好不容易才攢得點錢，還是用來蓋大棚種蔬菜的，錢捐上去了，最後不夠錢整地，之前填寫的畝數怎麽辦”

  “不是有莊家那頭牛嗎？為啥還要重新買牛啊？”

  裏正在氣得腦袋嗡嗡響，拿煙袋子的手都抖了好幾下，最後還是沒能卷好煙，索性將煙袋子往桌子上一丟。

  “都給老子閉嘴！不想捐的，不想做的，就給我滾出去！”

  “……”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竟有委屈哭了的。

  胖墩坐在前排，他胡亂擦了一臉的唾沫，道：“裏正叔，我家願意捐錢，但大家說得也沒錯啊。”

  裏正聽聞，氣才消停一些。

  “叔先問你一句話。”

  “您說。”

  “你家養的雞鴨鵝，逢年過節舍得抓給莊老兄一家吃嗎？”

  “……”不舍。

  養了一年的，為的就是應付過節過年用，就算這樣，殺了還是不怎麽舍得吃，得分好幾天吃。

  所以說，這話把胖墩問愣了。

  大多人也愣住了。

  裏正看著他們的表情，才拿起煙袋子接著卷煙，末了，吸了一口吐了口煙霧，才說道：“你們家的雞鴨鵝都不舍得分人家吃一口，莊老兄家的牛為啥要給公家拉貨？”

  吐了口老煙接著說：

  “咱們做人要將心比心，不求真能感同身受，就說那雞鴨鵝值幾個錢，人家那牛值多少錢？

  幾十文的換二十多兩的都不願意，多問問是為什麽？”

  是啊！

  錢少換錢多都不願意，為什麽？

  因為雞鴨鵝是自家養的，照料了一年，宰了吃也是落入自個肚子裏，別人隻能聞著味道，吃不到。

  因為牛不是自家的，再累也沒關係，隻要不死就行。

  因為一開始就這樣，大家都理所當然了，裏正這會兒提要捐錢，接受不了，不想做花冤枉錢。

  裏正把大家的心思看得透兒透兒的，吐咽間歎了一聲。

  “這事怨我，一開始就該讓大家捐錢的。

  可老莊家人好，說大家兜裏應該沒幾個錢，等榨油賺了再不遲，先前的就讓他家的牛拉一拉，算造福大家啦。

  聽聽人家說的，在看看你們自個想的。”

  醃臢思想，這四個字他都不好意思說出來。

  大家聽聞，表現各異，但心情都一樣。

  婆娘們紅了眼睛，漢子們握緊拳頭，都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剛才在想吃屁？莊家人那麽好，還想扒拉人家吃肉喝血？

  自己竟這麽孬？

  可不能在這裏下去了，人心是肉長的，他們要記著老莊家的好，等散會後，回家拿幾個雞蛋去老莊家。

  就說：

  謝謝老莊兄你啦，讓俺家喘了口氣，有錢捐了。

  謝謝李姐你啦，讓俺家手頭有多餘的錢，這錢我們捐。

  謝謝小初啦，是你才讓我們有錢賺……

  此時，人群中不知道誰起了聲。

  “裏正叔，我們知錯了。”

  “裏正叔，我們以後保準不會這樣了，如果在發生，我們願意自己主動退出榨油跟種大棚蔬菜的名單裏。”

  “對，裏正叔，我們捐錢，多少都捐，家裏都是有漢子的，要缺那點錢，大不了去山裏頭砍幾擔柴去賣。”

  裏正紅著眼看著底下的一群人，見氣勢都不一樣，沒了之前摳搜樣，暗自點頭，就差背過去擦眼淚了。

  沒白費他的苦口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