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散夥之前，到體育教室後麵來一趟。如果你不想讓中澤早苗傷心的話。”

  今天早上，翼拎著飯盒走進校園時，A組的神田幸治迎上來，沒頭沒尾對他說了這樣一句話。

  沒等他問出一個問題，神田就轉身走掉了，翼轉過頭，看到迎麵而來的岬。岬笑著道了聲早，瞅見翼手裏鮮豔的便當盒時，還目露揶揄地笑了笑，問翼：“這是經理帶給你的？”

  翼還在想著神田的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岬和他並排走了幾步，正色問：“發生了什麽事嗎？”

  黃金搭檔畢竟是黃金搭檔，一個“嗯”字就能聽出對方的情緒不高。

  “周末能有什麽事啊，話說，今天是情人節啊！”翼咧咧嘴，突然臉色一變，向另一側伸出手一指，“快跑，A組的女生來了！”

  說完這句話，翼拔腿就跑，啟動比岬快了好幾秒。

  少年張揚開懷的姿態具有十足感染力，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全速奔跑的身姿引得路過的女生紛紛側目。一直跑到會場，翼才發覺自己有些過分高調了，於是拜托尤佳莉給他們安排了第一排的座位，就支著領子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靜待歡送會開始。

  三年A組有好幾位非常彪悍的女生，自從岬轉學過來之後，她們會托鄰近的人帶情書、帶字條、帶各種零食給他，翼自己還幫忙轉交過黃道吉日的禮物。如果不是岬的生日在5月，完美避開了整個學期的話，他收到的生日賀禮沒準會多出好幾十倍。

  然而，女生們的心思注定白費，岬帶著他一貫和善的微笑，非常溫柔卻又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一個又一個，情書收下卻從來不看，禮物點心會輪流退回。按照他自己的話說：成年之前沒心思考慮。

  翼認為這個理由同樣適用於他，於是他連書包都沒帶就來了學校，他今天不打算收任何東西，直到他一如往常吃著早飯，突然發現，麵包裏多夾了一小塊巧克力。

  隻有早苗有機會做這樣的事。翼心緒複雜地看著這片麵包，同樣是情人節禮物，這份日漸深厚的心意他卻不能退還。而且，今天，他是打算約她單獨說話的。

  在離開日本去往巴西前，他們的事，擔負著喜歡和被喜歡的名義，他想做一個了結。

  等待歡迎會開始的一小段時間裏，翼和岬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接受本校女生們的注目禮。還好，敢於在眾目睽睽之下上前遞巧克力的女生不多，饒是這樣他們也分別接到了很多份，跟比賽似的，不一會兒，兩個人的手上都多出高高一摞各種花色、不同品牌、口味的巧克力塊。

  又過了一會兒，足球部到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受到的巧克力集火終於被分散了。露華背著樂器箱從舞台後麵出現，特意來打了個招呼。翼突然發現，露華看到那兩摞巧克力時，臉上露出了一個跟半小時前的岬一模一樣的揶揄笑容。

  翼不敢引申這個話題，連忙問：“你見到經理了嗎？”

  “早上到校後在一起。”露華回答得別有用心，還回頭往自己身後看去，“現在不見了，做準備去了吧？她也要表演節目的，翼君，你準備表演什麽？”

  翼看了岬一眼，“她和神田在一起嗎”這句話終於沒問出口。簡短說了幾句，露華很快又回到後台去了，歡送會隨即開始，尤佳莉作為主持人之一站在舞台上，頻頻向遠處張望著。

  “不去找找看嗎？”不知第幾個人登台之後，岬突然問。

  “啊？”翼反應過來，低聲說，“等一會兒……表演結束後吧。”

  事到臨頭，翼又開始猶豫了。他想好了要對早苗說的話，可是，這會不會也是一種傷害呢？又看了一會兒不知滋味的節目，早苗仍沒有登台，他按捺不住，還是悄聲向岬說：“岬君……你拒絕別人的時候，會不會擔心，傷害到對方，比如，讓她們掉眼淚什麽的……？”

  說時遲那時快，另一邊的石崎突然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翼立刻抬起頭，看到早苗和露華手拉手站到了舞台上。早苗似乎仍在緊張，繃著臉，露華背著一把木頭吉他，在麥克風前鬆開了手，到舞台後方坐下，將吉他轉向前方，尤佳莉跑上來，在露華麵前又支了一個麥克風。石崎等人意識到她要彈吉他伴奏，於是一起歡呼起來。

  “嗯……”岬衝露華抬起手，露出一個微笑，這才回答翼，“我也不喜歡讓別人失望、難過，但是，不明確表態隻會造成更大的傷害吧。畢竟，對方不清楚我的想法，而我有義務說明。不是誰跟誰都可以心有靈犀，無聲勝有聲的。”

  翼看著正在唱歌的早苗，一句話脫口而出：“比如露華嗎？你們都那麽聰明，彼此的感情還真好呢。”

  “露華——算一個。”岬思索片刻，點點頭，立刻又搖搖頭，“露華討人喜歡的優點有很多，這一點，翼君也是清楚的吧？但是，我了解的露華，是個缺點和優點一樣真實存在的普通人，我不是因為她有多麽完美，才和她要好的。”

  “我知道，我也一樣……”剩下的話，翼有些猶豫要不要全說出來：“新年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們——交換了禮物，是吧。”

  “翼君看到了？”岬有些驚訝地回過頭，隨後又露出釋然的表情，“啊，是的……我們提前準備好了的，祝對方新年快樂。”

  “後來呢？”翼盯著岬，似乎想要發現他話中的漏洞，岬思考了一會兒，緩緩地說：“後來……和你們一樣，吃完飯已經很晚了，路德先生送我們各回各家。”

  更自在些，更坦誠些，不再逞強……

  台上的早苗正唱到這一句。翼轉過頭，近距離看著她。

  他在球場上，她在觀眾席裏替他扛著聲援旗時，也隔著這樣的距離。

  早苗說，她最喜歡替別人加油。他還不曾問一句，早苗是帶著什麽樣的心情，一直替他加油呢？

  （第十九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