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同一場盛大而華麗的戲，我們有著不同的假麵，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演繹著不同的經曆，卻有著相同的悲哀。——席慕容

  今年的春天同樣來得很早。

  2月21日，一個清爽的午後，岬換了兩趟車來到海邊，三丁目的露華家。當他走進院子時，在通道拐彎處發現了第一抹淡粉色的小小花苞。

  近年來，許是因為全球溫暖化的影響，春櫻開放的時間有所提前。岬沒急著敲門，逗了逗Max和Min，站在那株花樹下仔細端詳著花枝：向陽的這一邊，好些枝條上已綴滿了約指甲蓋大小的花苞，也許，放榜日當天，就是它今年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花期。

  露華正坐在陽光房裏讀一本書，早看見了他，岬抬起頭，笑著道了聲“早”。露華把書擱下，對岬指指一樓客廳。

  寒假結束後，保健體育等小科目換算內申，在校基本就進入了最後的衝刺階段。放學後的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泡在圖書館裏刷題，偶爾也會去參加一兩個模擬考，岬還獲得了另一所私立學校的優遇資格。對此石崎羨慕得很，感慨他“不用準備也能考得上”，但他們都在備考南葛高中，平時除了熟悉題型，岬還必須強化前幾年的功課基礎，查漏補缺，因此不敢掉以輕心。

  兩天前，放學後，露華突然打電話給三年級所有的原足球部成員們說：周六下午到她家來開複習大會吧。複習材料一應俱全，帶上腦袋就行。

  而第二天，也就是明天，他們就要走進公立統考的考場了。

  最不用擔心考試的翼自然第一個表示同意，大多數隊友們本著共同進退的想法答應了。露華給他打電話時多說了幾句，提到早苗有些猶豫，因為太遠，尤佳莉也不是很想來，但最後露華不知怎樣說服了她們，約好一點鍾見。岬換了鞋，來到客廳，發現空空如也的茶幾和琳琅滿目的茶桌，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

  他有理由相信，今天下午絕對會變成足球部成員們的又一次聚會。

  露華手裏半本書也沒有，岬進來的時候，她正坐在地板上給木頭吉他調弦，抬頭瞥了他一眼，隨口問了一句：“太郎，你昨晚幾點睡的？”

  “一點多一點兒的時候。”

  “早上幾點起來的？”

  “六點。”岬自己挑了杯茶，撿了一個單人沙發坐下，如實回答，“先出去跑了一圈。”

  “資優生呀，資優生。”露華一點兒都不意外，她搖頭晃腦，學著石崎的腔調感慨著，“用功都變成一種習慣啦。你說，要是連你都考不上的話，那我們不是更沒指望了麽？給別人留點兒活路呀，太郎。”

  岬笑著啜了一口茶：“我又沒說，我早起是在用功K書。”

  露華目露懷疑：“那你為什麽起這麽早？”

  “我在補動畫片呢。”岬神秘地眨眨眼，笑著說，“《超魔神英雄傳》，每周四我都看。前天不是去參加模擬考嗎？我還特意拜托爸爸幫我錄下來了。”

  “因為小渡和太郎是同一天的生日？”露華好笑地搖搖頭，收起調弦器，坐在原地隨意撥了幾下，說：“不過我讚成你的做法。大考在即，放鬆心態比臨陣磨槍更重要。要不要點歌？太郎，你有什麽想聽的曲子嗎？”

  邊說，她邊炫耀似的擺弄著手裏的吉他，就是岬在露華的書房裏見過很多次，卻一直認為可能是擺設的那一把。

  岬想了想，說：“情人節那天，你給中澤同學伴奏的那首歌吧。”

  “這首我很熟的，要不要這麽沒挑戰啊？”露華先是撇撇嘴，不過手上已經很熟練地撥出了旋律，看著岬說，“適合在休息的時候聽，你可以把眼睛閉上。”

  岬看著認真撥動琴弦的露華，嘴邊不知不覺露出了一絲微笑，配合地閉起眼睛。這首歌走紅時，他還身在巴黎，和遠藤、淳美等人興致勃勃的討論過這部電視劇的劇情，不想，再次聽到這個旋律時，竟然已經是兩年後了。

  不知遠藤的高中誌願選好了嗎？他最後的選擇是什麽呢？

  一曲終了，岬仍閉著眼睛，臉微側向帶有扶手的那一邊。露華看看閉目養神的岬，放下吉他，輕手輕腳地站起身。

  她才剛邁了兩步，岬就覺察到露華離開了原地，不由得睜開眼睛一看。露華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動，從酒櫃底部拎出一條小毛毯抖開，蓋在岬微曲的腿上。

  室內有加熱器，不過此時偌大客廳裏隻有他們兩個人，空氣還是蠻冷的。

  “謝謝，露華。”

  露華點點頭，示意岬可以閉上眼繼續聽。隻見她回到原處坐下，緩緩地拿起吉他，又撥出一個帶有較強節奏感、卻輕快優美的調子來。

  這首歌的旋律同樣不陌生，岬聽著，目光很慢很慢地移到了露華臉上。露華這次沒有再看他，微微挑眉，眼裏似乎帶著不明顯的笑意。

  翼、石崎等人先約在校門前集合，大家如約在下午一點整乘坐巴士來到露華家，路德引導他們進入玄關後，便自去二樓忙碌。翼首先換好了拖鞋，靠在窗前等他們時，突然被窗外的一棵櫻花樹吸引了目光。

  二月的太平洋岸邊，氣候溫暖濕潤，那棵並不特殊的樹已經早早冒出了大片蕾苞，透過翠綠欲滴的葉子，仿佛一小片淡粉色的雲霞。

  在過去的每年春假中，他都會和奈津子去賞花，爸爸也會盡可能地趕回來加入他們。今年，春光早早到來，爸爸也推遲了春季出海的時間，窗外景色依舊美麗，但他恐怕——不僅今年，最近幾年，大概都無法享受這樣美好的時光了。

  有得必有失，況且是自己求仁得仁。翼笑了笑，邊貪婪地瀏覽園景，邊信步向客廳走去。從廳中傳來一陣極優美的吉他旋律，石崎比他領先一步，正要邁進客廳時，卻突然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第二十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