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作者:西瓜尼姑      更新:2022-05-04 17:30      字數:3081
  第十九章

  許謙文連割自己六刀,已疼得癱倒在血泊裏不能動。

  陳福稱了稱許謙文割的肉,搖了搖頭。

  聶延璋“嘖”了一聲,替許謙文惋惜:“不夠秤。”

  陳福說:“運氣不錯,還有兩刀肉堪堪二兩。”

  他笑嗬嗬問許謙文:“要不許布政使,您再割幾刀?”

  許謙文扯著喉嚨哭起來,也不知是悲愴,還是疼哭了。

  看樣子,是不打算再割自己的肉了。

  聶延璋曼聲說道:“這可就難辦了。許布政使雙親健在,手足五六個,妻妾成群,三子一女,連孫子也有了。如今隻能留兩個人,那留誰好呢?”

  許謙文躺在地上抽搐,哀求地看著聶延璋。

  聶延璋做出心軟的模樣,好心地說:“這樣吧,你告訴孤,你想留誰的性命。”

  許謙文瀕臨絕望,可他竟像看救命稻草一樣去看聶延璋。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此刻竟然會覺得聶延璋是他的恩人。

  聶延璋居高臨下地瞧著許謙文,興趣濃厚的雙眸,仿佛在說:瞧,孤就這麽高興施舍行善。

  許謙文沒過多久,便做出了決定:“貴妾茹娘,還有我的……我的嫡長子……”

  聶延璋忽而輕笑出聲:“你貴妾茹如今懷有身孕,算兩個。若留她,是留大的還是留小的?”

  許謙文緊緊地閉上了雙眼,皮肉卻關不住眼淚,汙濁的眼淚將他臉頰上衝刷出兩道白痕。

  他低下頭,嗚咽道:“留茹娘,留茹娘……”

  陳福訝然問道:“許布政使,你可想好了?你父母身體硬朗,再活十年不成問題。你發妻母族當初使盡手段提攜你,你手足也為了你高升,而避嫌遠離京城,竟隻留你貴妾嗎?”

  聶延璋冷笑一聲,同陳福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茹娘是他青梅竹馬婦人的女兒。”

  陳福恍然大悟:“許布政使還有這一段風流韻事呐!哎喲,倒也不錯,雖為功名利祿娶了官家小姐,拋棄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如今卻納了人家女兒,也算是圓了當年做貧窮書生時的遺憾。”

  許謙文心如刀絞,羞愧難當。

  他躺在地上抽搐,不為自己辯解,隻懇求道:“萬望殿下說話算話,臣願以殘軀助殿下一臂之力。”

  聶延璋覺得太沒意思。

  他起身不悅道:“我自然是要說話算話的。”

  許謙文剛閉上眼,想沉沉睡去,卻聽得聶延璋又說:“陳福,把孤說的話再重複一遍,免得許布政使沒的誤解孤,害了孤的名聲。”

  陳福應諾一聲,說道:“你也割二兩肉還給他們。記住,是二兩。孤這兒可是有秤的,輕一絲,重一毫,都不行。每割下二兩,孤便饒你一個親人不死。”

  許謙文猛然睜開雙眼。

  陳福笑著說:“殿下隻說留你親人不死,卻沒說任你挑。”

  聶延璋指了指陳福,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你這老貨倒是有些長進。”

  許謙文失聲痛哭,急切又憤怒地往聶延璋腳邊爬著,想拽他的衣擺。

  聶延璋退開一步,撿起地上血淋淋的匕首,他邊出酒窖,邊慢慢悠悠地告訴許謙文:“你的夙願孤會告訴你的家人,孤還會告訴他們,你隻給許家兩個人爭來了活命機會,且你隻想茹娘一個人活。至於到底誰能活麽,容他們自己個爭去了。”

  許謙文滯住了。

  爭?

  他的茹娘羸弱且懷有身孕,如何同一大家子爭?

  他們若知道他隻想留茹娘,第一個便殺了他的茹娘!

  而他的家人們,都會帶著對他的恨意死去。

  他甚至覺得,他活下來的家人,最恨的人絕不是聶延璋,而是他。

  “聶延璋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

  “瘋子瘋子!你這個畜生!惡鬼!”

  “……”

  酒窖外麵,日頭很好。

  聶延璋覺得陽光好得有些溫柔,像暖暖的錦緞擁著他似的。

  隻有身後隱隱約約的慘叫聲,有些聒噪。

  陳福從裏頭帶著折子,關上酒窖門之後,烏七八糟的聲音和味道,便都被隔絕開了。

  陳福打了水給聶延璋洗手。

  還勸道:“殿下可要洗洗幹淨,去去晦氣。這老匹夫作惡的時候,家裏沒有一個人勸的,他家人既享了不該享的福,殿下如今還留他家兩條人命,竟還敢罵殿下。不要臉的東西!”

  聶延璋親自將匕首洗幹淨,擦拭幹淨,放進木匣子裏。

  匣子合上的時候,同他從平康大長公主手裏拿過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

  三月倏然而過,四月來的時候,枝頭的花朵開得更俏。

  人語堂的丫鬟們摘了花朵挼爛搗出汁兒,製成海棠花露。

  元若枝叫玉璧和玉勾把繡架搬到廊下,她自己抱著笸籮從屋裏出來,笸籮裏針線、剪刀、頂針等打小物件兒,一概齊全。

  元若枝自幼學針黹女紅,繡技很不錯,她最擅長的是時下流行的蘇繡。

  不過她近來喜歡上了顧繡。

  準確地說,應該是前一世生病的時候喜歡上了顧繡,那時候顧繡剛剛傳到京城,她還沒來得及繡一幅畫,便病倒了。

  眼下得了閑,便隨意地描畫了一幅《春雀圖》,匹了幾十種繡線,坐在繡墩上繡了起來。

  元若枝繡東西的時候,低眉斂目,眼瞼遮住勾人的眼眸,便顯得十分嫻靜。

  “枝姑娘好靜得下心,過幾日家裏要宴客,其他院裏的姐兒都開始置辦新衣裳了,你怎麽還在這兒繡花呢?”

  元若枝還沒繡好一隻雀腦袋,溫媽媽就來了。

  元若枝將長長的針線插在繡繃上,起身迎道:“溫媽媽,您怎麽來了?”見其雙手空空,便道:“可是老夫人有吩咐?”

  溫媽媽道:“枝姑娘聰明,老夫人現在叫你去一趟,幫著大夫人一同商議商議宴客事宜。”

  元若枝笑了笑。

  她如今在眾人眼裏還是個沒管過家的小娘子,宴客這種大操大辦的事,怎麽會找她去商議。

  這是想教她管家,抬舉她。

  元若枝福一福身,道:“媽媽等等,我去換件衣裳就來。”

  玉璧跟著進去伺候元若枝換衣服,出來的時候,元若枝順手塞了個小荷包給溫媽媽。

  溫媽媽推拒兩下就收了,倒不是真為了得元若枝的好處,隻是賣個人情罷了。

  元若枝同溫媽媽去老夫人院裏的時候,尤氏和她的大兒媳都在。

  她還未走進廳去,元老夫人已經高高興興地衝她招手:“來,到我這兒坐。”

  元若枝從善如流,坐在老夫人身邊。

  尤氏打趣道:“枝姐兒現在可比得上老夫人的眼珠子了!”

  元若枝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事務繁雜,元老夫人跟尤氏也沒有多說廢話,上來就說正題。

  元若枝在旁邊聽得很耐心,隻是提到和許家有關係的官宦人家時,尤氏說:“……許家犯了那麽重的罪,雖還沒判定,可多半是要滿門抄斬的,如今還是避諱著好。”

  元若枝好奇地問:“許布政使已經抓住了?”

  尤氏壓低了聲音,怕故意放緩了語氣說:“……叫人丟在刑部大門口了。旁人發現他的時候,人還沒死透,身上掉了好幾塊兒肉,嚇人得很!還聽說,他招供了不少事情,臨死前畫了押的。”

  元若枝心頭一驚。

  倒不是叫許謙文的死給嚇的。

  而是驚詫許謙文死前會做人證,還畫了押。

  聶延璋究竟用什麽手段讓喬貴妃的人叛主呢?

  元老夫人端起彩釉的茶杯啜了一口潤嗓子,猶豫道:“浙江鹽案到底沒判定,現在就撇開,有些不大好。”

  她還是很在乎元家的聲譽,許家炙手可熱的時候,元家逢年過節也送過薄禮。

  如今許家剛倒,他們做第一個丟開許家的府邸,總少不了嚼舌根的人。

  元若枝道:“老夫人安心,避諱的肯定不止咱們一家。今年三月沒有幾個吉日,婚嫁多半都留在了四月往後,咱們家的喜宴辦完,自然有別家跟上。三家五家的都這麽做,自然沒什麽人說了。”

  她又道:“許家貪贓枉法,又不是清流忠臣,咱們不來往,旁人也沒得說。”

  說起忠臣,尤氏想起韓氏九族俱滅的慘案。

  那才是真正的忠臣。

  和那樣的人家避嫌,才真的是薄情寡義。

  隻不過……這京城許多人,都做了不仁之輩。

  元老夫人剛點了點頭,外頭便送了五張帖子過來,全是嫁女娶婦的喜帖。

  尤氏收了帖子,看了帖內赴宴的時間,大聲笑道:“枝姐兒料事如神,咱們家喜宴剛辦完,連著五天都要去別人家吃酒了!”

  元老夫人望著元若枝笑了。

  她這孫女,是個管家的料子。

  四月初八,吉日,宜嫁娶、動土、會親友。

  元家開喜宴。

  平康大長公主帶著聶延璋赴宴來了。

  她心裏清楚的很,聶延璋是為了元若枝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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