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生咬著嘴唇，不敢再說話了，網球部為數不多的男生們都低下了頭，他們也知道露華說的是正確的，隻是，被一個外來者無端挑釁，作為主場方，沒有立場不迎戰啊！然而，偏又丟臉地全軍覆沒，弄成這不上不下的尷尬局麵，感覺真是糟透了！

  “英雄無論出處。”高個男生一直在冷眼旁觀，這時突然插了一句話，還象征性地拍了拍手，“我認為，這時候，該為你這番話鼓掌了，這位——救兵同學。”

  “你這種打招呼的方式顯然是舶來品，不過，我認為，你似乎漏掉了一點兒關於禮貌的重要課程。”露華把從前經常聽到別人形容自己的一句話變相用在了對方身上，微微抬起下巴，看向男生的臉，“尊姓大名，這位——腦袋不太舒服的同學？”

  “我更願意用這個，就當打招呼吧。”男生聽見了這句諷刺，卻沒當回事。他無聲一笑，反手將別在手肘後麵的網球拍一轉，左手兩根手指靈活地一搓握柄，球拍整個垂直立起，轉了幾圈之後，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他直起身，終於轉過身直麵露華，嘴角微微彎起，仿佛篤定她不會拒絕。

  大晚上還戴墨鏡裝酷，這個男生的腦袋肯定壞得不輕。露華腦中飄過這樣的想法，看到對方修長的四肢，又暗暗地排除了。也許，隻是純粹的藝高人膽大呢？

  “我的拍子沒拉線，哪位方便，球拍借我一用。”露華對雲母說，話音未落，網球部的幾個男生已忙不迭地遞過自己的球拍，幾個低年級女生相互看看，也怯生生地圍了過來。

  “你沒有必要跟他比賽的，露華。”露華的目光略過一個個不同的球拍，每個都握在手中掂量了一會兒，翼厭惡地掃了一眼高個男生，悄聲說，“這人，不過是酸葡萄罷了。”

  “他不是說得很清楚嗎？想要參加全國大賽的去跟他練練，這算是突發事件。全國大賽其實還挺無趣的，別說，我挺期待，能有場——超出預期的比賽，你說對嗎？”露華權衡再三，選了一把52磅軟線的中號球拍，美國製造，握柄稍長，封膠很好地貼合在握柄上，最後一句話是對陌生男生說的。

  那男生聳聳肩，徑直走進練習場，站在右接球區，微微彎下腰來，雙膝微曲，整個身體流線就像隻隨時準備出動的獵豹。他看起來比高杉還要一些，並不像高杉那樣強壯，長手長腳卻並不瘦削，身形顯得矯健、優美。

  露華跟著聳聳肩膀，對雲母說：“勞駕，把所有燈都打開吧。這麽黑，我未必看得到球。”

  她可不像網球部的大家那樣好麵子，承認自己並不厲害，有那麽困難嗎？

  雖然還不清楚這男生的來意，但露華覺得，自己有七分把握，他就是專程來找她的。男生口口聲聲說起的“全國大賽”，跟今日剛結束的比賽有關係嗎？

  “學姐，你加油！呃，也要當心！”雲母趕緊讓另一個男生跑去打開中控室的所有開關，猶豫了一陣子，還是小聲說：“其實，這個人我認得……”

  “你的熟人？”露華裝作扒拉網線，揚起眉毛問。

  如果不是陌生人，他們讓自己來解決問題是幾個意思？

  “不是……我知道對方，但他不認得我。”雲母也往男生的方向看了一眼，聲音越來越小，“學姐，我跟你說過的，去年的全國大賽結果，你還有印象麽？他……就是總冠軍——國士學園的，去年，他拿到了男單和混雙兩項冠軍……”

  露華抓網線的動作頓時一滯。萬萬沒想到，這個男生和今天的對手——小山莉子是同級生！

  這麽說，他是從東京來的？沒準是來替小山泄憤、買自己手腳？參賽前她買商業保險沒有？現在掉頭回家還來得及麽？

  “啪嗒”一聲輕響，伴隨著電流的滋滋聲，另一個球場四麵八方的射燈也全部打開了，頓時照得這邊場地亮如白晝。如此的“浪費行為”就算在暑假的全國大賽期間也是從來沒有過的，雲母望著瑩白的燈光，在心裏祈禱著，千萬不要驚動了值班老師過來查看究竟，被校方格外看好的秋庭學姐明天可是還有重要的比賽要打呢！

  “你趕緊跟我說說，他也參加了今年的單打賽嗎？”露華竭力忍著不去扭頭看那男生，手上的動作也變快了，爭分奪秒地問。

  不料雲母搖搖頭：“沒有！見到他的時候我還挺吃驚呢，以為看錯了。學姐，今天被你淘汰的小山也是國士學園的，搞不好——”他麵上掠過一絲驚恐，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他是衝著你來的？要不，我去找老師吧，你別跟他比了！”

  露華早已想到了這種可能，微微搖頭，否決了：“人都跟過來了，誰知道他打算幹嘛呢？我會小心的，你注意著點兒，隨時喊停。”

  雲母隻好點點頭，他留了個心眼，沒有把鐵絲門合上。等到露華在球場中站定，從鐵絲網一側接連閃起白光，引得眾人紛紛看去，是香取和南在無孔不入地拍照。

  “秋庭同學，你繼續！”香取從相機後麵探出頭，對露華比劃著“OK”的手勢，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興奮，“這個角度超級清晰！”

  “沒錯！”唯恐天下不亂的是嗓門更大的石崎，露華看到他從翼和岬中間擠到鐵絲網前，操著不知從哪弄來的一個擴音器，用力地邊招手邊喊：“給他點兒顏色看看吧！欺負女生，當心走夜路踩到大便！”

  石崎的大嗓門經過擴音器傳播，以響徹整個操場的幅度流傳開來，立刻遭到了周圍女生的一致白眼，早苗皺著眉，狠狠地拍了一把石崎的胳膊：“阿了，你惡不惡心啊！”

  “Mygosh...（額滴神）”露華當然聽到了，皺著眉向外一看，輕聲吐槽道。她走進場地還不到一分鍾，附近就被全體足球部新老成員包圍了！以及，仿佛從地底下冒出來的新聞社成員們聚在四方角落，閃光燈接連亮起，觀眾雖人數有限，然而他們紛紛擠在這個狹小的練習場周圍，竟有一種被人山人海包圍的錯覺。看到圍觀群眾越來越多，石崎越發得意，揮舞著一條胳膊，當仁不讓，當起了臨時啦啦隊長。

  對麵的男生輕咳一聲，露華抬起一隻手示意收到。她有些意外，眼前這場小小的騷亂還挺吵鬧的，那傲慢的男生竟然什麽都沒說。思索片刻，她活動著手腕腳腕，扯下外套搭在裁判席上，用球拍隨意壓住散落的一顆球，輕輕一挑，送入對方場地：“你來開球吧。”

  男生準確地一手接住，注視了露華幾秒，突然冷笑一聲：“你膽子不小。”

  露華回以片刻沉默，再次聳聳肩，輕聲笑笑：“我當然知道，你可以開始了。”

  竟然還不把墨鏡摘掉，到底是身負絕技，還是……裝腔作勢到底？作為回應，露華並沒有像在正式比賽中那樣紮起小馬尾，任碎發散在肩部、臉頰旁。

  突發事件真的會有個出人意料的結局？露華彎下腰準備接發球，心裏突然也浮起一絲小小的期待。

  （第十六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