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是季同秋的兒子？”裴漓之直言不諱問。

  對方衝裴漓之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正是，在下名為季伯聲。”

  “季伯聲”這個名字其實並不完全陌生，藥宗少主在外的名聲其實相當不錯。

  裴漓之不知道在想什麽，他忽然道：“九尊閣平時用藥，都由長卿閣提供，閣下與我師尊，沒有必要見麵。”

  他這一番抵觸其實並不含蓄。

  對方聞言，姣好的麵容也沒有閃過其他情緒，“在下明白，隻是冒昧前來，所謂的並非是賣藥。”

  沒等裴漓之再問，對方又溫和地笑了一聲：“在下有私事找九司尊主。”

  裴漓之眸光暗了些，但是他沒有阻攔這個男人，沒有立場，也沒有這個權利。

  既然小黑能夠把人帶進來，就足以說明林羨已經知道此人到來。

  裴漓之一言不發地將季伯聲帶到了林羨的主殿。

  而他的師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美人榻上起來了，在一旁的石桌邊上等待著自己這個客人。

  “藥宗季伯聲見過九司尊主。”季伯聲再一次自報家門。

  他的態度放得無比謙遜，但事實上他的年紀比林羨還要大上幾十歲，不過輩分上，林羨卻是他的長輩。

  他這態度也無可厚非。

  “請坐吧，季少主。”林羨示意道。

  裴漓之將人帶到之後，便又退下了，他不是沒有眼色，林羨與別人談事情時，沒有她的吩咐，徒弟也不該在場。

  待人離開，林羨布下了隔音結界，隨後才慢悠悠開口問這位藥宗少主。

  “季少主，你找我有事？”林羨見過他，但顯然，他們之間並不熟悉。

  因此這種時候，林羨也全然摸不透對方找她所謂何事。

  然而，林羨問出那句話之後，對麵的男子臉上的神色稍微變了些，但是並不明顯。

  片刻後，他又輕笑了一聲：“在下先恭賀九司尊主生辰快樂。”

  “多謝。”

  類似的話，今日已經有許多人同她說過，林羨如今應付起來，不能說是十分敷衍，但也絕對沒有很在意。

  季伯聲的目光落在林羨臉上，表情帶著一絲羞赧，“九司尊主，在下方才在宴席之上，聽聞您是女子的消息。”

  其實季伯聲得知的時間應該要再往前一些，林羨如今沒有刻意隱瞞自己身份，而季伯聲又是藥修，他早在宴席上看見林羨的第一眼時，就看出了其中不對勁的地方，然而那時候沒有深究，還以為隻是九司尊主身體不適。

  林羨：“所以呢？”

  “貴宗掌門似乎有為您挑選道侶的意思。”

  林羨聞言，不再說話。

  對方也不在意，而是看著她的眼睛道：“在下不才，想毛遂自薦。”

  林羨：“……”

  如果她現在在喝茶，現在該噴出來了。

  藥宗少主。

  這又是什麽意思啊？

  林羨這時候開口了：“抱歉，我師兄的意思，你們興許誤會了，他這人做事三分熱度，也不過是隨口一問，不必當真。”

  安行舟確實隻是隨口問了一下幾位其他宗門的好友，結果被人解讀成了這模樣。

  林羨覺得有些好笑，也覺得頭疼。

  然而，她這番話說完，對麵的藥宗少主卻突然站了起來，“九司尊主，我沒有開玩笑。”

  “我仰慕你已久。”對方這樣說。

  仰慕已久？

  林羨突然笑了一聲：“從什麽時候開始？”

  季伯聲這時候低下了頭，“從前，第一次見您的時候。”

  林羨：“……”

  第一次見……她很努力想了一下，她能記起來的畫麵，大概是自己第一次參加仙盟大賞時，與這位藥宗少主有過一麵之緣。

  但她那時候才十六七歲，是以男子之身見人。

  林羨再度沉默。

  季伯聲見她不說話，像是怕她誤會一般，忙開口解釋道：“九司尊主，您別誤會，我並非好男風，隻是那時被您的風采所吸引，一時動心，隻是仰慕而已，從未想過去打擾您。”

  “所以你是因為得知我是女子之身，才鬥膽上門來，是嗎？”林羨垂著眸，目光像是落在自己手上的扳指。

  “是。”

  林羨沒再浪費時間，她道：“季少主請回吧，我看不上你。”

  一句話，拒絕得毫不留情。

  林羨今日在這麽多自薦枕席的男修麵前，聽著他們各種各樣的話語，已經有些厭倦。

  如今好不容易躲回來，又有人主動找上門來。

  這第一個人來了，第二個人還會遠嗎？

  這種時候，外麵的男修，甚至還比不上她那位大徒弟來得讓人賞心悅目。

  顯然林羨的拒絕讓季伯聲臉上的神色出現了片刻的慌亂，他耷拉了一下眼皮子，半晌才再次開口說話：“尊主，是在下冒昧了，在下自知此番有萬般不得說的緣由，但始終想讓您知道，我的心意。”

  “在下告退，望您不要因此而擾了好心情。”

  季伯聲生了一張極其斯文的臉，他平日裏待人溫和，極少與人起糾紛，自然不排除別人是不敢得罪藥宗的原因。

  季伯聲自然是不缺仰慕者的，但他此時此刻在林羨麵前，姿態放得確實是足夠低。

  林羨不給季伯聲麵子，也不打算給藥宗麵子，她原本因為徒弟送的賀禮而變好的心情，就這樣輕而易舉被人破壞了。

  季伯聲離開之後許久，林羨依舊保持著麵無表情，在那之後的兩三個時辰內，都沒有人再進來打擾她。

  夜色降臨。

  有人再度進來時，天上已經掛了玄月。

  林羨躺回了自己的美人榻，她沒有睜眼。

  進來的是九尊閣這麽久以來收的第一個外門弟子，師從羽。

  狼崽子手上拎著什麽東西，就這樣踏步進來，沒有人攔著他，就說明，林羨默認了他進來。

  師從羽一進來，走了沒一會兒就能看見躺在美人榻上的林羨。

  他腳步頓住，隨後再走起來時，忍不住放輕了些。

  直到美人榻上閉著眼睛的人開口了：“師從羽，你來做什麽？”

  狼崽子頂著微翹的卷毛，驀然瞳孔收縮了一下，同時往後退了一步，最後才小聲道：“八長老，弟子想給您送生辰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