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倒是真的，隻是沒有那麽嚴重。何秋娘打的好算盤，特意從青黎堂請了坐堂的周大夫。診完脈周大夫叫藥童把東西都收拾了，對何秋娘道：“隻是小風寒，不打緊，略微清淡兩日，不用藥也無妨。”

  何秋娘道：“還是開兩副藥吧，等下叫人跟您回去取，大過年的辛苦您跑一趟。”給吳媽使了一個眼色。

  吳媽從袖裏拿出一個紅封塞到周大夫手裏：“大夫這邊請。”

  姚若蘭從帷帳裏伸出頭來，眉頭皺得緊緊的：“姑母，剛才您不是說姑父已經同意表哥和陸離的婚事了，眼下我們做這些還有什麽用？”

  何秋娘慢悠悠道：“還不知她這義女是真是假呢。咱們這邊的青黎堂也不是第一天開，隻聽說堂主姓梅，家中有個女兒，什麽時候聽說有個義女？若是假的，那可一切都好辦了。”

  姚若蘭道：“假的自然一切都好辦，若是真的咱們可怎麽辦？”

  何秋娘若有所思地盯住了她：“若是真的，這事就是板上釘釘了。你願意眼睜睜看著你表哥娶別人嗎？”

  姚若蘭用力握緊了手中的杯子：“我自然不願意。姑母還有別的辦法嗎？”

  何秋娘手指輕輕拂過她臉蛋：“想當年，老夫人把我賜給老爺時，老爺並不願意和我同房。要不是姚千雪身子不好，我又用了點手段懷了你表姐，哪有眼前的富貴生活。”

  “姑母的意思是....”

  何秋娘塌下眼皮喝了一口茶：“我什麽意思都沒有，一切還得看你自己。”

  說話間吳媽回來了，姚若蘭連忙問道：“如何？”

  吳媽的聲音裏都是掩不住的激動：“夫人，表姑娘，這可真是天賜的好機會！我趁拿藥的功夫跟青黎堂好幾個人都打聽了，皆說梅堂主隻有一個女兒，根本沒有什麽義女！這個陸離撒這樣大的謊，難道就不怕咱們查出來？”

  姚若蘭一激動差點把床幃扯下來：“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吳媽將自己打聽的情況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您說會不會是三公子和這個陸離合起夥來騙老爺？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老爺就是想反悔也不能了！”

  何秋娘雖有疑心，此時卻有些不敢相信：“便是演戲，也演得太好了。若是老爺去提親，不就露餡兒了嗎？”

  姚若蘭銀牙暗咬：“定是這樣！她們都是慣會作戲的，上次我和吳媽過去就被她們騙了。他們敢這樣做定是還有後招。表哥如今和從前不同了，主意大的不得了。還有那個陸離，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

  何秋娘思索片刻道：“這樣，吳媽你問問那個周大夫，願不願意到咱家來對質。先不要露出任何口風，請過來時讓他趁一起吃飯的功夫認一認這個陸離。若真是個假的，正好當堂發作，這樣也不會落人口實。”

  破五這日照例晚飯擺在了花廳。這幾日飲食上對陸離算是頗多照顧，基本不見海鮮了。何秋娘給吳媽使了眼色，吳媽悄悄出去把周大夫帶了進來，從屏風的間隙指著陸離道：“您看看，就是那個穿粉紫夾襖的姑娘，繡了梅花的那個，她說是貴堂堂主的義女，您認得嗎？”

  屏風的間隙太小，周大夫沒看到陸離身後的馮媽媽。他仔細看了半晌，確定這人自己不認識：“我之前已經跟您家夫人說了，我們堂主根本沒有什麽義女。這個姑娘我更是見也沒見過，她竟然冒充我們堂主的義女？”伸手就要去推屏風。

  吳媽趕緊拉住了：“別衝動，等我跟夫人匯報一下，等下要是叫您進去回話，您照實說就行。”

  何秋娘見吳媽衝自己點了頭心裏一下落聽了。也不著急，等著吃完飯撤了桌子才把要走的眾人都叫住了：“老爺，叫他們再留一下吧。我有點小事，想要問一問陸姑娘。”

  秦皓又坐下了：“你有什麽事？”

  陸離和秦鍾對看一眼也很納悶，這人又搞什麽名堂？

  何秋娘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陸離：“陸姑娘，你說你是青黎堂堂主的義女，是不是？”

  陸離點點頭：“是，沒錯。”

  何秋娘笑了，轉頭對秦皓道：“老爺，那日我聽她這樣說心裏就存了個疑影兒。青黎堂咱們這裏也有分號，可從來沒聽說堂主還有一個義女。正巧若蘭病了，我就請了青黎堂的大夫來看診。人家說了根本不認識這個陸姑娘，他們堂主也沒收過什麽義女。”

  秦皓心裏“咯噔”一聲：“鍾兒，怎麽回事？”

  秦鍾還沒說話，何秋娘就接口道：“鍾兒素來孝順，不會欺騙老爺，依妾身之見他定是被這陸姑娘給騙了。”

  秦鍾樂了，這還給自己上眼藥哪！拉著陸離站到秦皓麵前：“爹，阿離的確是梅堂主的義女，隻是這邊的大夫不認識罷了。”

  秦皓看了看麵無表情的陸離，覺得她不像是個撒謊的人。目光轉向何秋娘：“你有什麽證據證明她不是？”

  何秋娘道：“看診的周大夫就在院外，老爺叫進來一問便知。”

  吳媽領著周大夫進來，秦皓問道：“您是青黎堂的大夫？”

  周大夫拱手行了一禮：“秦老爺，在下是青黎堂的坐堂大夫周密。”轉過頭看陸離的眼光相當不友善：“這位姑娘自稱是我們堂主的義女，可我們從未聽說堂主收過義女。姑娘打著我們青黎堂的招牌，怕是不妥吧？”

  陸離沒說話，身後的馮媽媽走上兩步道：“秦老爺明鑒。我們姑娘確是夫人的義女，隻是姑娘不願意張揚，所以並未對外公布。也是我們想岔了，沒想到還有人想拿我們姑娘的身世做文章。”

  周密一轉頭愣在當場：“馮媽媽，您怎麽在這裏？”

  馮媽從懷裏拿出一封信：“周大夫，這封信是夫人親筆，你拿回去交給你們掌櫃的。本來我們沒打算到鋪子裏去的，如今看來還是去一趟比較好。”

  何秋娘見周密居然和馮媽媽認識，心裏直覺不妙。果然下一刻周密就問道：“這麽說這位陸姑娘，真的是堂主收的義女？”

  馮媽臉上帶著笑，語氣卻不甚好：“不是真的，難道是假的？”

  周密鬧了一個大烏龍，臉上一時紅一時白的，轉頭就給陸離行了一個大禮：“晚輩周密，見過師姑。今日魯莽，請師姑勿怪。”

  陸離嚇了一跳，連忙避開了：“這是做什麽？”

  馮媽笑道：“他是你孟師兄的徒弟，自然要叫你師姑。鬧了這麽一出，給你磕兩個頭也是應該的。”

  孟師兄的徒弟？陸離想了一下，哦，是梅梅那個即將入贅的夫婿。忙伸手扶了起來：“快起快起，不知者不罪。再說你這樣維護青黎堂，就是堂主知道了也不會怪你的，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