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代有才人出！”

  轉了一圈附近的體育用品店，看到好幾款花樣誇張的朋克版球鞋，翼還興致勃勃地試穿了一雙品牌鯊魚頭釘鞋。他們還不太餓，就決定找個地方簡單吃些點心，在站牌前等一趟能去南葛中學附近的公車，翼說，那邊有他常去的體育用品店，或許能給他算便宜些。

  天空仍陰陰的，不太冷也不熱。翼興奮地重複著城山先生剛說的這句話，兩眼放光。這個樣子的翼露華倒是很熟悉，看他此刻恨不得自己立刻就站在球場上，最好再把那個新田瞬或是其他厲害的選手喊來，好好踢幾腳球。

  “厲害的對手，是挺期待呢。”露華抿著嘴笑，“翼君，聽了這麽多情報，我覺得，那個新田瞬有些像你。”

  “我嗎？”翼很驚訝地轉過身，“城山先生不是說，他要挑戰我麽。我們哪裏像啊？”

  “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那種韌勁兒。”露華走近一步，做了個射門的動作，“假設現在情況緊急，比分又落後，你是不是一定要積極拚搶，爭取多進攻幾次？”

  翼點點頭：“大家都會這麽做吧！”

  “不一定。”露華看著天邊一朵灰色的圓形雲出神，“如果我是踢球的人，我會穩住陣腳，不急於射門，爭取一次進攻就能得分。然後，在對方控球想要加快節奏時，尋找機會反擊。我覺得，在領先的最後時刻，對方會比我們更緊張。”

  “有道理。難怪岬君總是說，頭號經理其實是會踢足球的。”翼沒有糾結到底哪種情況更實在，神情卻帶著一絲好奇的向往，“露華，從沒見過你真正踢球。你都當了三年教練啦，真的不想自己踢一場試試嗎？”

  “我是理論家，缺乏實踐基礎，所以才要靠你們去實施，證實對錯呀。”露華抬起兩手，在兩耳邊張開，輕快地說：“在賽場上，每個球員都有不同的比賽方式。你會全力進攻，新田也會，所以你們很像呀。”

  隨著他們的冠軍越拿越多，獲得的壓力和挑戰也越來越多，這一點露華和翼一開始就達成了共識，挑戰者也好、對手也好，目標都是一樣的：不是勝，就是不勝。露華同樣期待縣預選賽快些到來，熱情洋溢的盛夏，去東京合宿，參加好幾周的比賽，這三年都已成了習慣。假如有某一年突然缺席，夏天該會多寂寞！

  “誒——這對小花耳針真好看。”翼的目光順著露華的手看過去，仿佛才注意到她身上多了一些配飾，笑著說，“白色的，很適合你。”

  “謝啦，不過我沒有耳洞，喏。”露華隨手揪下一隻耳垂上的小雛菊遞給翼，漫不經心地說：“不知道路德什麽時候買的。我記得小時候，家裏這些真真假假的飾品有一車……你喜歡的話就拿去吧。”

  智慧、見聞、想法、私有物，能讓它們發揮出最大作用、貢獻應有的價值就夠了。自己的東西最後的歸屬，她其實毫不在意。

  更確切地說，是不敢在意。

  翼倒是沒覺得露華的話有什麽不妥，可能他已經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他捏著耳夾背後小巧的金屬旋鈕玩了一會兒，抬起頭說：“謝啦。不過我要這個沒用，我來幫你戴上吧。”

  露華就撩開耳後的頭發，側過臉緊張地指揮著：“別夾太緊，哎呦——夠了，可以了，不掉下來就行了。”

  確保那個摁扣擰緊了，翼鬆開手，剛笑著說出半句“你今天的衣服”，就聽到馬路對麵傳來響亮的女聲呼喊：“翼學長！”

  翼和露華一起看過去，看到穿著一套鴨絨色背帶短褲的杉本久美，她站在翼來時的公交站牌下，衝他們大大地揮著手，卻隻喊著翼：“嘿，翼學長，等我一下！”

  “你是……一年級經理。”翼看著久美穿過人行通道跑來，奇怪地問，“你怎麽會到這兒來？”

  “幸好，趕上了！”久美撫著胸口、喘著氣說，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翼，開心地說：“早上，我去了一趟學長家，伯母正要出門，她說學長在活動中心……”

  她放下手，終於把視線投向了露華：“秋庭前輩也在啊。學長和前輩是在約會嗎？”

  “我們來找從前的教練問些事。”露華聳聳肩，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久美鬆散下來的蓬鬆發辮、胸前領結紮成一個心形、配套的大紅短衫和運動襪、還穿了一雙好走的運動鞋——精心打扮過，甚至做好了參加運動的準備。她笑了笑，接著說：“事情已經辦完了。”

  不久前，久美認真地表示“要成為翼學長的女朋友”，這麽迫不及待地付諸行動了嗎？

  “太好了！”不等翼插話，久美就興奮地說，“那，翼學長可以和我約會嗎？”

  “我……約、約會？！”翼仿佛聽到一個晴天霹靂，睜大眼睛呆呆地看著久美：“你說什麽啊？”

  久美笑了，認真地重複了一遍：“學長接下來沒有安排了，對吧？那麽，我們一起去哪裏走走吧！”

  翼好不容易消化了久美說的話，目瞪口呆地盯著她看，確定她沒有開玩笑後，又一臉為難地看著露華，似乎希望她替他想個推脫的辦法。露華在心裏同情了翼幾秒鍾，決定不當電燈泡，就對久美說：“今天天氣不錯，難得的休息日是該好好玩玩。”

  久美立刻大點其頭：“是的，每天都忙得要命，好多周末還安排了練習賽，好不容易有一天可以不用做經理了！我們去哪裏呢？”

  “時間差不多，我這就回去了。”露華往對麵的公交站台看去，“那，接下來就交給杉本你咯，祝你們玩得開心。”

  “對呀對呀。交給我，前輩放心吧！”久美順坡下驢，興高采烈地拉著翼的一條胳膊甩來甩去，“前輩慢走！”

  “露華你……”翼瞪大眼，甚至忘了阻止久美拉他的手，露華這是要讓他陪著這個一年級女生去約會？他還想做最後的掙紮，但露華笑一笑，揮揮手，丟給他一個“好好享受”的眼色，很快地跑到對麵的車站月台。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輛半小時才發一趟車、開往海邊三丁目的大巴士慢悠悠地開了過來。翼看著露華乘上車，混入人群中，小小的身影再也找不到了。

  （第五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