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局，讓你三球，如何？”無視圍觀人群發出的若有若無聒噪聲，男生用右手把玩著那顆球，完全不為所動。

  露華臉上掛著笑，搖搖頭，維持接發球的姿勢，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回答：“大可不必。”

  於是男生不再多話，他低下頭，右手將球扣住，彈地幾下後拋起。隻見他左手持拍彎至背後，單腳墊步，隨著球快速掉落下來，左臂一舒，球拍跟著輕輕一揮。

  片刻之後，網球應聲落在露華左腳前側，不偏不倚，男生瞄準了前半區的對角邊線小小一角，叩擊聲響得驚人。

  與此同時，七嘴八舌的嘈雜聲一下子就都消失了，半晌，雲母倒吸一口冷氣，艱難地說：“……好快！”

  這球的時速至少在170公裏以上，落點緊挨左腳，砸到腳麵上恐怕她的腳就要廢了……

  露華不由得一怔，火燒眉毛的危急關頭，自己仍能吐槽，也算是一種沉穩的心態吧？她低頭認真地看看自己腳邊的痕跡，用力甩甩頭發，又來到左邊，重新找位置站好，彎下腰笑笑：“姿勢真漂亮。”

  這男生竟然是個左撇子，方位控製極為精準，對右手持拍者而言是最難回擊的位置。光看發球，這男生的實力就是鐵打的不俗。

  那麽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個需要確認的問題。

  男生毫不遲疑，繼續發出第二球，這次他瞄準了露華的正手方向，氣勢淩厲，威力絲毫不減。露華有心理準備，看清球的落點後就迅速改變姿態，雙手握拍用力抬起，球被她接到了，快速地旋轉著，徑直飛出了底線。

  “啊！秋庭學姐……”

  以雲母為首，南葛中學網球部的成員們集體失聲喊道，他們感到一陣慌亂和焦躁，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突然闖入的男生竟將“切磋”抬高到了有如世界性大賽般的劍拔弩張。但是，誰也不知道的是，他到底要做什麽？

  露華活動活動手腕，又走回右接球區。對麵的男生後退到邊線處，用拍子勾住一個球，手腕上挑，拍麵翻出一個優美的弧度，那顆球飛過網，直直地朝露華的肩膀飛來。

  很明顯，他在示意她發球。露華暗暗歎了口氣，伸出左手將球抄住。

  他想表達的是，“你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嗎？

  把球丟過來後，男生果然走入了接發球區。露華就退後去發球，邊走邊對著燈柱翻白眼。碰上這種好勝的對手本就有夠難纏，看樣子他好像的確是衝著自己來的，雖然原因尚不明。

  來者不善。來都來了，不給他點兒驚喜，他不會善罷甘休吧？

  “ell，看球吧！”在一瞬間，露華打定主意，快速將球拋起，再快速揮拍，然而比起男生方才的發球，她的球速並不驚人。隻見男生準確地一步跨到反手位置，準備回擊，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輕鬆擊回這個發球時，網球挨地後卻斜斜地彈起，插向場地右側——距男生估計的反彈位置有一臂之隔。

  男生反應很快，立即伸高拍子去探球，然而網球已經筆直地衝上夜空，飛過圍欄，落在隔壁壘球社的草叢裏。

  露華打出一記漂亮的反旋完殺球。

  “學姐好棒！”網球部的女生們發出一片驚歎，而男生們——包括從足球部和新聞社趕來聲援和看熱鬧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球落地的地方。天色太黑了，就算有四麵八方的燈光，他們仍看不太清擊球的軌跡，視線中，隻有那顆球的影子劃過視網膜時留下的殘像。

  岬下巴微斂，開始考慮要不要找出平光眼鏡戴上，好看個究竟。他旁觀過露華的許多次練習，然而，此前任何一次練習和比賽中，露華從沒擊出過角度如此刁鑽的發球，看來她準備動真格的？

  女生們還在竊竊私語時，露華的第二球已經發出，像高個男生所發的第一球一樣，網球筆直落地，而那男生站在原地沒動。網球部眾人又是一片驚呼，隨後紛紛讚歎不已。

  “怎麽啦怎麽啦，這發球很厲害嗎？”石崎急不可耐地抓過身旁那個去B組教室報信的小男生，問道。小男生極不情願地挪開視線，神神秘秘吐出一句：“剛才，你有看清楚秋庭前輩揮拍嗎？”

  石崎皺著眉，狠狠敲了他的腦殼一下：“我就是沒看清才問你啊！這個發球到底厲害在哪兒？她又沒把拍子扔起來，這黑燈瞎火的，看得清才怪？”

  岬豎起食指“噓”地打斷了石崎：“跟踢足球一樣。看不清揮拍的動作，不就沒法判斷拍麵擊球的具體時間嗎？”

  石崎微微張開嘴巴，這才開始認真思索起來，小男生捂著自己的額頭，興奮地補充說：“沒錯！用術語來說這叫引拍，引拍的幅度小，擊球就有優勢，要是看不清揮拍的話，自然連擊球時間和球落地的方向都不好判斷了。更何況還這麽暗！”

  雲母同樣吃驚地張大了嘴：“我也是頭一次看到學姐這樣打球……別說學生了，這麽純熟的技巧，日本能做到的職業選手恐怕都沒幾個！”他來了興致，大聲喊道：“香取學長，明天一定要把錄影拷貝給我們一份啊！”

  “真的？露華這麽厲害？”翼剛加入討論，就看到露華把手中握著的球又扔到了網對麵，小男生“耶”地一聲，興奮地打了個響指：“說是一局定勝負，看樣子更像是搶七局誒！前輩竟然能和那個囂張男平分秋色耶，Lucky！Lucky！”

  “搶七局的規則是怎麽算來著？”石崎向周圍望了一圈，見大家都在認真看男生發球，沒人理他，隻好悻悻地說，“這年頭，腦袋瓜不好連體育比賽都看不懂是吧？我今晚回去就惡補網球規則！”

  場上，男生終於伸出手，取下臉上的墨鏡掛在胸前，深深地看了露華一眼。隨後，他拋球發球，揮拍瞬間就向網前疾衝而來。

  這球變得更沉了！在一片“發球上網”的喊聲中，露華咬著牙接到了球，卻來不及組織路線，隻好把球高高挑向他的後半場；男生向後退了半步，連頭都沒回，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般，準確地回擊。露華追著球來到左半區，仍是挑了個高球，於是男生又稍稍退回一步，兩人開始了長距離的底線拉鋸戰。

  “這男生力氣大，露華接他的球很費力呀……可她為什麽給對方機會球呢？”翼一邊數網球的來回，一邊問雲母，“萬一對方直接來個扣殺，她根本防不住吧？”

  “說不好……但是我感覺，秋庭學姐的每個回球都……不是菜球。挑高點、落點……”雲母看著場上來回，大氣都不敢喘，低聲說，“那男生個子高，這種高度他沒法在網前扣球，而且學姐給他的都是反手球，限製了他的上網，還有——”

  “總之，頭號經理很厲害，能壓製住那囂張男生，是吧？”石崎舉著擴音器大喊：“頭號經理，加油啊！給他點兒顏色看看！”

  （第十六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