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死路
作者:生如蟻美      更新:2021-08-19 12:37      字數:2090
  “小人不在公主身邊伺候著,總是會出亂子。”如意憐愛地捧著清歡的手,“公主千金之軀,這種活就該讓下人去做,刀具無眼,若是傷著了,可怎生是好?”

  清歡沉默,終於得以抽回自己的手。

  呼延旻冷冷道:“禦使,你僭禮了。”

  如意卻隻對清歡笑得溫柔可親,“還疼嗎?”

  清歡知道他醉了。

  宴席散盡,呼延旻拉著清歡道:“先回去吧,我再與禦使喝兩杯。”

  清歡點點頭。

  回去的馬車上,銘瑜看著安靜的清歡,突然道:“皇姐,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清歡疲憊笑問:“哪兒不一樣了?”

  銘瑜這樣回答:“皇姐以前不是這樣的,皇姐以前很愛笑,笑得很好看。”

  清歡戳戳他的額頭,“那銘瑜覺得現在皇姐不好看了?”

  銘瑜害羞地揉揉額頭,“現在也很好看……”

  清歡攬著他的肩頭,“銘瑜,如果你以後遇見一個笑得很好看的人,一定要好好護著她。”

  銘瑜認真地點點頭。

  呼延旻回來的時候,已是半夜,清歡正站在廊下看天上的月亮。

  她思索過很多回,為什麽北宛的月亮比星河苑的要大些、圓些,也更亮些,仿佛觸手可及,也能清晰看到上頭的陰影,那是月裏搗藥的月兔、遙望人間的嫦娥和伐桂的吳剛。

  當然,在這樣皎潔的月光下,清歡也看見了呼延旻鬢角流的血。

  “我和他打了一架。”呼延旻笑道:“他雖然不是個男人,但至少打架的時候像個男人的樣子。”

  清歡實在很難想象兩個這樣的男人會打架,但她感激呼延旻這樣做。

  使節在日月城停留半旬,清歡隻把銘瑜留在身邊,帶他見見日月城,去草原上跑馬。

  他和清歡初來的時候一樣,見什麽都稀奇。

  呼延旻也一直陪著,實在忙的時候也在清歡身邊留了足夠的侍衛。

  路遇城裏的女子言語:“這麽俊的男子,居然是個宦官……太可惜了……”

  北宛宦官不多,長得好看的更是寥寥無幾,清歡知道她們說的是誰。

  北宛王此番厚待如意,連著幾日宮裏都傳他入宮,朝中許多權貴也都與他交際起來。

  他那樣觀之可親長袖善舞,早在汴梁宮裏就招了一片喜歡,當年惹得清歡頻頻生氣,實在是因為,他對著小宮女的神情和對著她時的一樣。

  或許是因為年歲大些,清歡頗能坦然憶起往年的細節,隻要跳過最慘痛的那些,一切尚好。

  使節團臨行前的幾日,察珠給清歡下了帖子邀她過府喝茶,呼延旻索性帶了銘瑜去挑馬駒送他。

  清歡帶著靛兒去了,侍者把清歡引入屋內,門哐當一下緊閉,身後的靛兒也失了蹤影。

  察珠卻不在,隻有如意背身憑窗而望。

  “我不知道你還有這樣大的能耐。”清歡歎氣,“如意。”

  清歡知總會有這麽一日,一年時間他來日月城兩回奔波,她有過種種猜想,可她沒法欺騙自己,他實實在在是為她而來。

  薛從雪對清歡說過,愛一個人,或者一個人愛你,這是一件很容易明白的事情,話語會騙人,心不會,心會撒謊,可身體不會,身體會偽裝,可眼神不會,眼神會掩飾,可感覺不會。

  是的,清歡明明白白知道,他愛著她,可她也知道他的愛是深淵,不知深淺,不知黑白,她也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愛著他,不知疲倦,不知終日。

  許是彼此相近的日日夜夜太多,當初投入的一分情,都要用現在的十分力氣才抹去。

  他們的感情,有生門,卻是死路。

  如意並未回頭看她,過了很久,隻說:“汴梁的花全開了,桃杏十裏煙雲,海棠月季似海,陌上都是看花人,而這裏,什麽都沒有。”

  “這裏有的,你看不見而已。”

  “跟我回去,清歡。”如意轉過身來,目光灼灼注視著她,“跟我回去。”

  清歡冷笑。

  很奇怪,她曾千百次捫心自問,他為何要如此對她,可真等到今天這一刻,她卻再也不想知道答案。

  清歡去推門,仰著頭對他道:“讓他們把門開了,我要回去。”

  如意清淩淩的聲音回蕩在屋裏:“我和那個女人沒有真的……從來都不是……我不過是曲意奉承,我隻有你,也隻有過你…….清歡……隻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是快活的。”

  他一步步走來,“老天讓我活下來,我不能一輩子當個低賤的宦官苟且偷生,我不能當一個雜草死在宮中,你知道麽清歡?我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你,清清白白的我活不下去。”

  “所以你就借著一個無比尊貴又寂寞的女人,換來了權傾朝野,換來了一身清貴皮囊?”清歡笑,“如意,你骨子裏,還是一個低賤的宦官。”

  隻要想到他曾瞞著清歡和另一個女人纏綿,清歡就惡心得要吐。

  或許沒有做到最後那步,但那又如何?那些柔情蜜意,那些親密廝磨,隻要想到他的唇貼過另外一個女人再與她嬉戲,他的手撫摸過另一個女人再在她身上流連,清歡就恨不得讓自己去死。

  “清歡跟我說過,沒有無緣無故的恩惠,也不缺險中求富貴的人。”如意朝她伸出手,“尊貴的公主如何會明白,失去的痛苦和得到的渴求,被人踐踏的無奈和獲得的狂喜。”

  “你別碰我,髒。”清歡躲過他的手,“如意,過去我有多蠢,如今的我就有多恨,我恨自己有眼無珠彌足深陷,我恨得要死。”

  “可是,我愛你啊。”如意柔聲道:“你如何要一個要渴死的人放開嘴邊的清水,如何讓一個要餓死的人放過手中的糧食,我愛清歡,不是其他,是本能。”

  “我不想要。”清歡盯著他,“如意,如今你權勢滔天,我有家有室,過去種種昨日死,如今皆如今日生。”

  如意哀傷地看著她,“清歡,求你,清歡求求你…….”

  清歡拉出藏在衣襟內的如意扣,“如意,解開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