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告辭
作者:生如蟻美      更新:2021-08-19 12:37      字數:2091
  呼延旻待清歡依舊,甚至柔情更甚,他與清歡越來越親密,有時晨起為她牽衣畫眉,執手描紅作畫。清歡也能做個荷包腰帶,為他收拾衣物。

  隻是兩人共寢後,呼延旻卻不曾再碰過清歡。

  清歡也倒不覺有什麽難堪,隻是身邊突然多了個人,細微翻身動作都能把她從夢中驚醒,難免夜裏有時輾轉難眠。

  這裏的夜沒有寒蛩低鳴,隻有寒風的尖嘯和枝幹的嘩啦聲在空寂夜裏遠遠傳來,清歡側耳聽著聲響,手伸在虛空中,無意識地劃圈寫字。

  這是她的秘密,許多不能說的話、寫不了的字,都隱藏在夜中,留給一室空寂去思量。

  有時呼延旻也被清歡吵醒,會在錦被中牽住她的手,側過身眯著眼對她道:“清歡,我又吵著你了。”

  清歡也轉過身,小孩兒似的和他對望,“我也把你吵醒了,咱倆扯平了。”

  總會習慣的,清歡總會習慣他在身邊,會習慣這種相依相偎的日子,白頭到頭。

  呼延旻連被帶人摟過來,隔著被輕拍她的背,“睡吧,我的公主。”他又吻吻她的鬢發,呐呐道:“清歡,我愛你。”

  清歡知道啊,她也在……努力愛他。

  *

  清歡給呼延旻束腰帶的時候,靛兒滿麵通紅衝進屋子,見到滿屋的人,又急忙偷偷地蟄進帷幔後頭。

  清歡瞥了她一眼,近來這丫頭常不見人影,喚人的時候都是蘇吉守在旁邊。

  呼延旻隨著清歡的目光扭頭看她一眼,笑道:“好久不見這丫頭了。”

  靛兒聽見呼延旻的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抹著眼淚道:“靛兒該死。”

  清歡替呼延旻束好腰帶,打發他出門去,才喚靛兒起來,“出什麽事了?”

  她揉著膝蓋,抽抽搭搭地用袖口抹著眼淚,“沒……沒什麽..”

  月青的衫子被她這麽胡亂一抹沾了胭脂水粉,白糟蹋了這麽件心愛的衣裳,看來是件極嚴重的事情。

  靛兒扭頭去為清歡斟茶,梨花帶雨,鼻頭哭得紅通通的,羽睫沾了淚,沉甸甸壓在一雙水眸上。

  陪嫁的宮人那麽多,星河苑清歡唯獨帶了她一個,小兔兒似的,若是在異國他鄉受了什麽委屈,可不得自己幫著出頭麽。

  靛兒不肯說,這麽憋了幾天後,李暮倒托人來向清歡告辭。

  來人是前院的仆童,撓了撓頭,“公子也不曾說什麽,隻說叨擾了,想回額勒蘇芒哈地去,求公主肯允。”

  竟然連告辭也不肯親自前來,身邊的靛兒聽到如此說法,摔了研磨的墨鬥,捧著自己的袖子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這倒是有了前因後果,懷春少女喜歡上了憂鬱的吹笛公子,一直殷勤照顧,誰曾料想,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清歡難能止住靛兒的哭,她依然俯在桌上抽泣,“公主,他為什麽就不能喜歡我?”

  “那你問過他為什麽不喜歡麽?”

  “難道他嫌棄我是個婢女?”

  “就算你是個婢女,也是我鎮國公主的婢女,五品品秩,比他一個白身強。”

  “難道他嫌棄我長得醜?”

  “你……長得比他好看……”

  “難道他嫌我的身材沒有北宛女子的好?”

  “我覺得……不錯了。”

  “難道他有喜歡的人?”

  “這事……你得問他了……”

  “他為什麽不喜歡我啊?”

  “……..”

  清歡把手裏的帕子摔到靛兒臉上,怒道:“傳李暮!”

  李暮一身青衣,木頭樁子似的站在外頭作揖,靛兒咬著唇在清歡身邊小聲抽泣,扭過身子故意不去看他。

  清歡裝模作樣喝了口茶,“李暮,住得好好的,你緣何要走?”

  李暮低著頭,“王爺已查明小人清白,小人也已毋須在王府駐留,何況玉場事務繁重,出來這些日子,小人須回了。”

  清歡隻得歎一口氣,“李暮,你這樣一雙手、這樣一支笛,就甘願深埋在荒渺戈壁窮其一生?夢裏千裏江南,卻把他鄉認故土?”

  李暮沉默不語。

  清歡望著他又道:“你可有婚配之妻,可曾有婚約,可有意中人?”

  李暮沉默半響,搖搖頭,“不曾。”

  “那今日我替你選個,可好?”清歡把靛兒往前推,“青青子衿,何處蒹葭,何不做個一雙兩好的美事。”

  李暮艱難作揖,“小人貫來散漫,這些年四處為家,早已無心家室,隻求一人自在,況家徒四壁不名一文,非成家之人,亦不敢有那不情之想。”

  清歡待要再說,靛兒抹著淚在她身邊跪下,“公主,求你別再說了,他若不願意,奴婢也……”

  李暮也在外間下跪,無限艱澀道:“小人,對不住了。”

  李暮要走,清歡卻是不依,一個能入太學的學子,緣何要在北宛的戈壁裏采玉琢石為生,平白折了大宋之棟梁。

  呼延旻這日回來後也聽說此事,笑問:“你是想讓李暮回宋?”

  清歡點點頭,“他本該回去,既然心有棧戀,為何背道而行?”

  “那你也不能把李暮關在府裏啊。”

  清歡仰起脖子,“本宮的話都不聽,還欺負本宮的侍女,我這是給靛兒出口氣。”

  呼延旻極快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是是是,公主所行所言,甚有道理。”

  清歡何曾把李暮關起來,不過吩咐府中人禁了他的進出,她實不忍一雙修長執笛的手,再去嚴寒凜冽的戈壁受苦。

  幾日後,管家前來稟告,前廳有個近南之地的行商,說要向府裏賣貨品。

  因是宋人,賣的東西又奇特,管家才特來後院向清歡拿主意。

  “賣的是什麽?”清歡問道。

  “是一支青黃破舊的竹笛。”

  清歡腦海裏飄忽過什麽,“讓那人進來。”

  薛從雪其人,清俊的書生樣貌,一身錦繡華服紈絝公子的裝扮,哪裏有一絲商人的銅鏽氣,誰也不曾料想,他就是北宛近南之地最大的宋商,邊境互市,不少買賣在他麾帳下。

  清歡後來才知,她日常用的全部衣食器具,都是呼延旻通過他的商行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