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秋田縣大館市舉行的1997年度UN17網球世青賽，女子團體賽第二單打進行到第三盤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頭一次觀看網球比賽的立花兄弟終於有些坐不住了。

  誰能想到，看似簡單的網球比賽竟然比一場足球賽的時間還長啊？！而且要命的是，一盤終了，中途幾乎沒有休息時間！

  青葉彌生不懂網球，完全是代表三杉前來友情聲援，秋庭和光就擔當了講解規則和現場解說的責任，但她很少講話，而且總是在露華得分時，望著計分器頻頻皺眉，不知心裏在想什麽。

  翼同樣皺著眉，他看得出來，險勝第一盤的露華，無論精力、體力，都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持續下滑。進入第三盤，意大利隊的裏佐看起來仍然有餘力，隨著她的不斷跑動，比分逐漸被拉大了。露華許是因為傷勢不好發力，接球總是顯得慢了一拍。

  翼向右邊看了看，坐在他隔壁的岬始終麵不改色，一聲不吭。他和岬還是共用一對廣播耳機，這樣他們既可以觀看比賽，又能聽到實況轉播的現場評論，就在剛才，露華頑強地飛身一撲，打出一記精準左斜線，成功扳回一局。

  他們大聲叫好，為這關鍵的一個得分。全場觀眾報以響亮的掌聲，本盤大比分變成了5：3，由意大利隊領先。

  秋庭選手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場上觀眾們的情緒。決賽評論員仍是內村，他刻板平實的聲音此刻也帶了一絲動容：盡管她是本屆比賽才初次亮相的新人，卻應該沒有人質疑，她是本次大賽中，最能讓人產生共鳴的選手。這些天，連我都想要重回選手身份，如果能和她一同親曆每場比賽的話——

  這一球開始，輪到露華的發球局。沒有盤間休息，她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自己的短褲後，立刻來到後場做發球準備。作為亮相兩個月不到的新人，露華以自己一發的精準和極高的一發得分率而被網球愛好者們銘記，他們看著露華站在底線，左臂才剛舉起又垂下，讓那顆球在掌中轉了幾圈，深吸一口氣，才又抬起手，將球高高拋起。

  堅持到現在，露華終於露出了一絲疲態。

  “天哪！”翼發出一聲驚呼，與此同時，場內大部分觀眾同樣是一片嘩然，許多人甚至站了起來。實況大屏幕正在逐漸縮進，特寫出露華的右手：一道鮮血順著手腕汨汨流下，再順著手背骨節流到虎口處。

  攝像機的動態定格功能十分出色，可以清晰地看到露華的右手手指和球拍握柄已血跡斑斑，地板上不時滴落鮮紅色——可能是因為剛才摔那一下，她手上打的繃帶顯然已經不能繼續負荷，傷口裂開了！原來，她是真的受傷了啊！

  鏡頭回到賽場上，露華仍在堅持揮拍，絲毫不理會眼前飛濺的血花。對麵的裏佐似乎也沒發現，底線回擊仍在持續中，一時半會沒有結束的意思。

  “暫停裁判啊！”翼語無倫次地說，耳機隨即掉了下來，立花兄弟已經連蹦帶跳地擠到了前排，秋庭和光也站了起來，她把墨鏡推下半分，眉尖微蹙，大大的眼睛裏帶著凝重的神色。

  他們的視力都很好，家屬看台的視野也很好，能夠清楚地望見綠色地板上，紅色的血滴越來越多。翼心亂如麻，頓時明白過來，露華為什麽要戴上一對之前沒使用過的、難看的黑色護腕，跟她的隊服完全不匹配！她早就料到傷口有崩裂的可能，是為了遮掩血跡啊！

  “她這是幹什麽啊！雙打贏了，第三場仍可以決勝負的。她這個樣子，根本不能繼續比賽了吧！”翼著急地大聲說著，向身邊望去，路德不在座位上，露華的教父又一時看不到，他隻好往右側扭過頭，拍了拍岬的肩膀：“岬君，你看露華！岬——”

  翼睜大眼睛，怔怔地望著一言不發的岬。自比賽開始後，岬便沒有似乎挪動身子，視線同樣沒有片刻離開場地，更是一句評論都沒有發表。此刻，一隻耳機連著收音機一起摔落在地，他卻坐在原地，視若無睹，盯著露華在底線跑動，那雙白色球鞋踩在血跡上，劃出一道道細小的暗紅痕跡，岬搭在腿上的雙手已緊緊地攥成了拳。

  他的眼裏似乎盈著水光。

  “岬君。”翼坐下來，小聲喚道，輕輕捏了捏岬的左手，“比賽——快結束了，她不會有事的！”

  他聽到從岬的喉嚨裏，發出一聲沙啞至極、幾不可聞的低沉聲音：“還沒結束。”

  然而，這一球是裏佐贏了，露華0：15落後。頂著全場觀眾共同發出的焦躁和抗議聲，主裁判從觀賽椅上爬了下來，來到露華麵前，用目光檢查了一圈她的手腕後，發出了暫停比賽的指令，並指指日本隊的休息區。他要露華趕緊去包紮。

  隊醫已經在旁邊等候多時了，他們沒有多說話，立刻拆下原先一片狼藉的繃帶，塗抹止血藥。露華忍著沒看自己行將就木的手，餘光瞄向綾部：這位大少爺會給點兒指示不？

  綾部卻始終沒說話，露華看到對麵意大利隊的場內教練正在對裏佐比劃著，然而剛開了個頭就被助理裁判製止了。露華看在眼裏，明白過來：這是緊急暫停，並不是休息時間，按照規則，教練不可以對球員進行指導。

  可是，現實問題是，她快要撐不住了。之所以能拚到現在還沒退場，全憑一股不想輸給“嫌疑犯”的想法支撐著精神，露華了解自己的體能，再坐幾秒鍾的話，連站起來都成問題！急需力量支援啊！

  好在包紮的過程很快，露華感覺不到疼痛，就扭了幾下腕子，還偷空喝了點兒水，看著隊醫向綾部作出她需要下場的手勢。綾部板著一張臉，沒有立刻提出申請，他看了露華一眼，露華心領神會，連忙使勁點頭。

  行行好，讓她把這場打完吧！

  （第十八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