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場比賽結束，法國隊以3：1暫時領先。

  日本隊這邊的形勢不容樂觀，後衛早田被罰下，並不僅僅意味著球隊的防守能力被極大削弱，還意味著其他十名球員要增加無球跑時間和跑位範圍，共同承擔起整場的防守責任，才能補上少一人的漏洞。並且，他們需要加強控球和有效進攻，以免在遭遇對方快速進攻時，防線被輕易地摧毀。

  要做到第二點並不容易，何況他們已經被吹沒了兩粒進球。對手占有主場優勢——這個逐漸清晰的事實激發出了所有日本球員心底的怒火和不甘，走進更衣室的一瞬間，日向就一腳踹飛了兩張座椅，正在低頭反省的早田被背後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跳，不安地站起來。

  其他球員們的臉色都不好看，沒人製止日向的發泄行為，次藤更是發狠地把拳頭捏的咯咯作響：“如果這場我們輸了，我一定要把那個裁判揍得滿地找牙！”

  早田小心地問：“比賽……如何？”

  “暫時落後兩球。”見上回答，在長桌前坐下，清清嗓子說：“大家，火氣收一收，我們開始講下半場的策略。”

  “那個裁判，分明就是故意偏袒！”上半場被高大的法國後衛們各種衝撞限製、幾乎沒碰過球的佐野氣鼓鼓地問，“您有什麽策略對黑哨有用嗎？”

  鬆山立刻打斷他的話，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就算裁判偏袒，難道比賽就不踢了嗎？我們自己喪氣的話，反而會讓對手得逞！”

  “沒錯！”翼拿毛巾擦汗，用力拍著桌子響應：“裁判難道能把整場比賽的所有進球都吹掉嗎？他們越是搞小動作，我們越應該多進攻，扭轉劣勢，堂堂正正地贏給他們看！”

  見上說聲“就是這樣”，立刻在戰略白板上畫出下半場應用的策略。下半場輪到日本隊開球，法國隊很可能會放慢節奏、拖延比賽時間。見上叮囑翼和反町看好位置，傳球給未被貼身盯防的隊友，也要注意對方的越位陷阱。

  休息時間過半時，露華安靜地溜了進來，正好聽到見上在說下半場會調整陣容，大多數人還不太適應連續90分鍾的高強度比賽，再加上隊中少了一人，體力的消耗是非常巨大的。住友教練與見上領隊小聲交談，時刻留意著球員們的狀態，好在有人跑不動的時候及時換人。

  見上看到她，停住話頭簡短地問：“怎麽說？”

  滿屋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向她投來，露華點點頭，左手豎起三根手指：“三次。”

  “投訴這麽多次？”見上揚起眉，卻笑了：“第四官員都受理了？”

  露華再次點頭：“都受理了！”她一一道來：“上半場第19分鍾，日向君的越位……第41分鍾，早田君的第二張黃牌，還有補時第3分鍾時，裁判提前吹哨終場。”

  她看著翼解釋：“本來還想加上你那張牌，但第四官員說，10號的牌跟7號的第二張牌是連帶的，投訴主體就可以了——拜托了，翼君，下半場你可千萬別被罰下場，我可不想找他投訴第四次！”

  男生們都笑了，日向和早田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見上繼續問：“你是怎麽說的？”

  “按照時間順序挨個說：‘我要投訴裁判判罰不公’，裁判那時就在旁邊，也聽到了。領隊，你沒看到，他的臉拉得好長。”露華扯著下巴，模仿著主裁判難看的臉色：“他問我，對他的執法不滿意，為什麽不在判罰時就提出來，我回答，我們的隊員當下就提出了抗議，您堅持自己的看法。不過，申訴時，我們有比賽錄影可以回放。”

  “他可沒給我抗議的時間！”日向不滿地說，翼急急地追問：“第四官員真的都聽你說了？他能收回黃牌嗎？”

  “恐怕不行。但一下收到這麽多投訴，那個主裁判肯定有所顧忌，不會再亂吹哨了吧。”露華對翼眨眨眼睛：“所以呢，下半場，大家千萬別泄氣呀。”

  看著露華靈動如水的一雙眸子，裏頭滿滿都是期待和成竹在胸，翼笑著說了聲“你放心”。他有點兒明白為什麽見上領隊要露華去找第四官員投訴了——誰都不忍心拒絕這樣一雙清澈的眼睛吧。

  半場休息還有最後三分鍾，見上把自己的筆記本攤開，帶著一些詢問的語氣告訴其他幾位教練：“下半場，我準備用滿三個換人名額，不排除更換——這裏。”

  他指了指本子上寫著的“若林源三”。

  露華忍著沒看任何人。足壇中，因為守門員位置的唯一性，和本就寶貴的換人名額，守門員在非受傷情況下被換下場極為罕見，大部分是球隊鎖定勝局時，換上替補門將找手感。在一場比賽中，對守門員自身和對手來說，提前被換下場等於是一種無形的侮辱。

  到目前為止，若島津表現得不算差，丟掉的兩分：滾地高彈球和門前補射都近乎無解，最後的點球撲空許是因為判罰有爭議而引起的心情震蕩。整個上半場，法國隊製造了七次射門和角球，如果不是依靠他的出色發揮，日本隊被進數球恐怕要多出一倍。

  “先生。”露華在見上合起本子前悄聲說，“我認為，換上他，對下半場的進攻更有效。”

  她將手指按在了三杉的名字上。

  三杉看到了，很有些意外，抬頭看了她一眼。露華用餘光發現，見上瞥了一眼三杉，不動聲色地收起資料，喊大家結束休息、準備出場了。

  露華的想法很直接，距離比賽結束還有整整45分鍾，他們會有不止一次進攻機會，當務之急是盡快扳平比分，依靠強悍的個人能力來挽救球隊不失分，不如依靠合作默契的整體去多得分。現在，大家已經恢複了士氣，又格外需要有效進攻，最後半小時是留給三杉這樣的全能球員大展身手的舞台。

  休息時間，法國觀眾們熱情不減，有節奏地唱著法語歌曲，見到兩隊出場，場中的聲調陡然上升了一個音階。

  露華站在白線旁，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胳膊上一涼，似乎有水珠從高處滴落，她和許多觀眾同時抬頭向上看去。

  居然下雨了。

  （第十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