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智取都都寨-至-309 蜀道難行
作者:月關      更新:2021-08-14 04:44      字數:65306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3o5 智取都都寨</h2>

  ??都都寨山勢雄偉,岩壁陡峭,林蔭蔽日,荊棘叢生,經過幾日的暴雨衝刷,原來的羊腸小道麵目全非,草叢下和樹蔭裏的土地仍然十分泥濘,行不多時靴上便全是汙泥,好似重達數十斤,讓人舉步維艱。

  ??附近各縣的公差衙役以及民壯全都被征調了來,四下包圍,開辟出一條防火隔離帶來。大龍潭、亮倉口、觀音嶺、大石盤為東麵防線,西麵以建武小峨嵋隔離,西南是落雁河,天然屏障,北側便是通往九絲山大寨的險峻山路,一路上斷崖峽穀接踵不斷,中間險要處又有宋小愛的大軍駐紮,無需派人看守。

  ??官兵的前隊不再舉著大盾時時防備著腳下的陷坑、機關,樹叢裏的弩箭、石頭,和頭頂懸崖上的滾木擂石,前鋒部隊進山時扛著易燃的幹草木柴,到了叢林密布處便放起火來,後邊的軍兵將自已這一側清理幹淨,大火便卷著滾滾濃煙向深山中蔓延開去。

  ??大火不但破壞了林中一切暗坑機關,而且火還沒到,濃煙先將蠻匪趕了出來,他們和驚慌失措的野獸一齊逃出密林,向更深處逃跑。官兵則好整以暇地緩步而追,一路撲滅餘火,步步為營地前進,大火將泥濘的地麵烘烤的堅硬,行起路來倒不比原先在叢林中行走更慢。

  ??碰到沼澤和斷崖等隔斷了火勢,官兵便重新燃起火來。失去了險要憑仗地蠻匪縱然守在沒有草木可燃的地方,也難以應付官兵的攻勢,何況濃煙早熏得他們雙目紅腫如桃,視物難清,所以很難形成有效的阻擊。

  ??官兵先縱火攻破董布壩和紅岩,繼續向縱深攻擊。阿黑慌忙組織士兵布成第二道防線。並頂著嗆人的濃煙盡量清理可燃的草木,以防大火引了過來,重兵都布在正麵拒敵了。便在這時,左右兩側也有煙火傳來,兩側地官兵也發動攻勢了。

  ??阿黑大驚,急忙叫阿桂、阿瓦兩人分率數寨人馬迎向左右的險峰。官兵以火為兵,隨火而進,雙方在大火硝煙中戰況依然慘烈,可是失去了密林草叢掩護的蠻匪就象掉到了爐灰裏的泥鰍,而不再顧忌上下左右隨時會出現暗器陷阱的官兵卻越戰越勇。戰事雖然緩慢,卻一步步的、堅決地向縱深推進著。

  ??第二日下午,楊淩、焦貴帶領三千六百人,趁蠻匪主力忙著正麵拒敵、左右抵抗的時機,悄然撲向五都都……

  ??劉浪躺在蛤蟆嶺上一塊四壁如削、頂端平坦的巨石上。頭枕著胳膊,癡癡地望著湛藍的天空,天空中隱約飄過一絲雲一般的煙霧,還帶著些糊氣。

  ??這位欽差大人夠厲害地,聽說以前蠻人作亂。很少有官兵能打到這裏,僰王山、銅鑼嶺、淩霄城幾處奇險無比的地方,任一處也能阻上官兵十年。難怪蠻人絲毫不把朝廷放在眼裏。這一次,全平啦,九絲山前就剩下都都寨這一處險要了,明軍既用火攻,恐怕都都寨守不了幾天了。

  ??幸好聽了吉老司的話,和朝廷搭上了線,否則老子也得陪這幫蠻子葬送在這兒。劉浪吐掉嘴裏的草梗,爬起來向遠處張望,就是守備。堂堂的守備官,比奪我田產、害死我老父地那個畜生苗百戶還要大,聽說娃兒他娘一直沒有改嫁,為了怕我兒子被衛所地方的孩子欺負,搬到鄉下去住了。好女人呐,跟著我就沒享過一天福。

  ??可我一直也不敢打聽她娘倆的下落,官府在通緝我,那個鬼婆娘也盯得緊著呢。這回老子也是大官兒了,衣錦還鄉,回頭把她娘倆找回來,讓欺負我的那幫畜牲都看看,哈哈哈……

  ??劉浪想到坐著官轎,敲鑼打鼓回到衛所,風風光光地出現在昔日那些欺壓過他的人麵前,不由仰天大笑。

  ??“你笑個什麽鬼!阿哥說官兵這次很厲害,這裏也要小心一點兒,沒準會有人摸過來地”,石下忽然有個女人氣哼哼地說道。

  ??“嗯?”劉浪低下頭,隻見一個身高不足一米五,上披麻衣下著草裙,黑黝黝胖墩墩的婦人手裏提著一柄雪亮的三股鋼叉,臉寬嘴扁、細眼淡眉,象極了畫兒上繪地蛤蟆精。

  ??劉浪從石上一躍而下,嘿嘿笑道:“怕什麽?就憑這兒,有石有水,險不可攀,官兵縱火沒用,我隻派十個人從上邊擲石頭,就別想有一個人能爬上來,嘿嘿,阿哥走了?”

  ??他的個頭兒比那女人高出兩頭不止,這女人就是他的妻子,阿當的胞妹阿歐。她剛剛送了不放心,特地趕來探看的阿當下山。

  ??“嗯,阿哥回寨了,其他幾寨很危險,阿哥從大寨塌裏抽調了二百名勇士去助戰,後寨空虛,所以咱們這一關一定得小心著點兒。”

  ??“嘿嘿嘿,咱這座蛤蟆嶺,派上三十人就足以守得風雨不透了,何況有一百六十多人呢”,劉浪向山下指指,山下是一片嶙峋的石頭,中間窪處碧綠的是一潭潭清澈的泉山,彼此通過窪處連起來,直到再向更遠處匯成一道清流。

  ??“看到沒有,兩裏地內沒有一棵樹,官兵要想冒頭兒,隔得遠遠兒的就能發現,有啥好怕地?你去喝點酒吧,吉老司前兩天剛送來的老酒,還有才燉熟的麅子肉,香著呢,我領幾個人在這兒看著就行了。”

  ??他知道阿歐嗜酒如命,這話一說,阿歐果然饞涎欲滴,眉開眼笑地道:“好!吉老司帶來地酒一向不錯。比咱們自已釀的香多了。”她把鋼叉一頓,轉身走了幾步,到了洞口忽又轉身道:“喂,你要不要喝點兒?”

  ??劉浪幹笑道:“嘿,天還沒黑呢,你先喝著。我守著山,晚上再喝個痛快。”

  ??阿歐黑臉一紅,居然有點忸怩地瞟了他一眼,這才閃身進洞了。

  ??阿歐力大無窮,比還男人還要驍勇,而且不但酒量奇大,一旦喝醉了就喜歡和他顛鸞倒鳳一番,聽了他的話,明白他意中所指,這才滿心歡喜地進洞了。

  ??劉浪瞧她進洞了。臉色變得陰沉起來:“媽的,窮山僻嶺三五萬人,也敢扯旗造反和官府明著幹,這不是作死嗎?不是老子心狠,跟你們混下去。隻能一起玩完。我那結發妻子呀,那才是賢良淑惠的好女人,有機會改邪歸正,還能當官,老子不答應。祖宗牌牌都得氣的跳起來。”

  ??想起那個柔柔弱弱,纖白俏麗地跟月牙兒似的結發妻子,劉浪忽地腹下一陣火熱。就象個等個入洞房的年輕小夥子,恨不得插翅馬上飛回保寧老家去了。

  ??他無意中向遠處一看,忽地怔了一下,再定睛瞧瞧,原來豎在遠處林中最高的那棵樹果然不同了,劉浪神情一緊,連忙又爬上石頭,手搭涼蓬正向遠處眺望著,一個同樣身穿布衣、漢人打扮的男人匆忙走過來。悄聲道:“大哥,樹倒了,怕是**到了。”

  ??這人身材壯實,相貌憨厚,叫何實在,本來是個無業流民,無法求生才逃進山裏來,純粹為了混口飯吃,求個安身立命之所,尤其不願和朝廷作對,是劉浪拉攏的幾個心腹之一。

  ??劉浪跳下石頭,低聲道:“應該錯不了,怎麽樣?酒裏放了藥了?”

  ??何實在點點頭,笑道:“放心吧大哥,是怪豆子親自配的藥,蠻人都愛喝酒,他正在洞裏和幾個兄弟勸他們盡興呢,隻是吉老司送的酒少了點,一共才五壇,不夠喝啊。”

  ??劉浪嘿嘿笑道:“他們也不傻,真讓他們全喝醉了,他們也不肯呐,五壇正好,解解饞蟲兒就行,不是放了藥了嗎?怪豆子別的不行,配的迷藥絕對管用。”

  ??怪豆子年紀可不小了,六十出頭,身材佝僂,原來是個在荒山野徑開酒館兒專門幹下藥剪徑坑人錢財和性命地大盜,年紀大了後本來都收手了,不料有一次見到幾個行商囊中豐厚,一時又動了貪心,結果那幾個人也是見多識廣,這家夥露了行藏,被官府通緝,這才逃進山來。人說落葉歸根,現在擔心死後屍骨埋在他鄉野嶺,成了他最大的心病,自然和劉浪一拍即合,也決定為朝廷效力了。

  ??夜色漸漸深了,群山裏的夜色尤其來的快,望望山下已是一片墨色,劉浪匆匆回到洞中報了個平安,然後假托再巡視一圈兒走出洞來,怪豆兒跟個幽靈似的跟了出來。

  ??劉浪悄聲道:“怎麽樣了?”

  ??怪豆兒低聲道:“蠻人無論男女,就沒一個不好酒地,吉老司送來的酒不夠,我把蠻人自釀的果兒酒裏也下了藥,守山的蠻人也都勸飲了幾杯,估摸著再有小半個時辰,全都得睡下,咱們的人都準備好了。”

  ??“嗯”,附近這一片站著幾個巡夜地,都是劉浪拉攏的漢人,蠻人中也不乏怯戰想降的,可是畢竟不是同族,劉浪放心不下,自已地計劃根本未敢透露給那些人知道。

  ??他摘下壁上火把,向山下劃了三個圓圈兒,等了半晌,才見夜色中忽地亮光一閃,隻一閃便再無了蹤影,若不是一直盯著那個位置看,會讓人以為自已花了眼。

  ??劉浪心中大定,說道:“成了,後寨今天還撥了二百人去別處支援,此處一拿下來,官兵就能長驅直入了。”

  ??怪豆兒低聲道:“這些蠻人怎麽辦?還有你老婆?”

  ??劉浪重重地吐了口唾沫,咬咬牙道:“藥性一發作就全綁了,鄢大人答應過不殺俘的,老子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總不能陪這些蠻子送死。阿歐……我呸。老子要不是想在這兒站住腳,能答應娶她嗎?這他娘地純屬拉郎配,我當初要不答應,她哥子能剖腹剜心,把我給吃嘍,一起綁了!回頭計賺五都都。我想法留他哥子一條命,也算報答他們收留之情了。”

  ??怪豆兒老奸巨滑地嘿嘿一笑,轉身去了……

  ??******

  ??楊淩慎之又慎,三千六百名精挑細選的精兵,仍然分成兩部分,六百名居前,先進入距蛤蟆嶺兩裏多地的密林中,另外三千人馬候在遠處,看到山頂火把轉了三圈兒,楊淩心中大定。立即一揮手,遊擊將軍焦貴親自率著三百名短衣襟、小打扮,背負單刀,臂下配著袖箭的臨時特種兵,悄然向蛤蟆嶺出發了。

  ??等他們到了山下。山上的蠻人已經大多藥性發作了,蠻人好酒的性子簡直強烈到不可思議,何況本來都是十碗地量,一兩碗酒不過是解解渴,所以就沒一個見酒而不喝地。這也保住了他們一條性命,否則守在洞外的蠻兵,劉浪必然要用刺殺手段全部除掉的。

  ??這一來卻省了力氣。劉浪率人把這些呼呼大睡的蠻兵全都綁了起來丟進洞裏,然後急急忙忙趕到洞口,把十幾具浮梯全拋下山去,然後又扯下兩枝火把向山下一丟。

  ??焦貴見了信號,先遣了十多名心腹死士登攀上去,看看果然控製住了局麵,這才向山下發出自已人才知道的訊號,焦貴這才放心地讓全部士兵登山,三百名士兵悄然登上了蛤蟆嶺。劉浪連忙上前接迎。

  ??焦貴笑嘻嘻地先給了他一顆定心丸吃:“劉守備,今日虧得你首立奇功,避免了無數軍兵傷亡,告訴你,今兒領兵來攻的是欽差楊大人本人,你可是大大的露臉了,一會兒取五都都,隻要你再立一功,有楊大人的賞識,你小子可就前途無量了。”

  ??劉浪一聽喜出望外,連忙陪笑道:“楊大人親自來了?哎呀呀,大人親臨戰陣,這可真是……焦大人放心,在下一定竭盡全力。”

  ??當下焦貴向山下又發出訊號,劉浪則搬出些蠻人的衣服給這登山地士兵們換上。一個時辰後,全體官兵都登上了蛤蟆嶺,小小的蛤蟆嶺已是人滿為患,處處是兵。

  ??阿歐和蠻人們已經醒了,一見自已全被綁了起來,又見劉浪和幾個漢人隨著官兵走進走出,頓時明白出了什麽事情,不由破口大罵。

  ??此時楊淩也上了山,劉浪聽說欽差到了,怕他聽見蠻人罵的難聽,忙叫人去堵那些人的嘴巴,可剛堵了幾個人的嘴,楊淩已步入山洞,焦貴和劉浪忙迎上去,對一片鬧哄哄地罵聲隻作充耳不聞狀了。

  ??好在楊淩也根本不懂蠻話,他見了劉浪,先嘉獎了一番,要知道劉浪一降,可不僅僅是少折損幾千兵馬的事,山中火起,對明軍同樣造成很大的困擾,使他們進山之後的進一步攻勢有所遲緩。

  ??而阿黑果斷地伐木除林,對繼續以火攻山也造成很大的不便。同時雖有宋小愛守在九絲城和都都寨之間,可是誰知道蠻人是不是另有秘道?如果劉浪堅守五都都,九絲城再派出援兵地話,勝負仍在兩可之間,說不定就會功虧一簣,此人實是立下了莫大的功勞。

  ??劉浪得到欽差大人親口嘉獎,喜不自勝,眾人議論一番,便決定再取五都都。首先,蛤蟆嶺上先搬出易燃之物放起火來,官兵們四下呐喊,作激烈廝殺狀,不一會兒,後山派出探子趕來詢問情況,人剛露麵,就被官兵製伏,隨即劉浪和幾個親信領著蠻子打扮的幾十個官兵向後寨摸去。

  ??蛤蟆嶺和五都都主峰之間有道窄梁,山梁間被來往地人踩的寸草不生,山梁那邊也有蠻子把守,此處如果硬攻,倒也能攻得過去。隻是難免要浪費時間,同時傷亡也不可少。

  ??劉浪先領著十多個人衝上山梁,一路用蠻語大聲驚叫。對麵地蠻子驚問情形,一聽全是認識的人,不由放下手中弓箭道:“出了什麽事了?”

  ??劉浪一邊跑一邊道:“不好了,官兵造了乘雲梯。又用火箭攻山,我們快擋不住了,快快!得馬上通知阿當,派兵增援。”

  ??領頭的蠻子從暗處跳了出來,驚道:“什麽?蛤蟆嶺失守了麽?”

  ??劉浪大聲道:“還沒有,可是官兵攻的太猛了,為防萬一,得加派援兵呀,你是桑木吧?阿歐正在前邊……”

  ??他說著已衝到麵前,手起刀落。“噗”地一聲,一顆大好人頭骨嚕嚕地滾了開去。驚呆了的蠻人還沒明白怎麽回事,緊跟上來的官兵手起刀落,袖箭橫飛,隻有兩個蠻子來得及向後跑出幾丈。也被冷箭射殺當場。

  ??此嶺失守,前邊便是五都都地後寨門兒,官兵已可長驅直入了。劉浪又主動請纓,重施故技,帶著十幾個人先逃進寨去。用刀逼住阿當,用袖箭射殺了他身邊護衛地蠻兵,大隊的官兵一哄而入。到處掩殺逃散的蠻兵,阿當被擒,五都都失守了。

  ??******

  ??有見機得早的蠻兵搶先逃到四都都報訊,官兵疾撲四都都山時,山上箭矢如雨、滾木擂石紛紛傾下,射傷砸死一些官兵,焦貴趕到,擼擼袖子隻說了兩個字:“放火!”

  ??大火一起,山頭上便站不住人了。蠻人隻得趕下山來,在峽穀中阻擊官兵,這支精銳是楊淩親自帶領的,後邊有欽差督戰,前邊有悍將焦貴指揮,劉浪領著一幫蠻人打扮,一臂綁了記號的官兵混在交戰雙方中又不斷偷襲,弄得蠻兵暈頭轉向,官兵僅付出極小的代價,就攻到了四都都主寨之下。

  ??山寨都是木柵建成,如何防得火攻?這還是山路奇險,官兵的大炮運不上來,不然隻消兩炮,便可轟開一道坦途,可是四都都山的守將阿裏深知自已一敗意味著什麽,此人凶悍狠毒尤勝阿當,竟自斬妻、兒,然後逼著全體蠻人死守山寨,和明軍在房屋、草坷、井口、輾房,展開了肉搏戰。

  ??這是一場真正地血戰了,然而明軍三千多名戰士,都都寨上男女老幼一共才兩千多人,盡管蠻子抱著必死之意血戰不退,整座四都都山仍然漸漸落入明軍手中。

  ??楊淩在後方指揮官兵搬運傷兵,看押俘虜和降民,前邊焦貴已經放火放上了癮,一路是見寨燒寨、見嶺燒嶺,行軍過處,一片焦土。阿黑聽說五都都、四都都失守,又見夜色茫茫中四處火光衝天,彼此力量懸殊過大,放於放棄四個都都山,命令三都都、二都都直接棄寨,連婦孺老幼也丟給了官兵,集中全部戰力保大都都主山,同時派人抄小路奔九絲城以求援兵。

  ??這一來官兵攻速加快,第二日淩晨,兵圍大都都。

  ??清晨,草葉上卻沒有清泠的露水,而是浮上了一層肮髒的黑灰。受傷的官兵在一部分士兵的攙扶下正退出戰場,俘虜地蠻兵和婦孺也被押出山去。山外鄢高才負責善後事宜。婦孺老幼將被分散入各州各縣的村寨,每村不過三五戶,著當地保甲裏正嚴密看管,以防他們再次串連集中,生出事端。

  ??山裏,暫時進入了平靜階段。數萬大軍雲集大都都山下,山上也是靜悄悄的。天已經大亮了,可是因為幾日大雨,淩晨大霧迷茫,十丈之外不見人影,此時不宜攻山,官軍也暫時進入了休整。

  ??一夜不曾歇息,又跋涉不休,楊淩也有些疲倦了,可是這些日子練武不歇,尤其是正宗的武當內功,對於休身養性、強健體魄,實有說不出的奇效,加上沒有親自作戰,楊淩看起來比許多士兵要精神地多。

  ??安排了士兵守衛。同時令大部分士兵就地安營暫且休息,等一切忙完了,楊淩和匯聚過來的諸將登上了大都都山對麵的一座小坡。霧氣仍不消散,

  ??大都都高約四五百丈,雲霧繚繞中難見模樣,一個將領憂慮地舉手試了試風向。說道:“大人,看這樣子,一會兒怕又要下雨,大雨一下,山洪便來,我軍在山下,敵人在山上,如果趁機冒雨攻下來,對我軍大大不利。依末將看,不能停歇。應該一鼓作氣,立即攻山。”

  ??李澤也道:“如果戰事拖久了,恐怕九絲城地援軍就會趕到了,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座印耙山。由於在都都寨後,九絲山前的崇山峻嶺裏,我們一直沒有派兵圍剿,他們那裏有岔路通往九絲城和都都寨,距離這裏尤近。隻怕不久援兵便到了,想來他們頂多派出兩千人,正常地情形下倒不懼怕。可要是下起大雨來,那就難說了。”

  ??看那天色,楊淩也覺得怕是又要大雨滂沱了,這時代沒有氣象兵,誰會在幾日之前就算出今天的天氣,可這種天氣要攻山根本不可想象,現在漫天大霧,什麽也看不見,蠻人隻管從上邊丟石頭就能傷人。官兵如何作戰?

  ??周圍的地貌地況,以及印耙山和都都寨之間的路徑楊淩倒是全裝在心裏了,他閉目思索片刻,向李森問道:“我們帶了多少存糧?”

  ??李森道:“夠吃一日半的。”

  ??楊淩背著手踱了一陣,問道:“哪位懂的天象,看這天氣能下多久地雨?”

  ??最先提出大雨將至的裨將拱手道:“大人,末將略知一些,看這氣象,恐怕又是一場暴雨,不過前兩日剛剛下過大雨,而且這場雨看來極大,不會下的太久,下上一天,也就是最長了。”

  ??楊淩目光閃爍,沉吟說道:“大雨一下,山洪爆發,遠在九絲城的蠻人,主要道路有宋總兵守著,他們是來不了地。可慮者唯有印耙寨而已。此時如果攻山,首先傷亡難以計數,而且久攻不下,半途下起暴雨時,我軍如何自處?恐怕那時蠻子趁機下山,我軍就要全軍潰敗了,在這險惡的地形下,大軍一旦潰敗……”

  ??他忽地停下腳步道:“用兵應出奇致勝,但是我軍勝利在望,此時冒著全軍大敗的風險,殊不值得。傳令,三軍立即移居大都都四周的高處,將它團團圍住,圍而不打,直待大雨過後。糧食要省著吃,萬一雨勢連綿,就不好辦了,糧食至少要夠兩至三天的。”

  ??他想了想,又道:“印耙山在深山裏,本想抄了都都寨,進兵九絲山時再對付它,如果它派援兵自已送上門來,那是最好不過。李森,你率部退出都都寨,立即趕往船船石,印耙寨地蠻人如想來援,那是必由之路。”

  ??楊淩喚過李森,就在地上畫出地形,又詳細安排一番,李森領命而去,在楊淩的命令下,大軍開始向高處開拔,占據大都都山四處險要高坡。半日之後,暴雨傾盆,密如簾幕,雨點又大又急,打在手上都肌膚生疼,人若站在雨中,雙目簡直難以視物。

  ??見此天威,眾官兵將領不由駭然變色,如果早上冒險攻山,半日之內拿不下大都都,這一陣雨隻怕就要幫了蠻人的大忙,數萬精兵全都要葬送在這兒了。

  ??雨下到落暮時分便小了些,但是隨著牛吼般的聲音,四下匯聚的山洪又在山腳下咆哮碰撞著,激流混濁,夾雜著碎石、倒木奮力掙紮著,向遠處瀉去。

  ??這樣地情形,誰也別想動手打仗,也勿需擔心山上的蠻子會下山偷襲,連續攻山兩三天的明軍倒頭大睡,倒是好好地休息了一晚。

  ??******

  ??李澤的軍隊剛剛開出山去時。大雨恰好滂沱,見此情景,李澤不禁暗讚楊淩算得先機。對於印耙山地蠻人是否會趕來支援,他也沒有把握,不過如果蠻子真的來了,設伏消滅這股主力。一則可以減輕都都寨那邊的危險,而且這股生力軍被滅,印耙寨就是囊中之物,根本不需要打了,去九絲山時順道收了便是,所以李澤倒不敢延誤戰機。

  ??他隻令軍隊就地駐紮,避過了最大的一陣暴雨,就冒雨開拔,強行趕路,終於在傍晚時分。趕到了船船渡。

  ??船船渡並不十分險要,因為水中有許多巨石,曆千萬年衝刷光滑橢圓,水淺時露出水麵,黑沉沉光溜溜的。遠遠看去,就象一艘艘小船,因此被稱為船船渡。

  ??這裏稱為渡口也不知有多少年了,隨著山洪多次改道,這裏的水變淺了許多。已經不能稱之為渡口,平時人們卷起褲腳,涉水便可通過。當李澤率兵趕到時。船船渡卻是另一副情形,水聲如雷,水麵比平時高了不隻三尺,水麵奔速驚人。

  ??李澤知道這樣地山洪難以預測,來地快,去的也快,說不定到了半夜,水勢便突然下降,又或者半夜時突然水勢大漲。為了避免水漫金山,他將營盤紮在林後高處,在河邊安排了重重警衛,又親自趕去探看。

  ??次日一早,旭日高升,彤紅的太陽高高掛在天空,雨在半夜已經停了,又經過半夜的瀉洪,現在山下流經的水流也不深了,看這樣子今日既適合放火、也適合殺人。

  ??楊淩帳中,早早匯齊了所有將領,正襟危坐地候在那兒等著大人下令。

  ??楊淩一身白色的箭袖輕袍,施施然地從帳外走了進來。在這軍武之中,人人戎裝肅然,愈發顯得他唇紅齒白,風度儒雅。

  ??楊淩順手插劍入鞘,遞給侍衛,又接過毛巾拭了拭臉上汗水,對眾將笑道:“勞諸位久候了,大家一同就餐而已,不要如此嚴肅。”

  ??楊淩笑吟吟地在主座上坐了,長籲一口氣道:“難怪練氣之士常尋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住下,在此處習武練功,盡得天地靈氣,可以滌淨心中雜慮,本官練氣半個時辰、練劍半個時辰,竟是渾身舒泰,精神奕奕呀。”

  ??李森哭笑不得地道:“大人,全軍已嚴陣以待,咱們什麽時候攻山?”

  ??楊淩笑道:“皇帝還不差餓兵呢,急什麽?天從人願,大雨已停,我們麵前現在僅餘一座大都都山而已。欲攻九絲,有三大險阻,南為金雞嶺,本官已令行滇、黔軍隊嚴守,阻其逃路便是。右有淩霄山,現在已是朝廷之地。左為都都寨,無需半日便能克下,九絲城唾手可得,還擔心什麽?”

  ??李森吃驚地道:“唾手可得?大人,可大意不得,暴雨之後,山路泥濘濕滑,山上被蠻子砍伐的大樹盡無,矮灌草叢又濕漉漉的難以引燃,蠻軍據險而守,依卑職看,就是不計傷亡,全力搶攻,非兩日也取之不下呀。”

  ??楊淩放聲大笑,暢快已極地道:“我地李大人,山上僅餘低矮灌木和草叢,點起大火來也難對山上造成極大威脅,若換在昨日,本官還覺得能用一整天,折損至少八千人馬,才取得下此山。可是……”

  ??他笑吟吟地道:“這暴雨之後,山路泥濘,看似攻山困難大增。可是草木難燃,卻是一件大大的好事,難道你不知道煙攻比火攻更加可怕十倍麽?”

  ??李森愕然道:“煙攻?”

  ??楊淩笑嘻嘻地道:“開飯!”

  ??……

  ??太陽出來後,天青日朗,山勢清晰無比,可是現在又什麽也看不到了,整個山體籠罩在黑壓壓的煙塵之中,比起昨日的大霧還要濃重,簡直是伸手不見五指。

  ??大都都山下,三麵包圍,一麵放火,順風的一麵官兵費了好大力氣,甚至拆了帳蓬也拿去引火,這才好不容易引著了那些蒼翠欲滴地灌水和草叢,楊淩還叫官兵備了沙土,一見哪裏火燒地旺了。馬上灑上去製止火勢,**的矮樹草叢成了一顆顆煙霧彈。

  ??這是最後一戰,也是最奇怪的一戰,三麵的官兵嚴陣以待,靜悄悄地仰望著黑雲籠罩的大都都山。一麵地官兵放火,還不斷地控製著火勢漚煙。沒有喊殺聲,沒有刀槍並舉地場麵。楊淩和十幾位大小將領坐在帥帳前,看著這一幕詭異的戰爭場麵。

  ??船船渡,水勢已經降低減緩,對麵林中出現在蠻人的身影。十幾個蠻兵站在岸邊觀察一陣,然後涉水過河,又往林中窺探了一番,然後對河對岸呼嘯招喚,頃刻間密密麻麻的蠻兵出現了,拿著竹槍、長刀爭先恐後地衝了過來。

  ??大約三百多名蠻兵剛剛過了河。一陣戰鼓聲響,李森的兵從密林深處呐喊著衝了出來,揮舞著刀槍迎上了蠻兵,頃刻間蠻子兵就被砍倒了一片。

  ??這倒不是明軍比蠻人的武力高明多少,而是山洪暴發後河水奇寒無比。那水看著不深,河麵也不甚寬,可是正如鄢高才比喻中所說,看著毫無凶險,實比烈火還要可怕。就算是最強壯的大漢在這水中站上一刻鍾。雙腿就要麻木的再無知覺,如果沒有人去攙扶拉扯,休想能出得了河。

  ??李森昨夜本想玩個水淹七軍。在上遊設堵,隻是當時水勢太急,他帶了些兵去上遊想堵水,大石扔進水裏也被卷走了,有幾個兵在淺水邊站了一會兒就動彈不得了,虧的發現地早急招人給拖了出來,李森這才發現山洪流水奇寒無比。

  ??一個精明的將領就要善於發現,並且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李森發現設堵泄洪不可取,但是水流奇寒。剛從水裏走出來的人雙腿麻木,半天行動不利索,這倒是可以利用,於是急急趕回,對軍隊重新做了一番部署,不想今日果然用上了。

  ??剛剛過河的蠻軍缺乏戰力,而水中地蠻子還未發覺症結所在,拚命地想淌過河來支援戰友,渡過河的蠻子已經超過了七百人,河流中站滿了人仍在急急跋涉,湧上岸的蠻兵和人數占優、體力占優的官兵作戰,已陷入一邊倒的頹勢。

  ??上遊林中又衝出一隊兵,隻在遠處以弓箭向水中地活靶子射個不停,水流湍急,流淌出的鮮血和翻倒在水裏的蠻人屍體頃刻間就被卷了出去,眼見戰況不利,想要涉水退回對岸地蠻兵這一來也沒了退路。

  ??河對岸的蠻將身邊還剩下三百多人,見此情景他情知應該果斷地率人立即後撤,退回印耙山去,可是已經過河的是山寨中的全部主力呀,如果失去了這些戰士,就算回到山寨又如何?

  ??但是現在的情形把這三百多人全填上去也不過是送死而已,蠻將進退兩難,最後終於發出一聲絕望的大吼,準備棄了過河的士兵立即回山寨,然後全寨投向九絲城以自保。可惜,他覺悟的太晚了,戰事剛剛打響,一支兩千人的官兵隊伍就繞到下遊過河,截住了他們地退路。

  ??船船渡變成了死亡之地,身陷險地孤立無援的印耙山戰士一千一百四十七人,全部葬送在這個古渡口,都都寨的蠻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支援軍,而印耙山上的蠻子直至官兵從天而降,才知道自已派出的這支武裝已全軍覆沒。

  ??李澤並不是輕敵冒進的人,他也知道憑自已這幾千人,如果深入叢林,一支幾百人的蠻軍就能輕而易舉地殲滅他們。按照慣例,一支軍隊總有斷後的人馬,前邊這番大戰如果被他們察覺,他們如果還有第二支隊伍,很可能會繞道從下遊過河,繞過李澤的軍隊直襲都都寨或者自背後殺來,所以蠻子援軍一被殲滅,李澤立刻率軍退守觀音岩,憑險把守,以防再有蠻軍出現。

  ??此時,大都都山上已經開始打掃戰場,阿黑自刎了,阿瓦、阿桂等人被生擒,還活著的蠻人高舉雙手被官兵押下山來,一個個全都成了黑人。山頂大寨陷入熊熊烈火當中,蠻人最大最古老的根據地從此成為一片瓦礫。

  ??楊淩和眾將領站在山頭,看著人馬絡繹不絕地向山外轉移,然後,不約而同地,轉首看向群山深處,霧隱雲障的九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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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定都掌蠻叛亂,已是必勝之局。楊淩將平叛事宜分別呈送蜀王府和京師。

  ??京中不時還有消息送來,劉瑾已經掌握了朝政大局,正在不斷地擴充勢力,同時又不斷發布各種政令,儼然是權力中樞第一人了,對此楊淩渾不在意。現在楊淩在官場上已非鴻下阿蒙,一個完全利用上寵,而在地方搞的怨聲載道毫無基礎的宦奸,已經不放在他的眼裏。

  ??他現在的勢力其實是在和劉瑾同步發展,劉瑾取中樞,而他的人脈和影響力卻遍布各地,但是與此同時他並沒有與皇帝疏遠,在皇帝心中的親近感和信任程度使他在朝中的勢力仍堅如磐石,絲毫不為人撼動,這樣要對付劉瑾就容易的多了。

  ??楊淩在呈送正德奏折時,又隨信帶去代表都掌蠻武力和權力的大銅鼓八十麵,繳獲的蠻人旗幟、武器、以及阿氏族人的幾個重要囚犯一起送進京去,一路上大張旗鼓,炫耀國威。在平倭和收複滿刺加時,他也挑選了富有代表性的戰利品和首犯押解進京,這是對中央政權的尊重、也是對正德皇帝的尊重。

  ??可以想見,這些囚犯和戰利品送到,對於好戰喜功的正德來說,那份意義遠遠勝過陪他嬉玩、送幾件稀罕物兒哄他開心,兩件事都能得到小皇帝的歡心和親近,可是皇帝玩心雖重,卻不缺腦子。長此下來。在他心中,誰是朝政大事上可用地重臣,誰是遊玩娛樂可以相伴的近侍,自然會有一個概念。

  ??這些看似不起眼的舉動,對於平定地方、鼓舞軍心士氣、樹立正德皇帝的權威,更有難心言喻的重要意義。平倭。從太祖爺爺時就開始打,到了正德皇帝這一朝徹底平靖了;都掌蠻時服時叛,百餘年來就沒消停過,在正德朝也徹底解決了。這份武功使剛剛繼位的小皇帝威望達到了顛峰。

  ??對於武事,楊淩講究地是勢如霹靂、速戰速決。而對於文治,他卻是慎之又慎。首先,他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對於國計民生,尤其是這個朝代的民情、生產力、各個地方的發展情況,他就算現在惡補也是趕不上那些朝中老臣的。

  ??他的優勢在於明了正確的曆史發展大方向。隻要大方向沒錯,具體的各項政策必須穩妥進行,在這其中即使有些錯誤,也必須得暫時容忍,慢慢調治。不能采用割肉剜瘡的方法,弄得國家大傷元氣。

  ??曆史上的一些改革,記載在史書中,僅僅幾句話而已。而那幾句話,是用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長地時間來完成、來見效的。想想當代的改革,在更先進、更有效的統治係統中,一條政令改革、政策變革動輒還要十年時間來推行、發展。並獲得全體國民的一致認同,他並不敢奢望在他手裏能一躊而就,短短三兩年時光,便天下大變樣。

  ??如果……如果僅僅是一個特區,一個可以讓他獨自支配、而地域較小、文化落後、舊有勢力地阻力相對較小的地區,他倒是有信心在短時間內創造一個奇跡出來,可是縱便是以正德皇帝對他的信任,會容許他這樣做嗎?畢竟,正德也是受到這個時代觀念拘束的古人。

  ??這個念頭。經常跳進他的腦海,讓楊淩一陣耳熱心跳,可是心情平複下來,他又放棄了這個荒謬地念頭:難呐,糾正大的錯誤的曆史決策,讓這艘巨船緩緩改向吧,或許一兩百年後才能看出朝廷今日做出地一些舉措有著多麽大的意義,而在自已有生之年,能見到的改變恐怕還是十分有限的。

  ??楊淩知道文明的發展有其基本規律:他做出的改變或許僅僅是一兩個方麵,並不是改變國家強弱貧富的唯一手段和全麵的政策,但是當它大麵積擴散開來後,就會催生相關層次的更多技術和文化地出現和進步。

  ??新技術和新文化仍會衍化出更多門類的技術和知識,象一座金字塔一樣逐步完善整個國家的發展需要,這個過程確實是非常漫長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如果能夠給他一塊地方,在一個小範圍內來施行,那麽這個“小金字塔”的建設速度就是相當快的,以此為借鑒,從中摸索出的經驗和知識,就會推動“大金字塔”的建設。

  ??但是現在大明就是一座龐大無比的金字塔,自已就在這座大‘金字塔’內,而且站在頂尖上的位置,又怎麽可能奢望在旁邊另起一座小的模型呢?

  ??楊淩原來就明確地知道,不奢望在他的有生之年會看到多麽大的變化,也許是隨著權力越來越大,他能支配的一切越來越龐大,他的**和胃口才會使他常常夢想能更快地加速曆史進程的發展。可是這一切就象一場美夢一樣,想過了之後麵對現實,他也隻能深深歎一口氣,不敢做出太超前、太不符合現實的舉動。

  ??“人呐,想法和**總是不斷在變,記得剛剛搬出楊家坪時,我的願望僅僅是能給幼娘掙下一份財產,讓她能夠好好活下去,誰知道今時今日,我居然殫精竭慮地思考起國家的命運和未來了?”

  ??楊淩輕輕一笑,掀開轎簾兒向外望去,還是一片鬱鬱蔥蔥,山林密布、藤蘿纏繞,這種景致乍一看賞心悅目,看多了也讓人有些困倦。

  ??在這山中有轎可坐已是難得,當然就談不上寬大,轎中地方小的很,楊淩重新倚到靠背上,隨著顫悠悠的頻率,滿足地歎了口氣:“不想那麽多了。眼瞅著就進了十月了,看來張天師是對地,不知出了什麽紕漏,我這兩年生命大限,想必是真的無限期延長了。

  ??到目前為止,四川軍政皆握在我手。前後左右數萬大軍同行,我就不信有誰能要了我的命。軍中現在有不少士卒生病染疫,可我自從跟著漢超習練內家上乘氣功,身子也越來越結實,沒有一點生病的可能,看來真的是我杞人憂天了。

  ??兒子早就滿月了,也不知是胖是瘦,長的好不好看……嗯,回京後再把憐兒母女接來住一陣兒,陪老婆孩子多享享清福吧!癡兒愛女、嬌妻美妾……嘿嘿……”

  ??楊淩咽了口口水。美滋滋地想:“等我撂倒了劉大官人,幹脆當個閑散候爺得了,我懂地全都說了,能幹的也已經幹了,該讓皇上自已操操心了。再要強爭更多事情,也未必是件好事”……

  ??******

  ??“大人,戎縣行轅到了。”

  ??“哦?”楊淩從幻想中醒來,轎子也停住了,有人打開轎簾兒。楊淩哈腰從轎中出來,見先期趕到的軍政地方官員都候在外邊,朱讓槿、封參讚、蘇禦使還有李森、宋小愛等人迎上前來。

  ??楊淩含笑與眾官相見了。一齊進城,到了臨時改為欽差行轅的縣衙,可憐的縣大老爺被擠到了最門邊,倒是方便了他張羅上酒上菜。

  ??楊淩簡單地用了點飯菜,向朱讓槿笑問道:“二王子,戎縣這邊的戰事準備如何了?”

  ??打下都都寨後楊淩立即令大軍移駐戎縣,開始部署對九絲城做戰的各項準備工作,而他則留在原地,協助鄢高才做好善後事宜。鞏固占領區,消除一切隱患,這才是防止反複的最重要部分,建設永遠比破壞更難。

  ??都都寨是蠻人的大本營,他們的勢力在此根深蒂固,一方麵官府要打散他們原來地部族模式,取締造反的土司、酋長統治,安排流官,放置軍營、建立民壯,同時還得排解其他各族受過欺壓的百姓打擊報複,將順從朝廷的蠻人和俘獲的男女老幼分散到各州各縣,這些事情方方麵麵,需要操持地太多,鄢高才還沒有正式任命下來,有楊淩坐鎮下邊的官員才不敢敷衍,所以楊淩比其他官員晚到了半個月。

  ??楊淩用兵,立百餘年來剿匪不曾有過的大功,這些蜀地官員現在對他都欽佩萬分,尤其是楊淩打的果決,不但沒有出現他們擔心的騷亂後果,當地百姓反而對官府更加支持和信任。

  ??在敘州城時他們送賑糧上門還被百姓唾罵,可是他們揮師來到戎縣時,百姓居然夾道歡迎,尤其是藏苗羌彝等族地土司們,不但不再扯後腿、而且換回了那些老弱殘兵,換來了真正驍勇善戰的狼兵協助朝廷剿匪,派來的領兵酋長們也不再耀武揚威,對官兵們頗為客氣,這種種變化令這些一直信奉綏靖政策地父母官們感慨萬千,對楊淩也更加信服。

  ??一聽楊淩詢問,封參政立即興奮地道:“大人放心,按照您的吩咐,各種戰事準備都已就緒。成都知府牛大力、敘州知州馮見春還有成都同知伍文定負責軍需輜重,這麽多軍隊集中在這兒,不是沒有糧,而是糧食運不進來啊,以前打仗之所以敗,一個是山寨險峻,一個就是運糧艱難。

  ??如今可好了,官府征召了民役,又有沿途許多百姓、尤其是那些受過欺壓的有了土地的,更是全家都趕來幫忙,硬是用了僅僅半個月的時間,鑿通拓寬了趲灘、沐灘兩條水道,糧食可以由南廣直接運到這裏了。”

  ??蘇禦使也高興地道:“六大族重新派遣了狼兵,足足三千人呐,哈哈哈,他們現在駐紮在紮一大營,專門在深山老林裏阻擊沐愛、高縣、篤連方向一些小部落地蠻人。那些蠻人人數少,打仗不行,可是破壞軍需運糧,兩三個人就能讓糧隊半天動彈不得,有這些精通叢林戰的狼兵,可幫了咱們的大忙了。”

  ??楊淩聽的微微一笑。移目望向宋小愛,宋小愛婚事已定,那精氣神兒都和平常不同,眉梢眼角整日裏都是喜氣,兩隻眼睛彎彎地好象隨時都在笑。

  ??她見楊淩望來,忙答道:“大人說的那個心理戰術,末將也派了順服地蠻人混進山去,四處傳播,山上的蠻人現在都把大人當成了諸葛武侯在世,這些家夥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孔明,現在還沒打就有兩千多逃兵陸續跑出山來了,蠻將雖沒人投降,可是聽說有許多也是心驚膽戰、猶猶豫豫的。”

  ??眾人聽了都放聲大笑起來,這一招對付旁人或許不管用。可是用來對付那些未開化的蠻人實比刀槍還要厲害,進山的蠻人可不是有心去騙人的,而是宋小愛先使人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遍,讓他們確信了楊淩就是當年戰無不勝、神機妙算的諸葛武侯轉世,再讓這些被洗腦的蠻人進山去宣傳。那些蠻人不上當才有鬼了。

  ??楊淩笑道:“敘州平叛,這種種智略計謀,是大家群策群力想出的辦法。其實哪裏是本官那麽了得,能一手包辦的下來地?不過……皇上那兒,大家的功勞本官是不會搶的,這阿大可沒機會下什麽大王旨,給諸位加官進爵,我就厚著臉皮把所有的功勞都算在自已頭上,這樣才嚇得了人嘛。”

  ??眾人聽了更是轟堂大笑,隻有朱讓槿眉心緊蹙,臉上毫無喜色。楊淩不由笑容一斂,忙問道:“二王子,可是有什麽心事?”

  ??朱讓槿看了他和眾官員一眼,輕歎道:“大人,朝廷大軍越是神勇,在下越是擔心……蠻人雖然愚鈍,可是也應該看得出,隻憑一座九絲城,他們是無法和朝廷對抗的,招降地榜文送進山去三次了,但阿大迄今毫不理會,當初他肯以王兄的性命逼我們讓出敘州,難道現在就不會嚐試用王兄來逼我們退兵?我擔心……”

  ??這一說。眾人臉上頓時喜色全無,楊淩沉默半晌,輕輕道:“是本官高估了那蠻人的智慧,我本以為他們決不會傷害世子性命的,現在看來,恐怕世子凶多吉少了,這是本官之過。”

  ??朱讓槿忙強笑道:“大人勿要自責,鄢大人當初斥責的對,我大明江山社稷不容侵犯,就是皇帝被擒,都不曾向蠻夷低頭,豈能為了王兄性命、一已之私,拿朝廷來做交易。”

  ??他猶豫一下,忽地立起道:“在下隻有一件事相求大人,還望欽差大人能夠應允。”

  ??楊淩十分意外,忙也起身道:“二王子勿需客氣,有話請講。”

  ??朱讓槿道:“此次出兵九絲城,求大人一定讓在下領一路兵,親斬敵酋,為王兄報仇!”

  ??楊淩還未說話。眾官員已連聲勸阻:這不是開玩笑嗎?世子看來是死定了,朱讓槿目前就是蜀王地唯一繼承人選了,戰陣之上刀槍無眼,萬一他有個好歹,那可真是砸完鐵鍋砸砂鍋,蜀王一係以後不用開夥了。

  ??眾人勸阻不止,朱讓槿凜然道:“諸位大人不必再勸,於公,平叛巴蜀亂賊,讓槿身為蜀王之子義不容辭!於私,王兄被害,身為同胞兄弟,為兄報仇,讓槿又何惜此軀?何況我朱讓槿並非文弱書生,自幼練得一身武藝,對付幾個蠻人,倒還綽綽有餘!”

  ??眾人見他態度堅決,不好再勸,便紛紛向楊淩投以求援的目光。楊淩略一思忖,心中忽然有了計較:叫他跟去也無妨,隻要不讓他上戰陣便是了。世子十有**已經死了,讓他立份功勞,晉位蜀王世子也能實到名歸。

  ??想到這裏,楊淩微笑點頭道:“好!巴蜀之地,本是蜀王治下,那就由二王子代父平定九絲城吧!”

  ??******

  ??九絲城在縣西南百餘裏內地九絲山深處。山高坡陡,岩懸壁峭,林深澗闊,野草掩徑,地形十分險惡。蠻人據山稱王,在這裏依山築城。據說修好城堡後,不知道有多大,用繩索去丈量,繩索用完了,才圍了一半,想來想去,決定改用蠶絲重新丈量,足足用去了九兩蠶絲,所以蠻人就把城堡取名九絲城,還有一說是都掌蠻有九個姓氏。故而以此為名。

  ??九絲城糧多將廣,易守難攻,都說蠻人窮苦,可是據說九絲城內牛羊成群,糧穀成山。山上隨處可放牧、狩獵,還開辟有肥土良田,這樣地地方如果圍而不攻,就是守上百年都不成問題。

  ??九絲城中有自稱大王的蠻人阿大建築的王宮,前有大寨門、小寨門、過了大王殿。後邊還有大王倉庫和西關口等。自從淩霄城、都都寨等相繼失守,阿大在九絲城四周廣挖戰壕掩體,防衛森嚴。由他和胞弟阿二、還有親信蠻將方三鎮守,號稱都掌蠻三雄將。

  ??要進入九絲城,中間有一道長穀,軍隊如果進入穀中,蠻人從兩邊岩山上夾攻,無處可逃。楊淩到了戎縣,便開始組織人馬嚐試攻山,甚至建了許多上邊搭以傾斜木頂的獨輪車為傘,掩護軍兵入山。但是這樣也應付不了蠻人從山頂投擲的如磨盤大地巨石,連著攻了幾天,損失慘重,眼看這樣不是辦法,楊淩便暫停進攻,親自進山勘察地形。

  ??楊淩站在一處高峰上,看著雲霧繚繞的險峻山峰久久不語。過了半晌,他才在一塊巨石上坐下,皺眉道:“此山凶險,不宜放火,如說硬攻,難就難在這九絲雙壁既狹又長,不知要損耗多少兵馬才可能攻得進去。如要圍而不攻,山上糧草無窮無盡,四季又氣侯莫測,大軍無處屯紮不說,光是淫雨瘴霧,就能讓軍隊生起瘟疫,我們一路下來,無堅不克,難道這最後一關,偏偏就過不去了?”

  ??宋小愛道:“是呀,九絲城的都掌蠻士兵全算起來不過四千左右,真要打起來可不是朝廷七萬大軍的對手,問題是我們如何攻到九絲城下,這雙壁總不成真地把它挖沒了吧?”

  ??楊淩聽了一聲苦笑,當初一名豪言壯語,難為宋小愛還記在心裏,可是看看這雙峰狹壁,就算用上後世的爆破炸藥,要把它轟平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哪有可能把它挖空。

  ??就在這時,朱讓槿領著一個頜下無須、麵目紅潤黎黑的人從山下爬了上來,那人身手矯健、攀山如飛,朱讓槿竟也麵不紅氣不喘,看來他那日所言不虛,真的是精通一身武藝的。

  ??朱讓槿見了楊淩,拱手道:“大人,可曾想出了破山之策?”

  ??楊淩起身迎上,搖了搖頭道:“難,這九絲城就象一枚核桃,就是外邊地這層硬殼難以突破,如果攻得進去反倒沒什麽好怕的了。昨日本官又派了人向阿大招降,阿大沒有片語回複,反而加派了兩壁的守軍,看來是決定頑抗到底了。”

  ??朱讓槿明白楊淩的意思,神色不由一黯,半晌才振作精神道:“大人,這位是我的好友,一位彝族兄弟,他叫吉潘。他和蠻人做過生意,曾趕著牛羊來換取蠻人製作地銅鼓,多次走過這條道路,他告訴我,除了這條道路,山中還有一條小徑可以抵達九絲城下,不知對大人是否有所幫助。”

  ??楊淩精神一振,連忙請吉潘坐下,詳細詢問情形。如今的發展情形,吉潘的父親審時度勢,對朝廷的支持力度也已大增,吉潘瓦西本來隻是礙於好友麵子,才隨他來到這裏,如今倒是真心實意想要協助官兵,為本族立下一份功勞了。

  ??當下他詳細講述了自已進山時的發現,最後道:“這條小徑也在山穀中,蠻人地銅鼓製作精良,在我們西南諸族中是極昂貴的寶物,要換一架上好的銅鼓就要用牛千頭,我曾經趕著大批地牛羊進山交易。牛羊不循路徑,在草叢中胡亂行走,才讓我發現這條小徑。

  ??不過這小徑雖然隱密,從壁頂不易發現行人進出,可是極為難行,恐怕二三百人經過。就不免要露出行藏,進去了也奪不了關隘。”

  ??楊淩聽了不免有點泄氣,不過畢竟這是一線希望,他讓吉潘瓦西拿起石子,在地麵上繪出圖形,反複講解,直到對整個地形都熟記於心,這才點點頭,思索半晌又緩緩搖搖頭。

  ??朱讓槿見他還是想不出可行的辦法,便道:“我和吉潘兄弟再下山轉轉。看看能不能想出別的辦法。”

  ??“好,你們多帶些人,要多加小心”,楊淩送走了他們,又坐回石上。托起下巴望著山穀發愣:“循正路進山,不可行!從小道進去,縱不被發現,但是人數也限,守關蠻子至少不下千人。縱是奇襲也難攻下。兩旁險峻,又不能返身剪除兩旁壁上千餘名蠻軍戰士保我大軍通過,唉!還是不行!不行呀不行……唉!”

  ??楊淩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一扭頭忽然瞧見宋小愛蹲坐在他旁邊,也雙手托著腮幫子,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前方的山穀出神。她的雙手把臉蛋和嘴唇托地有點變形,顯得有點孩子氣。

  ??楊淩是想心事想的出神,可是明顯看得出來,宋小愛是無所事事,坐在那兒百無聊賴地出神,楊淩不由“噗哧”一聲笑了。

  ??“嗯?”宋小愛乜斜著亮晶晶的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楊淩笑道:“你覺得待在這兒沒意思,就到處走走嘛。我身邊這麽多兵馬,也不用你陪著,漢超呢?”

  ??宋小愛拍拍屁股,跳下石頭笑嘻嘻地說:“我沒人了啊,自打李副帥一到,我地兵馬就全交出去了,我自已帶來的兵精於穿山越林,所以讓小伍分成百十來組,全帶著去摸地形了,我現在就一個人,能去哪兒?”

  ??楊淩心中靈光一現,忽地也跳下岩石,盯著宋小愛,兩眼爍爍放光,一步步逼近著笑道:“你剛剛說什麽?你的人分成百十組全都派出去了,你已無人可用了?”

  ??“這……這不是色眯眯的淫笑吧?”宋小愛有點毛了,她心兒跳跳地顫聲問道:“是……是呀,大人你要幹嗎?”她一邊倒退一邊說著,手已情不自禁地摸向刀柄兒。

  ??“哈哈哈哈……”,山頂上傳出楊淩猖狂的大笑。

  ??笑聲在群山間回蕩,還有點象是狼嗥……

  ??******

  ??五天後,參將李澤率部離開戎縣,兵出印耙山,繞西截斷呂郜、烏蒙、承峨諸路;參將林英遠所部兵出穀爆,趕到南部兵駐當芒、越西;遊擊將軍崔貴從東北截斷九絲山退路;西北由指揮使焦宏引兵出動;金雞嶺則交由六族狼兵駐紮。楊淩、李森、宋小愛部兵發黑帽山,五路大軍,環絡如連珠,緩急相應,互相支援,互相配合,做出了從各個方向同時發起進攻的姿態。

  ??都掌蠻三雄將也調兵遣將,分駐各個要隘,做出禦敵於九絲山外的模樣。各路兵馬迂回遠繞,還沒攻到九絲城附近,做為主攻地楊淩一部已經與蠻軍交鋒了,守備靳國英領本部人馬為前鋒,奮力攻山,出勁旅與蠻兵鏖戰。

  ??官兵退出山去後重落蠻人手中的十餘道山柵又重落官兵之手,蠻軍再次退守九絲山兩壁,官兵攻山,蠻匪以強弓硬弩,萬箭齊發,栩栩如電散落不休。官兵再換木傘車,蠻匪改以巨石、燃草等物投擲,官兵又退,雙方重新進入膠著狀態。

  ??此時繞道遠攻的各路兵馬陸續抵達九絲山附近,九絲城盡出精兵,分守要道,以一當百,官兵寸進也要付出累累屍體。傷亡頗大,官兵又陷入圍而難攻地階段,阿大王鬆了一口氣,但仍不敢大意,各路守軍嚴陣以待,雙方皆疲勞不堪。

  ??這兩日。忽然又下起雨來,淫雨之後瘴霧彌漫,阿大情知官兵不適應這種天氣,隻消再堅持兩日,官兵必然退兵,於是派人給各險隘守軍送肉送酒,犒勞三軍,大有勝利在望的模樣。

  ??雨一下起來,官兵果然退後一些,在高處築起營寨。接連兩日沒有發起進攻。

  ??這天夜裏,淫雨霏霏。楊淩從宋小愛地狼軍勇士中挑選了七百人,由伍漢超、吉潘瓦西帶隊,人人腰纏繩索、肩佩腰刀,腳下草鞋、口中銜枚。悄然遁入了夜色當中。

  ??霧雨淋淋,又是夜間,如果想攻山那是擺明送死,各路蠻軍宰牛殺羊,放心飲酒。但是仍然派了許多警衛,不過夜色中霧雨迷蒙,始終不見官兵動靜。

  ??吉潘瓦西領著七百狼兵銜枚疾走。飛登攀援而上,以夜色霧雨為掩護,悄然從九絲兩壁間的小道穿過,天還沒亮,七百勇士已抵達九絲城下,他們隱匿在林中悄然歇息,靜候著規定的時刻到來,並且做著一些準備。

  ??現在九絲城真的成了核桃殼,楊淩七萬大軍分兵五路。已經將蠻軍地主力全部吸引了出去,分布在各處要隘,守城地蠻子除了老弱婦孺,所剩勇士已不多了。

  ??天朦朦亮,淩晨時分正是人們最困倦的時候,外邊又沒有傳出絲毫動靜,城頭守軍正東倒西歪地放心大睡,數百隻飛撓鐵鉤同時拋上城牆,一個個狼兵如同靈猿一般攀爬了上去。

  ??喊殺聲起,蠻子們驚慌躍起,不知從何處飛來大股的敵人,更可怕地是這些人根本看不出來路,一個個身著怪異的綠色花紋衣服,頭上戴著式樣古怪的帽子,臉上繪著一道道斑紋,象極了祭祀祈福時巫師們扮演的蛙神。

  ??蛙神在蠻人中有著神聖無比的地位,搞不清狀況的蠻子敢跟數萬官兵對抗,卻不敢和神靈動手,等到他們看清楚這些神靈也要用刀殺人、也會流血死亡,醒悟出這些人十有**是官兵假扮地神靈時已經大勢已去,守關蠻兵中僅餘的三百名精銳被殺的七零八落,其餘老弱一哄而散。

  ??這些狼兵並不急追,一邊縱火燒寨,一邊四處劫掠。外圍各路官兵到了指定時刻便一齊發起攻擊來,這一次他們不但全力搶攻,而且軍中全用了蠻人地大銅鼓擂鼓助威。代表著自已這一族戰神之靈的銅鼓在對方地軍營中響起,給各路蠻軍造成了不小的恐慌。

  ??官兵事先都學了幾句蠻語,此時齊聲呐喊起來:“諸葛武候作法,天神已經拋棄你們啦,快快棄械投降,九絲城已經被攻破了!”

  ??回望九絲城方向,果然一股濃煙衝霄而起,本來最是鼓舞軍心士氣的銅鼓,此時卻聽得令人發慌:漢人請來了諸葛亮,九絲城都破了,這仗還能打麽?各路蠻軍再也不聽蠻將指揮了,撒丫子便尥。十處險關,至少有八處不攻自破,漫山遍野都是追殺的官兵和跑路的蠻兵。

  ??九絲雙壁上地蠻軍隻抵擋了片刻功夫,前方銅鼓一響,後寨火光一起,山上拋下的巨石擂木便寥寥無幾,官兵一鼓作氣,衝過九絲雙壁,殺向九絲城大本營。

  ??蠻人大敗,官兵進了九絲城,一邊放火燒屋,一邊揮軍掩殺,阿大王聞聽報告驚駭莫名,他穿上自製的龍袍皇冠,揮舞著大刀親自率心腹死士衝出大王殿迎敵,奈何他地人雖然悍勇,卻架不住蜂擁而至的明軍官兵。

  ??從淩晨殺到中午,阿大王已退守到西關口,此時城中處處失火,官兵把大王倉也點著了,那裏邊儲薦了堆積如山的稻穀粟米,這糧倉一燒,就算阿大王請了蛙神上身,奪回九絲城,也無法在這裏堅守了。

  ??這時候阿大王的皇冠已經不見了,身上的龍袍也碎成了一條條的,眼見大王倉燃起熊熊烈火,阿大王淚流滿麵,隻好率殘兵棄城而逃,出西關口,逃入了莽莽叢林當中。

  ??楊淩和二王子、李森等主將趕到九絲城時。大王倉仍是烈火熊熊,城中殘存地反抗者不多了,官兵正在收攏俘虜。九絲城是阿大王盤踞多年的巢穴,大王殿內有不少金銀器物,都被官兵們搜羅了揣在身上,所以一個個雖然渾身浴血。大戰剛畢,可是身材都臃腫了不少。

  ??大殿內居然還有來自景德鎮的上好瓷器,可見這位阿大王雖然是蠻人,倒也識貨,知道享受,隻可惜這蠻人識貨,那些官兵反不識貨,這些其薄如紙、其色如玉地珍貴瓷器,大多在亂兵中被摔的粉碎。

  ??楊淩站在被洗劫的空蕩蕩地大王殿上,下令道:“阿大阿二方三。一個都沒有抓到,立刻命令官兵搜索追剿,各路關卡要隘加緊盤查,不可逃走一個。”

  ??朱讓槿緊跟著道:“把九絲城被抓的蠻將帶來,立刻加以盤問。一定要找出我王兄的下落。”

  ??楊淩暗叫一聲慚愧:這碴兒我倒忘了。於是忙叫伍漢超、宋小愛去提人。經過一番盤問,伍漢超帶了一長串的俘虜進殿,楊淩本想坐下盤問,可是扭頭一瞧,這位阿大王學皇帝倒學個十足。大王殿裏除了他那把石頭做的大王椅,一隻小馬紮都找不到。

  ??細看那石頭椅子,上邊有不少的撬痕。估計原來也鑲著金銀珠寶,都被亂兵撬走了,可那椅子上畢竟刻著龍呢,雖說那雕龍的工匠手藝差點兒,開心就好整理這石龍長相有點可磣,楊淩仍不願給人留下什麽把柄,隻得站在殿中,叫人用蠻話一一詢問。

  ??眾蠻將聽了都閉嘴不語,楊淩使人問了兩遍不得要領。朱讓槿火了,喝道:“爾等再不供出我王兄下落,便把你們全拉出去砍頭!”

  ??其中一個年紀較老的蠻人嘮嘮叨叨地說了幾句話,然後閉起眼睛不屑地扭過頭去,楊淩問道:“他說什麽?”

  ??懂蠻語的那個士兵嘴巴張了半天,才吃吃地道:“他……他說朝廷這是要趁機滅了他們,才找借口攻山,世子早被漢人的諸葛亮悄悄救出去了,卻還一口咬定在他們手中。”

  ??“什麽?”楊淩和朱讓槿齊齊變色,一齊搶前一下,把那小兵嚇地倒退了兩步:“被人救出去了?什麽時候?”

  ??那士兵又向蠻將追問幾句,威逼利誘一番,蠻將這才答道:“都都寨被攻破的消息傳來,阿大王就想用世子來交換九絲城的安全,可是……你們漢人救走了他,然後卻又派人上山來跟我們要人,這不是明擺著找借口要滅掉我們麽?”

  ??楊淩和朱讓槿聽了麵麵相覷,過了半天,朱讓槿才結結巴巴地道:“大……大人,真是你救了我的王兄?”

  ??“沒有哇!”楊淩莫名其妙,忽又一眼瞧見宋小愛,這小妮子滿臉崇拜的表情,楊淩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他頓了頓腳道:“看什麽看?我又不會飛,怎麽摸進九絲城救人呐?”

  ??“可是……從都都寨被剿滅,到現在也有近一個月地時間了,王兄如果被救出去,為什麽沒有去找我們?為什麽官府方麵一點消息都沒有?大人,您一定要幫忙找到王兄呀”,朱讓槿又喜又急地道。

  ??楊淩點點頭,忽然想起方才頓地有異,他低頭瞧了瞧,一下子矮身趴了下去,眾人好奇地看著楊淩的動作,隻見楊淩撥開地麵亂七八糟的東西和碎瓷,仔細端詳半晌,忽地驚叫了起來:“金磚!這是金磚!”

  ??旁邊一個士兵聽了頓時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懷裏揣那倆銀項圈兒才值幾個錢呐?早知道這是金磚我撬一塊藏起來,還用當兵嗎?”

  ??“金磚?”宋小愛也好奇地蹲下來,拔出刀來用刀柄敲了敲地麵,說道:“非金非木的……不象是金子呀,大人。”

  ??楊淩撫著那細潤光滑的巨大磚麵,兩眼出神地喃喃道:“沒有錯,這就是金磚!是金鑾殿上才能鋪地禦磚。原來在這裏,原來是這裏……原來是這樣……這阿大王倒學了個十足。”

  ??眾人都不知道他在念叼些什麽,不過卻都明白了這種金磚是什麽意思,敢擅用皇帝才能使用地禦磚,這位阿大王還真的把自已當皇帝了。

  ??那個痛苦莫名地士兵也一下子從地獄又回到了天堂,他滿足地摸摸懷裏兩個粗重的銀項圈,輕輕籲了口氣:“知足……真好。”

  ??“原來這金磚竟是一心想在山裏當皇帝的阿大王重金買來的。這麽說蜀賢王造反,竟是子虛烏有了?也是,廠衛地人要是打聽到四川方麵有人購買金磚,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蜀王造反,誰會想到居然是小小的都掌蠻酋長在買金磚?這下好了,解決了這個問題,總算可以馬上回京交差,讓皇上放心了”,楊淩想到這裏,心中歡喜不禁。

  ??可他站起身抬頭一看。殿中眾官顯然沒有人關心金磚問題:擅抬大轎,黃傘蟒衣,僭號稱王,這幾條已經夠得上造反了,再加一條擅鋪金磚又算什麽?問題是:蜀王世子哪兒去了?

  ??楊淩這才想到眾人關心的問題。他尷尬地一笑,正要吩咐人窮搜全城,忽地焦貴押著幾個漢人闖進殿來,大聲道:“啟稟大人,這幾個家夥是依附蠻人的流民山賊。被我們抓起來後說有萬分緊要地大事要麵奏欽差大人。”

  ??他說著抬腿在一個人屁股上踢了一腳,罵道:“這小子還他娘的威脅我,說是耽誤了大事我承擔不起。我把他們牽來給大從瞧瞧,要是沒甚麽要緊事,非砍了這幾個龜孫子不可。”

  ??楊淩瞧那幾個漢人,穿的衣服似蠻似漢,可五官相貌卻分明是漢人了,他的心中忽地一動,便走上去道:“我就是你們要見的欽差楊淩,你們有什麽事告訴我?”

  ??幾個被抓地人上下看看楊淩,又瞧瞧左右圍著一大幫官兒。這才信了,領頭的那個連忙跪倒磕頭道:“欽差大人在上,小的是草民王二狗兒,我們幾個受蜀小王爺點化,決心投靠朝廷,所以我們暗中救了小王爺,把他藏起來了,可惜蠻子看得緊,一直送不出去,我們……”

  ??他還沒說完,眾官員已經一齊圍了上去,朱讓槿衝在最前,麵孔漲紅,激動地吼道:“你說什麽?我王兄被你們救下了?他在哪裏,快快帶我們去見他!”

  ??王二狗兒也不知道這人是誰,反正這屋裏誰說話他都得聽,忙不迭答應著,領著眾人出了大王殿,七扭八拐地繞向他們的住處。

  ??一路上聽這幾個人說,眾人略摸知道了大概。原來世子朱讓栩被阿大王假意誘他談判,把他誆進山裏扣為人質後,倒也很重視這個犯人,希望能從世子身上大撈一筆。他感於看守監牢的蠻人大多不懂漢語,所以特意找了這幾個犯案上山地漢人去侍候。

  ??探照他們的說法,小王爺那是才識淵博,很會教化,經常和他們講些為人之道、處世之理,使他們感觸頗深,等到淩霄山失守、都都寨再失守後,這幾個人就慌了,覺得的大有道理,於是受小王爺點化,使酒弄昏了守牢的蠻兵,把他救了出去,然後把那蠻人弄死,屍首也拋掉了。

  ??蠻人雖然恭順,卻不會說些阿諛奉承的話,這幾個人卻是口舌如簧,時常拍地阿大王飄飄欲仙,所以對他們很是信任。經過他們一番詭辯,阿大王竟沒有疑心到他們,何況派人搜過他們住處,也確實毫無可疑。

  ??恰在此時楊淩是諸葛孔明下凡的消息也經過多人之口不斷傳到山中,兩相一對照,幾個漢人又趁機攛掇一番,楊孔明使五鬼搬運**救走蜀王世子的事兒便板上釘釘兒了。

  ??看看無人懷疑了,幾個家夥怕小王爺藏在山上被野獸叼了去,忙又悄悄接回來藏在家中地窖裏。

  ??楊淩等人一邊聽,一邊隨著他們急急走著,到了地方,幾個漢人忙掀開一塊腥髒地破獸皮,拉起木板朝裏邊喚道:“小王爺,我們把欽差大人帶來啦。您快出來吧。”

  ??過了片刻,梯腳晃動,一張蒼白地麵孔從洞口露了出來,眯起眼打量眾人,朱讓槿仔細一看,滿臉喜色地喚道:“王兄!王兄。你果然活著,天可憐見!”

  ??那人麵目清秀,與朱讓槿有七分相似,隻是氣色差了許多,他這時也看清了朱讓槿,不禁喜悅地叫道:“槿弟,你們果然來了”,朱讓栩撲出洞口,兩兄弟抱在一起,不由涕然泣下。

  ??******

  ??“聽說世子在牢中對那幾個附庸蠻賊的漢人多方感化。才使他們幡然醒悟,舍身救下世子,不知世子到底用的什麽手段點化的這些賊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幾個人步行下山,楊淩邊走邊對身旁的朱讓栩道。

  ??已經是第三天了,阿大王逃到玉屏墩後的雞冠嶺被狼兵捕獲。為防意外楊淩沒有押送囚犯進京,直接斬了將人頭呈送京城。方三逃到母豬寨負隅頑抗,被官兵利箭射殺,都掌蠻三雄將如今隻有阿二下落不明。

  ??楊淩在九絲城設置府衛兵,官兵和俘虜逐批撤出山去。他們是最後一批出山地人。

  ??世子已經換了套儒服,這一來不止相貌,神情、氣質也與朱讓槿十分相似。隻是他看起來更老成一些,年紀雖不甚大,卻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或許是因為家中長子,經常代理蜀王處理公務養成地毛病吧,所以楊淩一直沒有問起他,直至現在要下山了,大家心情都很輕鬆,楊淩才裝作無意地問起這個一直很好奇的問題。

  ??朱讓栩仍是一副不芶言笑的模樣。他輕輕抹了把頜下,淡淡地道:“也沒什麽,說起來還要感謝欽差大人。我用來點化那幾個山賊的,不外乎金錢、美色、功名,本來他們還有些猶豫,不過大人攻下都都寨之後,我的籌碼又加了一條性命,於是他們便大徹大悟了。”

  ??楊淩一愕,隨即放聲大笑起來:原來蜀王世子,也是個如此的可人兒。

  ??******

  ??敘州事已了,都掌蠻三雄將的最後一人阿二逃到貴州大盤口時,也被守軍抓獲,就地斬首,將首級呈來,都掌蠻的叛亂被楊淩以雷霆萬鈞之勢徹底瓦解,從此再也難以形成有規模地叛亂了。

  ??各部軍隊論功行賞,已陸續返回駐地軍營。朝廷的旨意也下來了,正式任命鄢高才為敘州六縣巡撫使,節製當地軍政律賦學諸項事務。楊淩與他約定:以三年之期,由鄢高才治理一方,待三年後理順一切,另派官員接替他的職務,保薦他進京為官。

  ??楊淩與朱讓栩、朱讓槿隨宋小愛部回成都,鄢巡撫送至一處高崖下,楊淩止馬回頭道:“鄢大人,送君千裏,終有一別。敘州事務繁忙,處處均需大人勞心竭慮,請就此止步。”

  ??鄢高才含笑一揖,大大方方地道:“是,卑職恭送欽差大人、世子、二王子、宋總兵和諸位大人。”

  ??楊淩微微一笑,撥轉馬頭揚鞭喝道:“駕!”

  ??大隊人馬走出裏許,回頭看,鄢巡撫仍立在高處相送。

  ??正向前走著,宋小愛忽地指著對麵河上一麵光滑陡峭的石壁驚喜地道:“大人,您快看!”

  ??楊淩抬頭望去,隻見如鏡的青石麵上,有一排排鬥大地紅色大字,行書遒勁生有力p>明正德元年,十月既望,欽差巡狩大臣楊淩、蜀王子朱讓槿、都指揮使李森、布政使參政……僰王山、銅鑼嶺、淩霄城、都都寨連戰連克,勢如破竹,大軍會師於九絲城。

  ??當天兵大捷,為經略萬世之雄圖也。惟時風卷長雲,日開陰穀。相與酬觴絕頂,躍劍懸岩;俯視萬灶星屯,蠻巢鞠為焦土;望西南諸夷厄塞,盡在目中。誠千古奇觀,是用勒石,以誌不朽。

  ??敘州巡撫使鄢高才詠詩記事,以載千古峭壁,同來睥睨接鉤陳。

  ??扶桑日出乾坤辟,玉壘雲堆虎豹屯。

  ??沃土已歸神禹貢,中興重拓鬼方賓。

  ??歡諧瘁力諸文武,勝軍回時萬壑春。58.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3o7 人盡其才</h2>

  ??“哈哈哈……”,朱厚照手拈捷報放聲大笑。

  ??“噓,你輕著點兒,看把大人吵醒了”,唐一仙扭過身來白了他一眼,有點不樂意了。

  ??“喔?哦哦!”正德皇上刷地一下收起笑容,躡手躡腳地走近過來,一見小娃娃躺在搖藍裏,一雙嫩嫩的小手抱著腦袋,仍然睡得很香甜,不禁滿意地點頭道:“嗯嗯,還是把手放開了好,朕看到幼娘姐把大人兩手綁得直直的睡覺,就覺著渾身難受。你看這樣多好,大人特給朕麵子,嗬嗬,朕這麽笑都不醒。”

  ??“對了,什麽事兒這麽開心呐?不是說山東青州亂民鬧事麽,已經平息了?”唐一仙用手指逗弄著楊家小侯爺的小手,雖在睡夢中,小家夥還是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唐一仙讓他握緊了,動也不敢動,頭也不回地問道。

  ??“還沒有吧,楊卿不在,這事兒朕交給劉瑾了,除了楊卿,也就他能讓朕放心了”

  ??“皇上,你是天下之主,凡事自已也該經些心了。”

  ??“一仙,朕覺得楊卿說的對,正因為是天下之主,朕才不能事必躬親,否則朕就是活活累死,天下也治理不好,百姓還不領情。朕隻要能識人、會用人,才能做一個明主英君呢。

  ??你看朕把外事交於楊卿。自北而南,橫掃八荒**,朕才繼位一年,這份赫赫武功,有幾個帝王比得上?內政決於劉瑾,他幹地也很好啊。這陣子連著打仗,國庫空虛,戶部隻會哭窮,也就是劉瑾能為朕分憂,想了許多妙策,才解決了大問題,朕有這樣的左膀右臂,這才輕鬆點嘛。”

  ??唐一仙欲言又止,嘀咕道:“你就是玩心重,讓你坐朝堂、理政務提不起心思,還找那麽多理由!”

  ??唐一仙也偶爾聽聞過劉瑾橫行不法的事,她不是不想勸諫一下,可是不管臣子忠奸賢庸,女人幹政向來是忌中之大忌。況且楊淩和劉瑾境遇、權力相似,無論是直言不諱還是委婉勸諫,讓正德對劉瑾製約分權,恐怕都避免不了影射楊淩的尷尬,唐一仙也隻好悶在心裏了。

  ??正德涎著臉湊過來。握住她另一隻手道:“你早些答應嫁給朕,朕不就收心了?每天早起上朝,辦完公事就回來陪你。一起撫琴吹簫、吟詩作畫,一起努力做個小寶寶……”

  ??唐一仙本來聽得滿心甜蜜,乍聽到最後一句不禁紅暈滿臉,攸在抽回了手,在他臂上輕輕打了一下。

  ??房中一時無言,唐一仙輕柔地撫摸著小家夥的臉蛋兒,在正德的目光注視下心裏越來越是慌亂,她眼神一動,瞧見正德手中握著地奏折。忙岔開話題道:“你還沒說呢,到底什麽事兒呀,這麽開心?”

  ??“哦!是四川敘州的事兒,叛亂平息啦!看來朕又得祭廟告祖了,三賊寇的首級已經送到京城,大明例代先皇沒有完成的豐功偉績,如今在朕的手裏完成了,你說朕開不開心?”

  ??“哦?那楊大人該回京了吧?”唐一仙猛地提高了嗓門驚喜地道,然後趕緊搖晃起搖藍:“乖寶寶,繼續睡喔,姨姨不是叫你,姨姨是叫你爹……”

  ??她說到這兒“噗哧”一笑,又白了正德一眼,嗔道:“你起這什麽名字呀,我到現在都覺的別扭。”

  ??“別扭什麽呀”,正德得意洋洋地站起身道:“我的幹兒子,見官大一級,這名兒一起,管他王候公卿,誰見了都得叫大人,還得叫的心甘情願,嘿嘿,是吧,大人?”

  ??小孩子已經醒了,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正享受著唐一仙溫柔的撫摸,正德嘻皮笑臉地靠近來,小孩子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哇哇哇,這可不得了,你快去找他媽,朕先哄著,快快快!”正德一見,手忙腳亂地道。

  ??唐一仙又好笑又好氣地打了他一下,急忙起身向外跑去。

  ??正德如今正在學習包尿布,抱孩子可不在話下,他小心翼翼地把小孩子抱在懷裏,輕輕悠晃著哀求道:“楊大人乖,楊大人最乖了,你給朕一個麵子,別哭了好不好?”

  ??楊大人一點麵子都不給,扯開喉嚨哭地更大聲了。

  ??唐一仙跑出院子,正好看到高文心經過,見她急急忙忙的樣子,高文心笑問道:“一仙,跑這麽急幹嗎?”

  ??唐一仙笑喘道:“我去找幼娘姐,大人醒了,正哭著呢,估計是想吃奶了。”

  ??“哦……”

  ??“啊!對了,四川剿匪大捷,楊大人應該很快就回京了”,唐一仙邊跑邊說,匆匆說完這個好消息,就拐過曲廊不見了。

  ??高文心被這個消息一下子擊倒了,幸福的雙腿都要打晃兒了。

  ??“他要回來了?”高文心可是一直掐算著過日子呢,越是到了十月,她的心情越是憂急,幾個月不見了,近來夢中反而盡是他的身影,他在碧波蕩漾地小舟上攬緊自已的腰,在連天碧荷的掩護下,那讓人陶醉的一吻。

  ??尤其當她看到幼娘抱著那個她親手接生的小生命一臉為人母地幸福時,她的心裏就酸酸的。為人妻為人母有人親有人愛地幸福她一樣都還沒有享受過呢,那個沒良心的楊大人,狠心丟下一句話就跑去南方了,連著幾個月連隻言片語都沒有帶給她,聽人說他在南方不但每天把黛樓兒帶在身邊。還要了個佛郎機國地美人兒。

  ??唉!綺韻姐姐那樣的風情萬種我是學不來,可是我還比不上一個異國女子嗎?西洋人我又不是沒見過,那那和柳柳也常來家裏竄門兒,西洋人……高鼻深目,而且還是綠的,看著還罷了。要是睡在枕頭邊上,半夜一睜眼,還不嚇個半死呀?

  ??高文心正酸溜溜地想著,就聽不遠處傳來正德皇帝一聲哀嚎:“快來人呐,楊大人又尿了我一身啦!”

  ??******

  ??楊淩也在想家,想自已的愛妻美妾,還有一雙兒女。

  ??四川之行有驚無險,金磚的秘密已經找到了,造反之事與蜀王一係無關,自已在巴蜀也就談不上什麽凶險了。過上兩日便可啟程回京……

  ??楊淩滿心喜悅地想著,在朱讓栩兄弟的陪同下,緩步進入青羊宮。

  ??直到走到鬥姥宮附近,一心安然地楊淩才忽然想起望竹溪中竹海中那攸乎來去地人影,還有青羊宮靜心閣外被人發現的刺客。一抹陰影又悄然籠上他的心頭:如果說蜀王並無反意,那麽又是什麽人在打我的主意?從一進入蜀境,就盯上了我,那人是誰?敘州剿匪這麽長的時間,那人再未露過行藏。已經放棄了?

  ??楊淩思索著這個被遺望許久的神秘人,和朱氏兄弟轉上了後苑三台。敘州平叛大捷和世子安然無恙的消息已呈報蜀王,不過由於大軍逶迤。行程難以確定,隻說這幾日回成都,卻未明確具體日期,所以三人走到“老子轉生台”上,才被楊淩的親兵發現。

  ??一見楊淩現身,兩個佩刀的侍衛已驚喜地叫起來:“大人回來啦!”說著急急奔上前跪地磕見,楊淩見到自已地親衛也十分激動,連忙上前攙起二人。

  ??就在這時其他的侍衛也發現了楊淩,紛紛雀躍奔來。老遠的隻聽劉大棒槌一聲巨吼:“真的麽?你敢誆俺,看老子不擂死你!”

  ??說著他那高大的身影已出現在台階上,一見楊淩立刻放開右手拎著地那侍衛衣領,咧開大嘴笑著奔上前來,喜洋洋地道:“大人果然回來了,卑職見過大人。”

  ??方才全是些大頭兵也罷了,現在侍衛隊長過來,也是一副目中無人的表情,隻顧和自已見禮,全然不理會旁邊的兩位王子,楊淩略有些不好意思。世子朱讓栩沒有見過,朱讓槿總是見過的,怎麽就沒一個會來事兒的呀。

  ??兩位王子脾氣都很好,倒也無人生氣,隻是笑吟吟地在一旁看著他們真情流露地模樣。楊淩含笑轉身,正想招呼兩位王子一同進去,朱讓槿忽地臉色一變,猶如旋風一卷,身形拔地而起,一名侍衛腰畔一空,狹鋒單刀已被朱讓槿奪去。

  ??這一撲身形好快,虧得楊淩練劍多日,目力敏銳,竟能瞧清朱讓槿的每一個動作。隻見朱讓槿人刀合一,筆直地射向一叢灌木,口中厲喝道:“出來!”

  ??刀觸枝葉,朱讓槿忽地貼地一旋,“轟”地一聲,一叢灌木枝葉被他一刀全部斬到了半空,青枝綠葉飄飄灑灑,狹鋒單刀自碎枝亂屑間筆直地刺了過去,堪堪點到了一個已嚇的目瞪口呆地人鼻子尖上,才霍地止住,刀風激得那人發絲飛揚。

  ??“好矯健的身手、好淩厲的殺氣,這刀法……嘖嘖嘖,不知道伍漢超能不能頂得住!”楊淩心中驚歎,很無恥地把朱讓槿的假想敵轉移到了伍漢超身上。

  ??漫天枝葉紛紛落下,這時已能瞧清那人模樣,朱讓槿駭然驚叫道:“是你?”

  ??朱讓槿也傻了,驚詫地道:“湘兒,你躲在這兒幹什麽?”

  ??楊淩這才從他的刀尖上把眼神收回來,向原來是一叢灌木的地方看去,隻見那是一個身材嬌小地女子。身穿湖水綠的窄袖上衣,外罩一襲尖領縵衫,兩片衣襟扣著胸口一隻小小的金色扣子,裹出一對初初發育地嬌柔乳線,似乎差可盈握。

  ??她下身穿著落一件翠綠色的襦裙,同色的腰帶緊緊匝著窄薄而又不失肉感地小腰板兒。纏出非常動人的纖細曲線,由於她已嚇得坐在地上,前邊一叢灌木又被“朱讓槿牌割草機”割的精光,所以站在這兒隱約可見襦裙底下嫩黃色的綢褌和白緞靴。

  ??“這個女孩兒應該才十三四歲”,從她稚嫩的肩腰曲線,楊淩做出這樣的判斷。年紀稍大些的女子,縱是再如何纖美,皮下脂肪的形成使她的肩腰等肉少的部分,和真正地少女,總是有相當大的區別的。

  ??少女的臉很白。慘白慘白,嘴唇也是白色的,一滴汗水就從她那一勾挺直小巧地鼻尖上慢慢淌了下來,“吧嗒”一下落在刀尖上,那兩粒眼珠緊盯著刀尖。已經變成了鬥雞眼。

  ??“如果這個鬥雞眼女孩兒臉色不是嚇的跟個鬼似的,肯定是個不得了的小美人兒”,楊淩再次做出判斷。然後就見那少女兩眼一翻,眼珠也變成白的了……

  ??******

  ??還未曾見到那位弱不禁風、時時會暈地蜀王,小郡主倒先暈了。虧得朱讓槿反應快。一見小妹臉色慘白,身子向後倒去,連忙搶上一步攙住了她的身子。趕快的丟下刀,把她抱出了樹叢。

  ??朱讓栩見小妹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卻仍埋怨道:“你也太莽撞了,這裏有楊大人地重重侍衛,裏邊怎麽會有刺客,這一下雖沒傷著湘兒,怕也嚇的不輕。”

  ??朱讓槿腦門上也急出汗來,他也不敢向大哥回嘴。匆匆試了試朱湘兒的脈搏,然後放心地在她身上點了兩下。

  ??朱湘兒幽幽醒來,瞧見大哥二哥,“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然後就開始抽抽答答地講述劉大棒槌和他的兵如何虐待她,不許她出青羊宮後苑一步,簡直把她當成了犯人……

  ??從她描述的屢次失敗逃跑記錄看,今天應該又是郡主朱湘兒的一次“越獄行動”,隻不過……又失敗了。

  ??換作剛剛出發去敘州的楊淩,還不會在意她說什麽,他授意劉大棒槌嚴密控製青羊宮,表麵上說的冠冕堂皇,說是怕人刺殺王爺、怕有些混亂消息影響王爺的病情,其實本來目地就是為了軟禁他們。理由本來就牽強,隻是為了自身安全,他也顧不得了。如今知道蜀王根本沒有謀反的意思,聽著人家苦主當麵鳴冤,楊淩不禁哭笑不得。

  ??朱湘兒一番哭訴,弄得朱讓栩兄弟也是麵紅耳赤。朱讓栩不知道楊淩到四川的本意,隻是覺得四川的爛攤子是人家欽差大人收拾的,自已的命也可以說間接是楊淩救的,楊淩這麽做或許有點過分,可是事急從權,想必楊大人是為了政令統一,就象當初孫武練女兵斬了宮女一樣,雖說別出心裁,也是一番好意,人家是對自家有大恩的人,小妹這般當麵指責可顯得蜀王家不厚道了。

  ??朱讓槿聰明過人,尤其在大王殿上,楊淩見到鋪地金磚時的奇怪表情和自言自語,使他對楊淩的來意已經揣測透了,知道楊淩原先必然是聽到了有人私購金磚的消息,這才來四川查訪,本來目的就是為了父王,那他趁機軟禁父王的行為也就不奇怪了。

  ??如今誤會畢竟已經冰釋,這事也隻能大家裝糊塗了,可是小妹一張嘴就喳喳個不停,他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隻好由得。

  ??朱湘兒好不容易發泄完了,才看見有個討人嫌的家夥也和大哥二哥擠在一塊兒,笑嘻嘻地聽她發牢騷,不禁俏眼一瞪道:“你是誰?”

  ??楊淩笑吟吟地一揖道:“見過郡主,在下便是郡主口中那個人麵獸心、罪該萬死地死欽差楊淩。”

  ??朱湘兒小嘴張的能塞下一個雞蛋。怔了半晌才掙開二哥的懷抱,重重地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向靜心閣走去……

  ??靜心閣內,蜀王朱賓翰氣色很好,臉上難得帶出幾分紅潤。他披衣坐在椅上,向楊淩含笑道:“此次巴蜀一場大動蕩。虧得欽差大人才消彌與無形。”

  ??他輕輕歎口氣道:“這兩日,巴蜀各地土司紛紛上書致賀,態度恭謹,與往昔飛揚跋扈的模樣大不相同,看來本王治蜀之策確有不妥之處呀。

  ??此次徹底平息都掌蠻百年之禍患,是欽差大人對巴蜀的大功。救下小兒讓栩,是對本王的大恩,楊大人,本王真該好好地謝謝你才是。”

  ??“哪裏哪裏,王爺您客氣了。為了令出一門。方便揮軍作戰,也為了避免王爺受到騷擾,下官的侍衛這段日子給王爺和家人造成諸多不便,還請王爺多多見諒”,楊淩連忙欠身道。

  ??他發現蜀王治家果然嚴謹。蜀王兩個兒子自打一進了門兒,就跟換了個人似的,蜀王和自已說話,兩兄弟一言不發,態度恭謹地靜坐在那兒。大氣兒都不敢出。

  ??且不說朱讓栩、朱讓謹兄弟,就是那個刁蠻的小郡主也挺會裝樣兒。此時坐姿十分的優雅,挺胸拔背。一絲不苟,緊並的雙腿微微側向一邊,纖美的小手平放在膝上,乖巧、文靜,絕對是個有教養的小淑女。

  ??世子朱讓栩看起來少年老成、不苟言笑,可是私下接觸,楊淩發現其實他也不是個呆板木訥的書呆子,有點焉壞兒的味道。再看看朱讓槿和朱湘兒在蜀王麵前地規矩模樣,楊淩心中不禁暗笑:“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蜀王家的這三個寶貝,都挺會裝象的,恐怕蜀王絕對想不到這兩兒一女在外邊的模樣,和在他麵前竟是判若兩人。”

  ??蜀王嗬嗬一笑,說道:“天氣漸漸有了些涼意了,本王這段時間靜心修養,病情也有好轉,打算這幾天就搬回王府,到時再大擺宴席為大人慶功洗塵,同時也是為小兒謝過大人,請大人到時一定要赴宴呀。”

  ??楊淩微微吃驚,想了想道:“這個……王爺相請,下官一定赴宴。嗬嗬,不瞞王爺,下官離京日久,心中也牽掛的很。加上現在已經進入十月,此地雖說仍是氣候宜人,但是北地已經漸冷,下官本打算向王爺獻上撫蠻之策供王爺參詳,便即日回京地。”

  ??“撫蠻之策?”蜀王好奇地問道。

  ??“是,平蠻人武力雖難,撫蠻人不馴之心尤難,下官在敘州與當地官員計議,想出一些戰後撫蠻之略,主要是建城垣駐軍武、扼要害、起民兵、通道路、設學社、恤民困、平賦稅、遷雜居、拓商業,共計十策,朝廷現在敘州設立了巡撫使,不過以上諸策還需要蜀王爺多多支持,才能順利實施下去。”

  ??蜀王輕輕念了幾條,然後搖搖頭,淡淡一笑道:“這個事……過府飲宴時你和讓栩議議吧,本王病屙難愈,這些事以後怕是操不上心啦”,他說著,語氣顯得有些蒼涼。

  ??楊淩笑應道:“是,下官遵命,王爺隻管安心靜養病體。”

  ??他這句話說完,心中忽然“咯噔”一下:雖說蜀王經常把事情交給世子去做,但是主要是些他不方便出行巡視、但是一般又需要蜀王這個人物駕臨的場麵,如今自已就在他的麵前,議的又是蜀王最關心的巴蜀局勢,他怎麽會撒手不管,直接讓自已去找世子呢?

  ??楊淩心中若有所悟,他悄悄移目向朱讓栩兄弟望去,兄弟二人仍是恭謹肅坐,一言不發,不過兩人神色有異,顯然都聽出了蜀王弦外之音。

  ??朱讓栩臉色微紅,神情似乎有些激動,可是又不敢開口說話,他抿了抿嘴,垂下了目光。朱讓槿卻偷偷瞟了大哥一眼,攸又收回了目光。

  ??“蜀王要禪位!”這個念頭一下躍上楊淩心頭,想來蜀王自知病體難愈。再加上此次剿滅都掌蠻叛亂,他也反省到自已施政存在著種種弊端,這是決定要禪王位於世子了。

  ??難怪他堂堂王爺,要在王大排盛宴為自已慶功,慶功是順道兒地,恐怕在宴會上向蜀地文武百官宣布禪位之舉才是他的目的。正好自已這個京中大員做個見證。

  ??這事操作上當然沒什麽難度,世子本來就是法定地繼承人,現在王爺病體難逾,要提前傳位隻消公布一聲,再向皇上請了旨意,然後由世子正式登位就行了。開心就好整理隻是不知這位世子朱讓栩才幹比起乃父如何、比起朱讓槿又如何……

  ??楊淩飛快地消化著蜀王的暗示,忽然覺得有一道目光在盯著自已,他眼珠一錯,便發現了那個朱湘兒,小妮子咬著粉嫩的櫻唇。小小地胸脯微見起伏,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正衝著他運氣呢。

  ??一見楊淩望來,朱湘兒立刻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兒,下巴向旁邊稍稍移動一下。雖然當著父親不便做出太大的動作,但是那種不屑卻通過她的麵部表情很豐富地表現了出來。

  ??楊淩不禁啟齒一笑:“嗯,我的辣椒種子還沒撒下去,這裏倒先長出了一隻四川小辣椒……”

  ??******

  ??楊淩回了成都,倒比在敘州時還要繁忙。一連兩天各路官員接迎相賀,設宴款待,到了第三天楊淩實在禁不住連日酒肉。便托辭身體不適,留在行轅休息。

  ??清晨練了會氣,又和伍漢超對舞了一趟劍法,楊淩想起朱讓槿那日表現出地驚人刀法,於是順口向伍漢超提起。伍漢超是武人天性,對於同道中人特別關注,仔細詢問了朱讓槿動手的經過。

  ??楊淩說的性起,又試演了那手漂亮的橫掃直刺一氣嗬成地動作,描述了他動刀的威勢。伍漢超想了想道:“這樣氣勢渾然凶悍的刀法,不象中原武功。巴蜀武林門派,也是用劍者眾多。

  ??四川是西域門戶,常有西域人物往來,蜀王府財雄勢大,接觸的也多是西域傑出人物,二王子的武功和刀法,十有**是向西域刀客學地。”

  ??楊淩笑道:“那麽以你的武功能夠對付麽?”

  ??伍漢超謙遜地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沒有動過手,漢超也不敢誇口。不過西域之地,大漠草原,天高地闊,那裏的刀法也是雄渾有力,霸氣縱橫,自成一家。最適合用於戰陣廝殺,橫掃一片、當者披靡。”

  ??楊淩聽了哈哈笑道:“你這他不如你也就罷了,還要拐彎抹角,二王子的刀法適合戰場殺敵,橫掃千軍,那意思若是單打獨鬥、較量劍招武技,卻要遜色與你了?”

  ??伍漢超嘿嘿笑道:“各有所長,各有所長。”

  ??二人正說笑著,劉大棒槌跑了過來,楊淩指著大棒槌笑道:“不過你說的也是,武功造詣高低和戰場廝殺技能確實有些出入。大棒槌武藝遠不如你,你二人若交手,他頂多能敵五合,可是若你二人在戰場上同時動手殺人,一柱香下來,大棒槌殺地人一定比你多的多。”

  ??大棒槌不知道二人在說什麽,不過他和伍漢超是交過手的,無論是空手還是用兵刃,都非他幾招之敵,所以對伍漢超最是服氣,現在聽大帥誇他在戰場上殺敵能比伍漢超還多,不禁咧開大嘴傻笑起來。

  ??楊淩問道:“一大早地,有什麽事麽?”

  ??大棒槌忙道:“喔,方才門子遞進貼子,說……”

  ??他還沒說完,楊淩已道:“就說我身體不適,今日不見客。”

  ??“哦,嘿嘿,就該給她個閉門羹,大帥不在成都時,還跟俺吹牛,說讓大帥跪下舔她的腳趾頭呢,這不大帥一回來,就上趕著請客……”

  ??楊淩連忙叫住嘟嘟囔囔地劉大棒槌。問道:“誰?哪個這麽大膽,讓我舔他的腳趾頭?!”

  ??劉大棒槌回過身,扯著嗓門道:“就是那個小郡主唄,俺老劉不讓她出門……”

  ??“好了好了,就說本官不舒服,暫不見客。說話客氣著點兒”,美女是可以原諒滴,美女的腳也是不那麽討人嫌滴,口頭上的虧嘛……吃虧就是占便宜,楊大人很大度地決定不追究了。

  ??可他說完忽又想到:那個小郡主跑來找自已幹嗎?昨兒蜀王才搬回王府,就算今天就請客,怎麽輪也輪不到郡主出麵請人呐?楊淩連忙又追問道:“就她一個人來的?”

  ??“不是,還有那個二王子,他們兄妹一起來的。”

  ??楊淩汗了一把,忙道:“請他們進來客廳待茶。我換了衣服便去。”

  ??楊淩換好衣衫,匆匆趕到客廳,隻見人家兄妹正坐在客廳裏,楊淩微微一掃,見朱讓槿好整以瑕地正品著茶。小郡主朱湘兒卻雙手按膝一動不動。

  ??楊淩換了一身儒袍、發束儒巾,腳下一雙長筒烏靴,他匆匆進堂,拱手笑道:“見過二王子、見過郡主殿下,本官身體不適。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朱讓槿放下茶杯,起身朗笑道:“大人怕不是身體不適。而是腸胃不適吧?嗬嗬,放心,放心,我兄妹二人此來,可不是請大人你大魚大肉地。”

  ??楊淩也哈哈一笑,仍請朱讓槿坐下,自在對麵椅上坐了,說道:“聽說昨日王爺已遷回王府,王爺身體還好麽?”

  ??“父王安好。勞大人關懷。父王已遍撒請貼,定於明日宴請郡王等皇室宗親和成都文武官員,一則以賀平定都掌蠻之亂,二則為大人慶功。”

  ??朱讓槿說著從袖中摸出一封燙金大紅地請柬輕輕放在桌上。楊淩連忙道謝接了,朱讓槿又笑道:“一到門口兒,就聽說大人身體不適,今日不見客,在下就知道大人是畏於應酬了。

  ??哈哈,難得托病求個清閑,何必在府中閑坐呢?成都古跡名刹眾多,不如你我把手同遊。這兩天大人杯不離手,想必不知道成都府茶館其實比酒館多得多吧?遊古刹、登高樓,品香茗,不亦悅乎?”

  ??楊淩對朱讓槿甚有好感,一聽不由意動,他笑問道:“好呀,隻是你我麽?楊慎兄弟多日不見了,他可在成都麽?”

  ??朱讓槿道:“楊慎回了老宅等楊大學士的家書,想必一有了消息,就會來見大人了,今日是圖個清靜閑逸,在下也沒有多約朋友,就隻有我和小妹,陪伴大人同遊。”

  ??“哦?”楊淩有些意外,這個小辣椒感情是當導遊小姐來了?她哪有那份好心,莫非是蜀王的吩咐,她才礙不卻情麵?

  ??楊淩想到這裏,飛快地掃了朱湘兒一眼,果不其然,又換來小姑娘一個大大的白眼。

  ??朱湘兒手上發出的亮光吸引了楊淩的注意,他看到朱湘兒白皙的小手正不耐煩地敲擊著膝蓋,蜀地高貴的少女喜歡在額上貼花菱,她卻在皓腕上貼了一枚雕工精細的純金花菱,那純金花菱隨著她掌背地起伏發出一道道燦爛的流光。

  ??客堂內沒有陽光直射,所以那金光並不刺眼,柔亮的金光映著她白嫩的手掌,透明得微顯酥紅,彷佛新鮮的杏脯一般誘人。

  ??朱讓槿注意到二人地暗暗交鋒,忙轉過身來偷偷瞪了湘兒一眼,然後笑道:“大人麾下有一位女總兵,屢次戰功,堪稱女中豪傑,心中十分仰慕,所以就跟著來了。這位大人既負責大人行止安全,不妨與你我同遊成都,小妹很想交下這位朋友。”

  ??楊淩心中一轉念,伍文定現在成都作官,宋小愛早晚也是要嫁過來的,攀上蜀王府這個朋友,對她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楊淩忙含笑應道:“好,二位請稍坐,在下去去便來。”

  ??楊淩匆匆返回後宅,叫伍漢超、大棒槌等人召了一隊親兵換作百姓衣服。明暗相隨,一同遊成都府。楊淩可沒忘了還有一個神出鬼沒地刺客下落不明,雖說離開成都一個多月,按理說沒有刺客會在一個地方靜心等候這麽久的道理,可是不明白對方的目地,就難以確定對方的行為。楊淩還是穿上了軟甲,佩好了袖箭,這才出來。

  ??宋小愛為了方便出行,也換了身漢家女子衣衫,她挑的也是翠綠色,這一打扮起來,姿色更增三分俏豔,身材比例勻稱柔美已極。貴家千金小姐大多是嬌柔地美貌,朱湘兒相對卻多了些豪爽氣,可是宋小愛往這一站。雖說五官不如她精致,但是颯爽英姿和明眸皓齒兩相輝映,七分美貌加上三分英氣,登時連朱湘兒都看傻了眼,連連讚她美貌。倒惹得宋小愛不好意思起來。

  ??一行人隻是興之所至,沒有固定目標,因為有女眷,幾人幹脆都乘了轎,文殊院、武侯祠、杜甫草堂、望江樓。全無目的的想起那兒便打起轎子去哪裏遊逛一番,每到一處先使侍衛們散布進去,小心地將他們和遊人隔開一段距離。這些人也不驚動民間百姓。自由自在,果然其樂無窮。

  ??眾官員來探訪蜀王時,提起剿匪經過,多次提到宋小愛智取淩霄城,小郡主在帷後聽到了十分好奇,於是便向手下的侍女親兵們打聽,那些人道聽途說,消息更加誇張不實,便將走形十倍的宋給她聽了。令得這位小郡主仰慕不已,這才隨著二哥趕來欽差府,想見見心中的大英雄。

  ??兩人都是直爽性子,沒有平素大家閨秀忸忸怩怩的性子,半個成都城遊下來,已經成了閨中膩友。她不斷詢問宋小愛江南抗倭、敘州剿匪的事跡,宋小愛講地雖不如侍衛們說地玄乎,卻更加生動,弄得小郡主跟個小跟屁蟲兒似的,跟著她形影不離,簡直把宋小愛當成了神明一般。

  ??她心中的神是宋小愛,宋小愛心中的神卻是楊淩。跟著楊淩打仗,沒有任何困難難得倒,層出不窮的妙計,奇想天開地詭謀,讓宋小愛崇拜不已,每說一個戰例,她都不厭其煩地對楊淩讚揚不已,就連站在武侯祠裏,都敢大言不慚地盛讚楊淩。

  ??這一來朱湘兒可是大大的不服氣了,詳細地詢問了楊淩的,豐功偉績,朱湘兒嘟著小嘴兒走了一陣,終於忍耐不住了,跑去拉了拉楊淩的衣袖。

  ??此時眾人已經到了昭覺寺,昭覺寺位於北門外青龍場,素有川西“第一叢林”之稱。自貞觀年間建寺以來,高僧輩出,但是這裏名氣顯然比不上武侯祠、青羊宮等地,加上十月份正是農忙商忙時節,寺內香客不多。

  ??這一路遊逛沒有絲毫意外,楊淩的戒心已經大去,這般事先毫無目地的遊逛,縱然真有刺客尾隨,也難以摸清他們的行蹤,做好行刺地準備。心情放鬆之下,楊淩和朱讓槿便也聊的更加痛快。

  ??他剛剛走到廊柱下,感覺有人扯他袖子,回頭見是那小郡主,便笑問道:“什麽事?”

  ??朱湘兒眼珠一轉,問道:“在江南掃蕩獨龍島、偷襲雙嶼島,真是你的神機妙算嗎?”

  ??楊淩笑笑道:“那是在下的一位謀士籌劃的策略,我當然也參與其中,不過……”

  ??朱湘兒打斷他的話又問道:“還有滿刺加呢?先以火船計,再用群狼戰、水雷戰,同時另出奇兵先取滿刺加呢?”

  ??朱讓槿見對楊淩一向成見頗深的小妹津津有味地向他詢問戰事,還以為小妹的崇拜目標又轉移了,他倒巴不得兩人的關係有所改善,所以有意向前閃開了些,宋小愛也抓緊機會,和伍漢超耳語了幾句。

  ??楊淩笑嘻嘻地道:“哦,這個嘛,火船計是我手下地一員戰將提出的主意,以此為基礎,我和水師眾將一同研究,決定分成三步……”

  ??朱湘兒一撇嘴,得意洋洋地道:“哼哼,原來如此,感情都是旁人想的主意,被你楊大將軍據為已有,我還真當你有什麽了不起呢。”

  ??楊淩眨眨眼,笑道:“他們的本事,當然就是我的本事。”

  ??他向院落內寥寥無幾的遊客和廟門外的小販一指道:“用人呢,不一定要個個都是千裏馬;當官呢,也不一定要你自已什麽都明白。每個人都有他的長處,就看你會不會用。

  ??你看,那人擅長糊燈籠,那人擅長作檀香,我知道他們擅長什麽,不叫作檀香的人去糊燈籠,不叫糊燈籠的人去做香,而是讓他們各盡其能,那就是我的本事。”

  ??他攏起袖子,笑眯眯地道:“如果我再給會做檀香的人蓋座廟,備個香爐,給會做燈籠的人在屋簷底下備幾個鉤子,那就叫伯樂了。人盡其才,物盡其用,這也就是最最稱職的官兒了,懂麽?”

  ??朱湘兒不懂,她眼珠轉了轉,秀氣的遠山眉微微蹙了起來:“你在和我打機鋒?那麽依你之見,你看我如何人盡其才?”

  ??“你?”楊淩對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一本正經地道:“郡主你麽……適合捧茶研磨、焚香打扇……”

  ??“呃?你……你說我適合當小丫環?”朱湘兒忽然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道。

  ??楊淩一本正經地道:“人盡其才、物盡其用,這樣好……不浪費……”

  ??“哈哈,這樣的小美人兒要用來燒鍋暖腳蓐被窩兒,那才是人盡其才……”,廟門裏有個青袍書生好象聽到了二人的對話,忍不住插口說笑,二人聞聲望去時,那秀才正用扇子掩著笑竊笑轉頭。

  ??朱湘兒勃然大怒,漲紅了臉蛋怒道:“混帳,你說甚麽?”說著一步便跨進了門去!

  ??******

  ??ps:這章本想再寫一段,然後章節名就可以叫《請吻我的腳》了,聽著特有溫瑞安的味道、多牛呀、可是太困了,眼皮不爭氣了、就先碼到這兒吧。可憐啊,晚上坐那兒碼字,一堆蚊子縈繞在我的周圍,腿上叮的包就不提了,雙腿早已密密麻麻。昨天有隻漂亮的母蚊子聽說我這章想寫《請吻我的腳》,急急忙忙趕來客串,在俺腳趾頭上吻了一口,俺立即熱烈響應,把腳趾頭撓破了,現在走路一瘸一瘸的,磨的好難受,請大家拚命投票鼓勵一下重傷不下火線的關關吧,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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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雖然油嘴滑舌,可是見到漂亮姑娘出言調笑占點口頭便宜實在算不得什麽大惡,楊淩怕這位脾氣暴躁的小郡主出手傷了人,一見她闖進廟去立即跟了進去,勸道:“郡……小姐息怒,何必與這……”

  ??他剛說到這兒,那秀才已棄了扇子,身形翩然一轉,繞到兩人中間,雙手陡出,左手扣住楊淩、右手拿住了朱湘兒。

  ??他雖然隻是扣著二人的脈門,可是雙手竟似力大無窮,略一用力便讓人渾身酸軟使不得力,朱湘兒疼得忍不住呻吟出聲,驚怒道:“你好大膽!”

  ??那人不理,徑在楊淩耳邊笑吟吟地道:“在下久仰楊大人威名,可惜三番兩次陰差陽錯,直至今日你我才初次見麵,實在榮幸之至!”

  ??楊淩心中一涼:“壞了,這是衝我來的,這又是哪一路的冤家,難道蜀中之劫就應在此人身上?”

  ??伍漢超正站在廊下和宋著話兒,他見大人停下和郡主攀談,便也停下了腳步,但是他不便站的太近,便立在兩根柱子的距離之外,以他的身手如有意外瞬息可至,也足以保得大人安全了,況且來這昭覺寺本是臨時起意,諒也沒人會預作埋伏。

  ??廟中有人取笑,隨即郡主大怒,轉身便進了殿去,伍漢超也看到了,心中雖未覺地有什麽打緊。仍然趕緊丟下宋小愛拔步追了過來,可是當他趕到門口異變已生,楊淩二人已雙雙落入敵手。

  ??伍漢超又驚又怒,攸地拔劍出鞘,厲聲喝道:“惡賊大膽,快快放開大人。”

  ??那秀才頭也不回。抬起腿來左右一踢,兩扇大門“砰砰”兩聲便關上了,秀才朗聲大笑道:“要活大人便乖乖候在外麵,誰敢闖入,隻有五條人命罷了。”

  ??“五條人命?原來殿中還有他的同黨!”

  ??伍漢超頓時止步,不敢踢門再進,兩旁的侍衛都疾衝過來亮出了兵刃,進香的信徒香客鮮見這樣明火執仗的場麵,頓時驚叫著一轟而散。

  ??廟中頓時大亂,百姓“呼爹喊娘”,僧侶“長老方丈”,一見這般混亂,便有侍衛人亮出內廠腰牌,聲色俱厲地大喝:“官差辦案,閑人回避!全都出去!”

  ??朱讓槿衝到門前。俊臉失色,驚慌地道:“小妹!伍大人,出了什麽事?”

  ??伍漢超盯著門口說道:“有歹徒擄了大人和郡主為人質,歹徒有三人,不可闖入。來呀,把這裏團團圍住!”

  ??象這樣在地方比較有名的大寺廟平時都有兩名衙差駐守,維持一方治安。兩人聽了些許消息,還當是流氓鬥毆。二人耀武揚威地闖進院來,領頭一個眼皮也不抬地嚷道:“官差?官差在此~!是哪個衙門地兄弟拿人辦案呀?怎麽也不知會一聲呐?”

  ??“滾出去!”回答他的隻是一聲斷喝。衙差大怒,他三角眼剛剛一翻,一塊牌子已遞到了鼻子底下,這衙差隻瞧了一眼,屁都不敢放一個,立即“閑人回避”了。

  ??這座殿是個偏殿,供著的是抱琵琶、舉雨傘的魔氏兄弟。小殿不大,也沒有香火,三麵是牆,隻有衝門的一麵有兩扇窗子,平素也是緊閉著的。

  ??那秀才亮出刀來逼住二人,然後將兩人在相鄰的兩根殿柱上綁了起來。他方才扣住楊淩脈門,便察覺他小臂上有東西,這時一搜,果然搜出兩管袖箭,他是識貨的人,覺出楊淩的腰帶有異,按住絆扣一抽,一柄明晃晃的軟劍颯然出現。

  ??“嘖嘖嘖,大人前呼後擁、扈從如雲,還要自已帶這些防身利器麽?嗬嗬嗬,在我這樣身手地人麵前,有個屁用!”,他訕笑著將袖箭和軟劍丟到偏殿另一邊,根本不屑留用。

  ??外頭伍漢超高聲喝道:“裏邊是什麽人?報出身份來,知道你們綁架的是什麽人嗎?趕快棄械投降,切勿自誤。”

  ??那秀才哈哈笑道:“兄弟們聽著,有敢闖入者,立即宰了這對狗男女!”

  ??朱湘兒一聽“狗男女”,立即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楊淩卻四下亂看:“哪有人呐,就這位仁兄一個人兒……敢情他在……虛張聲勢!”

  ??楊淩恍然大悟,隻是那人動作實在比他更快,楊淩的嘴剛張開,一柄雪亮的狹長刀刃已經遞進嘴裏,那人瞥著他隻是冷冷一笑,楊淩便立刻識相地閉上了嘴。

  ??秀才滿意地一笑,將刀鋒上的口水在楊淩身上擦了擦,然後從他身上刷地割下一塊衣襟,團成一團塞進他嘴裏,又依樣堵住了朱湘兒地嘴,兩人頓時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那兒,再也出不了動靜了。

  ??這時外邊經過一番討論,似乎已經有了統一的意見,朱讓槿很和氣地道:“裏邊的兄弟,你們抓的是欽差大臣楊淩楊大人和郡主殿下,劫掠綁票已是死罪,綁架這兩個人是何等大罪,在下不說你們也明白。還請你們報上來意,隻要能辦到地,我們一定答應,隻請三位兄台不要傷害他們,否則你們絕對出不了這座廟!”

  ??“哈哈,這個我們明白,過分的要求也不會提的,世子被捉時,你們不是也沒答應阿大王地條件麽?”

  ??朱讓槿失聲道:“你們是……都掌蠻餘……餘部?”他想說餘孽,又恐得罪了這幫人,臨時改口成了餘部,但是他的心裏已經涼了半截。

  ??伍漢超等人也臉色大變。如果裏邊地人是逃亡在外的都掌蠻族反叛餘孽。既然處心積慮趕來綁架了楊淩和郡主,怎麽可能再放了他們,今日怕是難了之局了。

  ??“巴山三怪聽說過吧?就是我們三兄弟了,九絲城破了,我們兄弟無處容身了,盤算著到這佛門清淨地來避避風頭。回頭做上一票,然後就遠走他鄉。可巧著欽差和郡主送上門來,嘿嘿,這盤纏路費就隻好麻煩你們了。”

  ??眾人麵麵相覷,誰也沒聽過這麽三號人物,不過他們既然是投靠阿大王的流賊山寇,哪會和阿大王講什麽恩義,這些江洋大盜悍不畏死,但是圖的不過是金珠玉寶,未必真敢殺官,被人大索天下的,眾人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原來是要錢?那就好辦了,朱讓槿鬆了口氣,一迭聲地道:“這個好辦,你們要多少隻管開口。隻是不要傷了人。”

  ??“我們江湖中人一喏千金,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地水。不過內廠番衛地功夫可不得了,你們守在外邊,我們兄弟心驚膽戰,這手腕子要是一哆嗦。誤傷了欽差大人或者這位郡主,那罪過可大了。”

  ??“你們所有的人全都退出這座禪院去,還有香客、和尚。廟裏要是還留下一個人,我們就先宰了一個。你們聽著,我們要四匹快馬,一千兩黃金,珠寶首飾可不要。”

  ??聽他不要不易脫手的珠寶首飾,眾人更信了幾分,在他一連串喝令下,朱讓槿、伍漢超無奈,隻得率眾退出這座禪院。

  ??禪院分成三進。楊淩他們關在第二進院落,官兵們全部退到禪院外邊,對裏邊的情形就更無法掌握了。

  ??秀才從門縫裏見人都退出院去了,這才笑吟吟地回到楊淩身邊。楊淩見這人五官俊朗,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隻是目光陰冷尖銳,臉上的笑容也帶著些浮滑奸詐。

  ??他踱到二人身旁,笑吟吟地轉悠一陣,忽地一掌劈暈了朱湘兒,然後拉下了楊淩口中的碎布,笑道:“想和楊大人見麵,還真的頗費周章呢,開心就好整理在下跟著你去了敘州,又跟回成都,一個多月,竟始終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本來正想知難而退,想不到你楊大人卻微服私遊來了,嗬嗬嗬,天意呀天意。”

  ??楊淩盯著他,疑惑地道:“你就是望竹溪現身的人?跟了我這麽久,也真難為了你有這份耐心。你不是投靠都掌蠻地山賊流寇,你到底是什麽人?到底有什麽目的?”

  ??那人笑容一斂,忽地向他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卑職大同拒虜門副千戶李毅,拜見欽差楊大人。”

  ??“啊!”楊淩雙目睜的老大:“你……你是彌勒教的人?”

  ??李大義曬然一笑,說道:“當然,剿捕彌勒邪教中人李毅地命令,不是大人親自簽署的麽?”

  ??他一步步逼近楊淩,兩人的鼻尖都幾乎碰到了起,這才冷冷地一字字道:“我不但是彌勒教中人,而且就是朝廷通緝多年的彌勒教二少主李大義!大人,您沒有想到吧?嗬嗬嗬~~。”

  ??楊淩真的呆住了:“東廠還滿天下地緝捕彌勒教欽犯,哪知道堂堂的彌勒教二少主也早早的就潛入了軍中,還做了將領。朝廷就是狠下心來,給軍隊來一次傷筋動骨地大清洗,也未必就能把他列為懷疑對象,難怪彌勒教高層人物一個都抓不到。”

  ??“彌勒教主李福達……不會也潛入官府藏身了吧?”這個念頭突地躍上心頭,楊淩不由駭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定定神,才冷聲道:“你們還真是鍥而不舍,在京城鼓惑霸州綠林對我動手,在大同又勾結韃子,如今是黔驢技窮了麽?竟派了你這位堂堂的二少主赤搏上陣。”

  ??“啪!”李大義給了他一記耳光,頰上頓時一片紅腫,李大義惱羞成怒地道:“你還不是一樣,陰魂不散,到處壞我們的大事?否則……”

  ??“否則正德現在已經死了,寧王已經即位,我爹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聖教地大業指日可期了。”,李大義想到這裏,愈發惱恨,又是一掌摑下去,楊淩兩頰都紅腫了起來。

  ??“否則又怎麽樣?”楊淩被打出了火,不屑地冷笑道:“你追著我大半年。這份隱忍的功夫倒實在令人佩服。不過……”

  ??楊淩左右看看,冷笑道:“用了這麽長時間,你抓住的機會仍然不怎麽樣,本官雖然落在你的手中,可是你現在也等於落在本官的人手中,你怎麽逃出去?是呼風喚雨還是撒豆成兵?”

  ??李大義眼中閃著得意詭譎的光芒,盯著他慢悠悠地道:“紅娘子能從京師數十萬禦林軍中從容來去,我李大義在你百餘侍衛環伺之下,又有何處去不得?”

  ??楊淩地臉色攸地變了。

  ??李大義得意地道:“紅娘子有你楊大人在手,便是通行無忌免死赦罪的金牌。我也有!紅娘子有漫天飛雪相助,令你十萬大軍茫然不知所蹤;我有巴山蜀水、深山密林相助,比她的漫天大雪還要有效,就算你在山外陳兵百萬,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他神色一獰。冷笑道:“楊大人,我要殺了你,可是你和你的人,還得盡心竭力地保護我離開,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我告訴那群廢物我是為了求財。這個希望就算是天上的餡餅兒,他們也隻能乖乖地相信它是真的。等我到了密林邊上,一刀斬了你的頭!……”

  ??兩人的目光霍地相碰。李大義的目光充滿了狡詐、惡毒,楊淩的目光卻是迷惑,茫然,但是卻看不到一絲畏懼、哀求和痛苦。

  ??李大義沒有達到折磨他地目的,不禁意外地道:“你甘心麽?本來,就算你活不了,至少你也能讓你的人殺了我,現在你卻得成為我的護身符,你沒有機會向他們說出我的陰謀。你不恨?你甘心?”

  ??楊淩靜靜地望著他,緩緩道:“為什麽要造反?”

  ??“嗯?什麽?”

  ??“我說,你為了什麽原因造反?”

  ??“……”,李大義地目光也變得迷茫起來為了什麽原因造反?從他記事起,叔爺和爹就在陝西傳教,廣收教徒,吸納財富,為造反作準備,從那時起他就天天練武,唯一的人生目標就是為了造反,可是……為了什麽造反?

  ??“如果你們是無法生存的難民揭竿而起,如果你們是飽受官府欺壓有冤難伸,我都能理解,可是彌勒教百餘年來處心積慮,把許多有家有業的良民都用妖言迷惑入教,犧牲了無數的性命,到底為了什麽造反?

  ??你地家族,如果在商在紳,早就可以富甲一方,如今做官入仕,活的也是有聲有色,可是你們冒著抄家滅族的危險,引誘良民百姓入教,驅使真正活不下去地百姓,給他們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你們是為了什麽?”

  ??“朝廷**、百姓窮苦,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所以要反!”李大義氣急敗壞地道。

  ??“為什麽要殺我?”楊淩毫不激動,仍然靜靜地問道:“你說的事情,朝廷正在解決,我正在不遺餘力地想要去解決,我們不是有誌一同麽?為什麽想方設法的要殺了我?

  ??換一個朝廷,換上你們來做刀俎,是不是就沒有魚肉了?李大義,百餘年來,無論國家貧富與強弱,彌勒教始終沒有放棄過造反的念頭,你們真是為了百姓、為了大仁、為了大義麽?”

  ??“閉嘴!”李大義凶狠地吼了一聲,狼狽地舉起手,卻沒有摑下去。

  ??“不要問我什麽為什麽,哈哈,你楊大人難道還想扮神仙,點化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麽?”

  ??李大義一張臉扭曲起來:“好厲害的一張嘴,你不加入聖教做布道**師,還真是可惜了。紅娘子那個蠢貨就是被你的花言巧語蠱惑,才放過你的吧?哈哈,結果如何?霸州綠林被掃蕩一空,官兵入山大肆屠戳。聽說洗手歸隱地崔老頭兒都中了官兵一箭,現在死活不知了,這就是官府地仁道嗎?”

  ??楊淩聽了大吃一驚,那個既想又不敢想的紅衣少婦忽然躍上心頭:“霸州綠林被掃蕩一空了,她……她現在怎麽樣?”

  ??紅娘子擄走楊淩後,正德大怒。就已派兵掃蕩霸州了,當時也曾連拔數寨,這事楊淩知道,也知道官兵在皇帝震怒之下,打擊力度遠遠大於以往清剿山賊的時候,可是他實在想不到連深山中的崔家老寨也被連根拔了。

  ??如果連崔鶯兒的老爹也中了箭,那戰況該是何等慘烈?她……她怎麽樣了?以她如火般暴烈地個性,如果老爹有個好歹,那她以後能放過我嗎?不過……好象也沒有以後了。

  ??李大義已經恢複了常態,得意地笑道:“你的人防範的實在嚴密。我曾經扮作士卒,可惜卻無法接近你的中軍大帳一步,在你的欽差行轅,我更是無法接觸到你,本想就此罷手的。想不到你卻接連赴宴,頻頻外出了。

  ??在下跟了你整整兩天,都找不到機會下手,今天你們微服出遊,我看你們東遊西逛。後來奔了北效,這裏隻有這處昭覺寺是個好去處,所以我便先行一步。趕來恭候大駕了。哈哈哈……”

  ??“我李大義作事,沒有把握決不出手,現在外邊官兵重重,看著凶險,可是就算在下現在堂而皇之地走出去,你的人也決不敢動我一根汗毛,是不是呀楊大人?”

  ??楊淩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最想救他的人是他的親兵衛隊、最恨不得把李大義千刀萬剮地也是他的親兵衛隊,可是如果這時蜀王派了軍隊來。想強行闖入抓人,恐怕他的親兵就要倒戈相向,死守禪院絕不許一兵一卒進入了。

  ??而且蜀王方麵根本不用考慮,他們決不會為了這樣的小小要求把他這位欽差大臣陷於死地,何況這裏還有他的女兒呢,楊淩連額頭也滲出汗來,死還要被人家當成逃生地工具,那真是死不瞑目呀,可他能有什麽辦法?

  ??這時外邊有人揚聲喊道:“廟裏的兄弟聽著,金銀馬匹我們都準備好了,我們要先知道大人和郡主死活……”

  ??楊淩一聽是伍漢超的聲音,急忙喊道:“漢超……”,這一聲出口,李大義已將那團布又塞回他的口中,然後冷冷一笑,大搖大擺地打開殿門走出去,喝道:“看好他們,刀架在脖子上,稍有風吹草動,立即動手。我去瞧瞧官兵有沒有誆人。”

  ??李大義行事,該謹慎處細驚弓之鳥,必再三權衡,容不得半點紕漏。該放開處,又大開大合,直取敵之必守,絕無半點猶豫。三兄弟之中,他最有乃父之父,這也是李福達特別青睞,屬意他來接任教主之位的原因。

  ??他擔心官兵在廟門外或馬匹、道路上使計坑他,所以一定要出去查個明白。李大義狡詐如狐,摸透了官兵地心理,他雖無人手可用,而且伍漢超還站在外邊,可他偏就那麽大模大樣地走過去,身後的殿門也隻是虛掩了一下。

  ??“空城計”使到了這種程度,就是諸葛亮站在這兒,也絕對不敢斷言殿上沒有李大義的同黨,伍漢超又怎敢妄動?

  ??李大義走到伍漢超麵前,嘿嘿一笑道:“兄台,我兩位兄弟地身手可不如我利落,站在這兒別嚇著他們,走吧。”

  ??兩人是頭一次正麵相遇,但是在那一刹那,不知怎麽,兩人都感覺出這人就是在望竹溪和自已交過手的人,二人的目光都象是碰到了獵物的野獸,臉上的神情也淩厲了起來。

  ??二人的目光交鋒片刻,伍漢超終於敗了,躍躍欲試的手指從劍柄上緩緩垂落下來。李大義傲然一笑,從他身邊毫無防範地擦肩而過。伍漢超望了那虛掩的房門一眼,輕歎一聲,隨在了他的身後。

  ??檢查馬匹地馱的金葉子,檢查馬匹、馬鞍有無被人動了手腳,朱讓槿等人則反複追問如何釋放人質。雙方開始討價還價起來。四下裏則是清出寺院地和尚們在雙掌合什地頌經:“嗡嗡嗡……”,這麽長的時間,竟沒有一個人敢試圖靠近那處禪院。

  ??楊淩的嘴一被捂上,就急不可耐地掙紮起來,可是憑他的力氣怎麽可能掙脫結實的繩索,李大義的計劃相當冒險。簡直處處漏洞,官府方麵隨時可以置他與死地,他唯一能自保地倚仗就是人質,而恰恰這人質卻是官府方麵最大的軟肋,所以這個最冒險的計劃就成了最完美的、一定可以實現的計劃。

  ??可以預見,有自已在李大義手中,外麵的官兵隻能任由李大義擺布,希望雖然渺茫,但是他們必須得抓住這唯一的希望,沒有人敢冒著他被殺死的危險強行出手。

  ??官府要的是活楊淩。而不是逼死他,僅僅抓住一個綁匪,即便那綁匪是彌勒邪教的二少主,這筆買賣也沒有人會去做。所以,這一次沒有人能救他了。哪怕外邊有千軍萬馬,哪怕把少林武當地所有高手全都調來,沒有人敢出手。隻有靠他自已,可他靠什麽救自已?

  ??他的兩鬢淌著汗,額頭的青筋都繃起來了。除了抱著幼娘九城奔走求醫的那一次,他的心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就象放在沸油裏煎著。

  ??他不甘心。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怎能這麽窩窩囊囊地死去?他地妻子還不到二十歲,要為他守一輩子寡、他的兒子和女兒,他還一眼都沒有看過……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鼻息粗重的象牛一樣,繩索勒進了肉裏,可他一點也覺不出疼痛,經過這番扭動掙紮,繩扣更緊了,但是也扯鬆了一些。身子隻能繞著紅柱緩緩挪動,但是絕對沒有掙脫的可能。

  ??楊淩忽然眼神一亮,身子貼著柱子一寸寸向地麵滑去,他坐在地上,雙腳交替著想脫去靴子,可那種高腰兒官靴用腳跟竟然踢不下去,忙活了半晌,楊淩隻能絕望地悶呼了一聲,兩行清淚順頰流下……

  ??他淚眼朦朧地抬起頭,忽然瞧見朱湘兒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正用不屑而厭惡的神情看著他。楊淩現在地模樣也著實狼狽,兩頰紅腫,滿臉是淚,任何人看了都會以為楊淩是貪生怕死。

  ??楊淩卻似忽然想到了什麽,他眨了眨眼,閃去眼中淚水,焦灼地向朱湘兒使著眼色。

  ??朱湘兒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見他象雞啄米似的不斷點頭,看看自已,又瞧瞧地麵,看了半天才明白他是讓自已坐下。朱湘兒先是賭氣地別過頭去,可是想了想:難不成這個怕死的家夥有什麽辦法自救不成?宋姐姐把他誇地那麽厲害……

  ??她回過頭狐疑地看了楊淩一眼,終於也扭動起身子來。李大義綁她的力道比之楊淩輕了不少,加上少女身子纖細,扭動一番後也貼著柱子緩緩坐到了地上。

  ??兩人對麵而坐,楊淩抬起腳來比比劃劃,又向她不斷地擠眉弄眼,朱湘兒時而搖頭時而點頭,還是弄不明白楊淩的意思,倒把楊淩累出一身大汗。

  ??楊淩放下腳,開始憋足了勁兒,臉色紅的跟下蛋公雞似的,過了半天,“噗”地一聲,竟被他吐出了口裏塞著的布團。

  ??朱湘兒大喜,連忙向他使眼色,叫他喊人。現在外邊什麽情形兩人根本不知道,楊淩怎敢亂喊,如果李大義先衝進來這唯一的機會豈不也沒了?

  ??他大口喘息了幾下,壓低聲音急急地道:“情況不明,不能喊。我剛才想把靴子脫下來,可是我踹不下來,你一定要幫我,我們能不能活命,全在此一舉了,快,他不定什麽時候回來,抓緊時間。”

  ??“嗯?”朱湘兒一雙杏眼畫起了兩個問號。莫名其妙地看著楊淩。

  ??楊淩會意地舉起了一隻大腳丫子,一下子湊到了朱湘兒紅菱般鮮嫩欲滴地櫻唇前,急吼吼地說道:“快用力把塞口布吐掉,然後你用嘴咬靴尖,我另一隻腳踩靴跟,一定要把靴子脫下來。”

  ??薄薄嫩嫩、粉粉紅紅的一雙櫻唇。唇瓣瑩潤姣美,看來有如敷粉一般,細嫩巧致,使人生出無限遐思。這樣誘人地櫻唇,卻把一隻官靴矗在前邊,又豈止是大煞風景,簡直是罪大惡極。

  ??朱湘兒的一雙杏眼瞪的老大,以不可置信的目光死死瞪了他片刻,然後一對遠山眉攸地變成了華山“一線天”,小臉蛋一扭。毅然、決然、凜然地轉過了頭去。

  ??“快,快呀!哎呀我地姑奶奶,我的靴筒裏佩了火槍,遲了就沒用了!”

  ??楊淩氣急敗壞地用腳跟砸了砸地,然後說道:“你知道那人是誰嗎?那人是江湖上第一大淫賊。專門劫擄美貌少女,開心就好整理他住的地方在深山裏的一個山洞裏,被他擄去的官家小姐、大戶千金都被他象狗一樣養著,他還把最漂亮最可愛的少女砍去四肢,做成人彘來玩弄。好可憐,要被人喂,連方便都得讓人象小孩子一樣的照顧才行。要不然就一身的屎尿……”

  ??“哇!昔年看過的暗黑係h想不到還能用來救命,阿彌陀佛、無量天尊……”,楊淩眼見謊言奏效,不禁心中暗喜。

  ??朱湘兒這樣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哪聽說過如此殘無人道、滅絕人性地事情,她的小臉嚇的雪白雪白的,自已的下場也是這樣麽?那豈不是生不如死,人間慘獄?!

  ??楊淩趁機又舉起了腳,急道:“事急從權,你不說。我不說,不會有人知道,回頭漱漱口就行了,你想想,砍去你地手、你的腳……還要剜去你的眼珠子……”

  ??朱湘兒打了個冷戰,終於屈服了,布團已經濡透了,她牙齒咬實了,好不容易才吐出來,也顧不得幹嘔,就痛苦地閉上眼睛,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用銀牙咬住了楊淩的靴尖,使勁兒向後扯著。

  ??楊淩趕忙也使勁蹬著靴跟,“咚”地一聲,朱湘兒地後腦勺磕在柱子上,頓時痛的滿眼淚花,靴子總算脫掉了。

  ??“另一隻,快!”楊淩可顧不上憐香惜玉,另一隻靴子又送到了小姑娘的麵前,朱湘兒一對乳鴿般地細小酥胸頻頻起伏,正呸呸地吐著口水,見他把腳遞來,隻好眼淚汪汪地看他一眼,認命地再次咬住靴尖……“咚”,又是一聲響……

  ??一雙靴子全脫下來了,楊淩又試著想把襪子脫下來,這一來可傻了眼,那時的布襪沒有鬆緊彈性,都是在小腿處用布帶係緊的。

  ??楊淩那日受宋小愛啟發,忙活了半宿,想找個放置火槍的安全地帶,最後終於想起後世的警察有把槍插在小腿上的,這個位置倒保險,而且不易被人發現。

  ??在楊淩想來,自已身邊有這麽多侍衛,就算突然有刺客襲擊,侍衛來不及反應,兩管袖箭也足以爭取足夠多的時間,火槍根本不是為了倉促應敵的,而是一旦落單逃走,有人追殺時再取出使用的,所以就放在這個位置。

  ??他怕火槍與靴子直接磨擦會刮開保險,意外走火,所以把火槍係在了布襪裏,現在不除去襪帶,如何用腳趾扳動扳機?楊淩用另一隻腳試著去解襪帶,但是包在布襪裏地腳趾頭根本使不上力。

  ??楊淩求助的目光再次投向朱湘兒,可憐的小郡主可憐巴巴地點點頭,櫻桃小口再次張開,可是襪帶係著,硬扯是扯不開的,楊淩試著想把腿盡量前送,把小腿送到朱湘兒嘴邊,可是略鬆的繩索都陷到了肉裏,腿也伸不到足夠的位置。

  ??李大義隨時可能回來,楊淩的心急得象是剛剛狂奔不止,他急不可耐地道:“快,把腳伸出來,我幫你脫靴子,用兩隻腳把我的襪扣夾開!”

  ??朱湘兒聽了眼睛一亮。心裏忽然舒服多了,心裏一下子不那麽覺著丟人了,也不那麽難過了。她地身子短,費力地向前擠了擠身子,一隻小蠻靴卻怎麽也遞不到楊淩的嘴邊。

  ??小郡主的小腿被褲管靴筒一裹,比例極美。白綢緊裹的大腿在裙下也若隱若現,益發出挑,結實膩潤,臀股曲線滑潤修長,彼時女子十五出嫁為人婦,小姑娘還差著年餘,倒也有些說不出的誘媚了。

  ??朱湘兒竭力往前遞著小蠻靴,其實心中的急切與其說是為了逃命,還不如說是為了扳回一局,讓楊淩也啃啃自已地腳丫子。否則這件事縱無人知道,這口氣也實在咽不下去。

  ??楊淩自然比她還急,他竭力抻著脖子,終於於在兩人同時向前一掙時能夠勉強夠著她的靴尖,楊淩毫不猶豫。就象一隻大蟾蜍似的,捕捉住這唯一的戰機,用足了力氣張開大口使勁咬了下去……

  ??“呀呀!疼……”,朱湘兒可憐巴巴、淚眼汪汪地道……

  ??李大義慢悠悠地踱回禪院,臉上掛著平靜自信的笑容。腳下沒有一點急促慌亂。

  ??他明白,在這個時候,他越沉得住氣。外邊的官兵越是不敢輕舉妄動。

  ??“我吃定你們了!”李大義得意地四下一掃,冷笑著盤算:小丫頭不能殺,郡主是活的,必然使官兵更相信我的承喏,對我也就不敢追的太緊。一會打暈了楊淩,把他帶出禪院,再叫官兵進去救郡主。

  ??那時他們發現是我一個人在玩“空城記”也晚了,禪院往北便是叢林,馳出裏許我就殺了楊淩遁入密林。任他們能人再多,在林中想抓我這樣的高手,也是難如登天,嘿嘿……

  ??“你們都候在院外,未得允許誰也不許進來,你們守喏,我們自會守喏放人”,李大義停住腳步,對禪門外焦灼難耐地侍衛們傲然說罷,大搖大擺地進了禪院。

  ??殿門打開了,李大義一閃身拐了進來,他瞧見楊淩和小郡主都坐在地上也不禁嚇了一跳,可隨即便發覺二人仍縛在柱子上,李大義不由哈哈一笑,放鬆了身子邊走邊道:“何必白費力氣,你們……”

  ??“呃?”李大義忽地發現二人的塞口布都已吐了出來,這也罷了,在這偏殿裏大聲喊禪院外也未必聽得到,可是……可是他們把靴子也脫了幹嗎?

  ??李大義愕然抬頭,向楊淩看去,正迎上楊淩殺氣咻咻的一雙眸子。隨後,一隻大腳舉了起來,擋住了楊淩的雙眸……

  ??“砰!”李大義一個栽愣,胸口結結實實中了一彈,他怒吼著剛要猛撲上來,隻見楊淩又換了另一隻腳衝著他,李大義想也不想,立即忍痛使了個“細胸巧翻雲”,淩空倒縱出去,半空中竟然順手把房門也帶上了。

  ??屋裏楊淩一條腿僵硬在空中,哆嗦著都快抽筋了,豆粒大的冷汗順著他地臉頰淌下來:你使“空城計”,我也使“空城計”,幸好這一腳誆住了他,否則……

  ??朱湘兒瞪大了眼,顫聲道:“打……打打……打中了麽?”

  ??楊淩不答,目光緊張地在門口和兩扇窗之間來回逡巡不已,生怕李大義突然破窗而入。

  ??李大義站在門側,咬牙忍住胸口巨痛,他伸手一摸,鮮血殷殷,已經中彈了。

  ??好可怕的火器,在軍中時他也見過火銃,操作繁瑣,而且要以火撚引燃,每放一槍都夠自已的刀殺十個人了,他的火銃怎麽……莫非這是廠衛秘製的利器?

  ??槍聲也引起了廟外官兵地緊張,李大義聽到嘈雜聲響。連忙疾撲出去,十幾丈地距離一掠而至,到了小院門口恰看見官兵在伍漢超等人的帶領下衝進禪院大門,李大義立即轉身背向他們,一手按住胸口,挺直了身子。不慌不忙地道:“不用慌,我們還沒出去呢,是不會擅殺人質地。”

  ??“巴山三怪,裏邊是怎麽會事?為什麽放槍?”伍漢超厲聲道。

  ??“嗬嗬嗬,你問我?該問你們楊大人才是,我們準備解開他,想不到他身上竟配了短火銃……”,血絲從嘴角滲了出來,李大義停了停,將一口血硬生生地又吞了下去。語聲稍啞地道:“險些傷了我的兄弟,你們退出去,我本想先放了小郡主,請楊大人護送我們一程,可這人……太不安生。我們還是把他再綁回去,請小郡主保我們一段路程吧。”

  ??楊淩的親衛一聽頓時鬆了口氣,換成蜀王府的人開始緊張了。

  ??大人有枝火槍,而且還是阿德妮特意改造後送給他防身地,這事伍漢超知之甚詳。李大義說的滴水不漏,毫無疑點。站在這兒遙看二進院落裏,又看不到那幢側殿的情形。伍漢超隻好揮揮手,帶著人一步步退了出去。

  ??李大義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待他們全部消失在門口,這才慢慢走下門檻,剛剛拐出禪院大門的視線範圍,身子立刻一個踉蹌,險險跌在地上。

  ??“那狗官手裏還有槍,不能回去了!”李大義恨恨地走開兩步。扯開袍子,解下腰帶緊緊縛在胸前,胸前的血跡雖因袍子顏色而顯得不太明顯,可是……

  ??朱讓槿等人正緊張地候在門前,李大義腰插鋼刀,雙手抱在胸前,忽然神態輕鬆地出現在門口,他掃了眾人一眼,淡淡一笑,緩步走到馬前。

  ??伍漢超踏上一步,劍尖一指道:“巴山三怪,你做什麽?”

  ??“緊張什麽?”李大義嗤笑一聲,雙手抱臂,對他指向自已地劍尖絲毫不以為然,大搖大擺地從他麵前走過去,背對著他整理著馬鞍,又輕拍馬頸。伍漢超被他的坦然弄迷糊了,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空空的院落。

  ??李大義從馬馱上取下一個裝滿金葉子的包裹背在胸前,這才牽著馬韁慢悠悠地轉過身來,一邊拍著馬鞍,一邊坦然自若地道:“我的兄弟馬上就押人出來,先當場放了欽差大人,等我們馳過前邊那片樹林,如果沒有官兵阻路,我們就把你們地郡主殿下也放了。”

  ??他回頭向寺內高呼道:“老二、老三,把人帶出來吧!”

  ??他這一喊,眾人齊刷刷向內望去,李大義就趁這一刹那的功夫,雙腿一彈躍上馬鞍,一磕馬腹,抖馬如飛,向北邊那片鬆林狂奔而去。

  ??這裏已是城外,地處北郊,四下皆是青山綠林,北郊向北,更是遠離成都,馬馳如龍,彈指間已奔出十餘丈。

  ??眾人大吃一驚,他們扮作百姓,隨欽差遊山玩水來了,可不是行軍打仗,就是長兵器都沒有一件,更加提弓箭了。

  ??“賊子敢爾!”朱讓槿手中早提了一把取自侍衛的鋼刀,此時霍地抖手擲了出去,刀旋如光輪,帶著殷殷雷聲,疾旋向狂奔的李大義。一聽那勢不可阻的刀風,李大義馬上放棄了格架,他猛地一帶馬韁,避過了這一刀。

  ??狂刀入林,一棵碗口粗地樹木“喀喇喇”應聲而倒,李大義身子剛剛挺起,一柄利劍已悄無聲息地刺至,自他肩後透骨直破前胸。伍漢超擲劍出手,根本不看是否刺中,已象乳燕投林一般,足不點塵地向禪院內狂奔而去。

  ??“呃!”李大義悶哼一聲,伏在馬鞍上再不敢抬頭,隻是打馬如飛,向前邊狂奔、狂奔,腳下的地麵飛快地掠過,眼前一陣陣發黑,李大義又狂抽馬臀,閉緊了雙眼,緊咬牙關,在心底裏瘋狂地呐喊:“我不能死!我答應過她,一定要活著回去見她,一定!一定要活著!”

  ??血,又順著他的嘴邊流了下來,李大義想強咽回去,喉中一逆,反而“噗”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楊淩晃晃悠悠地走出偏殿,幸福地喘了口氣:“大難過去了,大劫過去了,天下太平啦!”

  ??“呸,呸呸呸!”“端莊嫻靜、舉止優雅、素有家教”的小郡主朱湘兒也穿好了靴子,隨後走出了大殿,卻不斷地呸呸著。

  ??大家都詫異地看著他們,一時搞不懂兩個人被綁作人質,何以歹徒會脫了他們的靴子,莫非世上還有打劫腳底板地怪盜不成?

  ??再世為人,楊淩才有心情仔細打量小郡主的靴子,一抬頭接觸到小姑娘那雙飽含恨意,烈焰翻騰的眸子,楊淩立即轉過身,好象也挺不好受地“呸!呸呸!”起來。

  ??“人家地靴子……可比俺的幹淨多啦”,楊淩一邊呸,一邊很慚愧地想。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3o9 蜀道難行</h2>

  ??“楊大人,您沒事吧?”

  ??“郡主殿下……”

  ??兩個人被圍在當中,隻好擠出一副笑容,答對這些噓寒問暖的人。

  ??寺裏的方丈此時也知道了這兩個人的身份,讓兩個小沙彌扶著,顫巍巍擠過來口宣佛號,老和尚年已九旬,慌得楊淩和小郡主連忙雙手合什,還禮如儀。

  ??鬧哄哄的好不容易逃出禪院,伍漢超惶恐地道:“大人,馬上回府吧。”

  ??“慌什麽?”楊淩兩頰紅腫,陪了半天的笑了,原本心頭不多的一點火氣反而旺了起來:“難道現在天上還能再掉下個刺客?難得今天高興,唉!”

  ??他回頭望望身後的廟宇,歎道:“身居高位者難道就得混到離群寡居、四大皆空才成麽?我要是一出門就馬上四大金剛護體,無論見個什麽人賞個什麽景兒都得隔道人牆,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伍漢超等人連忙跪倒,俯首道:“是卑職防衛不周,讓大人受驚了,請大人責罰。”

  ??楊淩淡淡地道:“失了街亭,再斬馬謖也不遲。”

  ??伍漢超一聽,頓時麵紅耳赤,汗流浹背。

  ??楊淩見他狼狽模樣,心中一軟,輕歎道:“起來吧,本官遊興所至,原也沒給你安排的時間。唉!人人隻見做官的麵上光鮮。可是做到隻能象那廟裏地菩薩,高高在上,供人膜拜,也失去了許多做人的樂趣。”

  ??他神色一黯,隨即眉尖一挑,厲聲道:“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方才那賊人並非什麽巴山三怪,而是彌勒邪教二少主李大義。彌勒教反心不死,一再與朝廷作對,馬上給我通知吳傑,向東廠索要彌勒教的一切資料,從即刻起,內廠全力參與清剿彌勒教,一個都不要放過!”

  ??彌勒教高層很可能已打入朝廷內部,在軍政衙門潛伏的消息幹係太過重大,實在不宜當眾說出。話到了嘴邊兒楊淩又咽了回去,一甩袖子道:“大棒槌呢?”

  ??“回大人,大棒槌已經率人追下去了!”

  ??楊淩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方才他一槍射中李大義,又使“空城計”把他嚇了出去。楊淩也是緊張萬分。他把內廠正在研製的燧發槍圖紙拿給阿德妮,經她改造出的這把槍操作雖然容易了些,可是仍隻能放一發子彈,用另一隻腳扣扳機還辦得到,但是上彈卻不可能。

  ??當時他隻擔心伍漢超等人聽到槍聲硬衝進來。李大義可就在門口,如果感覺走投無路返身進屋和他拚命,那他就必死無疑了。李大義雖使誆計逃了。這也是因為一眾親衛實是把他地性命看的高於一切,才不敢貿然行事,也不能太過苛刻,寒了他們的心。

  ??楊淩這邊剛剛把氣兒消了,那邊朱湘兒卻氣急敗壞地喊起來:“哎呀哎呀煩死了都,我說了沒事!沒事!沒有事啦~~~!靴子?……我……想掙脫繩索,掙掉了唄!怎麽了,不行呀?”

  ??楊淩一回頭,隻見朱湘兒雙手插腰。杏眼圓睜地瞪著朱讓槿和一眾家人,他一望去,小姑娘的眼神跟飛刀似的丟了過來,嚇得楊淩趕緊轉回頭來。

  ??就在這時,遠處馬蹄聲響,眺目望去,前邊是騎馬的武將,後邊是坐轎的文官,轎後才是本該前邊鳴鑼開道的旗牌鼓號手,倒曳著旗子牌子,浩浩蕩蕩,絡繹數裏,殺奔昭覺寺而來。

  ??原來朱讓槿派了親信回王府取黃金,因為李大義限製了時間,當下不敢怠慢,匆匆和蜀王報告一番,便帶了黃金快馬加鞭趕了回來。

  ??蜀王一聽大兒子剛剛被救,小女兒又被人擄走,還搭上個欽差楊大人,也不知道流年不利,這是撞了什麽邪了,氣得跳腳,立即下貼子令三司拿人。

  ??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知府衙門得了消息,立即點齊所部人馬直奔昭覺寺而來,同時又分別通知下屬各衙門有司人員。救欽差、救郡主,這樣的美差哪個官兒甘落人後,大隊人馬便同時奔出城來。都指揮使司最偏遠,比較靠近城邊,因方便同駐在城外的軍營往來,所以消息得到地最晚,但是將軍騎馬,後發先至,開心就好就好結果才鬧了個文武官員同時到達。

  ??兩人安然無恙,那便皆大歡喜,眾官員頓時放下心來。官兒們把他們團團圍住,有打聽情況的有聲討邪教的有慰問事主的有誇獎二人沉著冷靜鬥劫匪的,亂烘烘地直到劉大棒槌率人奔了回來這才住口。

  ??李大義雖然受了傷,但是他的騎術高明,而且劉大棒槌等人上馬追出去時,李大義已經跑出一箭之地,此人挑著小道跑到崎嶇難行處就下馬遁入了山林。等劉大棒槌等人追到,隻看見一匹馬兒悠閑地在那吃草。

  ??山穀中三麵青山,林木藏盛,就這二三十騎想要搜山無異癡人說夢,劉大棒槌又惦記著還不知楊淩死活,咬牙切齒地指山大罵了幾聲,便縱馬奔了回來。

  ??楊淩聽了,對布政、按擦兩位大人一拱手道:“這事兒得麻煩兩位大人了,請二位立即通知有司衙門,征調各地官差、民壯,封鎖各處路卡、碼頭,大小山隘,所有市鎮鄉村盤查陌生住客。”

  ??他沉吟了一下道:“勞師動眾的,若是太久了,各處官府也吃不消,就以三天為期,三日之後,不管人抓沒抓到,便把緝查的關卡全都撤了。”

  ??緝匪本是按察使份內之事。當下他一迭聲應了。布政使安文濤卻道:“大人,行刺欽差,本已罪大惡極,那人又是彌勒邪教首腦人物,我等當竭盡全力,布下天羅地網。如果僅以三日為期。那賊人潛伏不出,恐怕很難抓得到他。”

  ??楊淩道:“不必,三日足矣,三日之後,你便張榜公布:彌勒邪教教主之子李大義,行刺欽差大人,已然伏法受誅。”

  ??眾人聽了皆是一怔,按察使陸政最先恍然,讚道:“妙呀!大人這一招欲擒故縱甚妙,山野之中若藏個人。百萬人也未必尋得到。這樣一來那賊人必然鬆懈,我們明撤關卡,暗派巡檢,說不定更容易抓到他。”

  ??布政使等人這才明白,不禁連連點頭。倒是楊淩聽地一呆。然後也跟著點起頭來。陸政以為他大索三天,是為了隨後鬆懈刺客地警惕,用明鬆暗緊的方法捕人。其實楊淩比他還損,根本就是用大索三天來逼殺人命。

  ??練武之人也不過是體魄比普通人強健而已,又不是金剛不壞之身。火槍威力雖然有限,但是在那麽近的距離擊中人體,一樣會造成極重地傷害。何況楊淩看的很清楚,李大義地確是左胸中彈了。

  ??心髒長歪了的傳奇,不會那麽巧印證在李大義的身上;鉛彈本身就是有毒的,會使傷處腫脹腐爛的程度加倍,擊中的又是要害;李大義一路逃命,就是在山上也未必敢在一處久留,創傷必定會更重;胸口裏有顆子彈取不出來,抹點草泥就能活命?

  ??封鎖大小路口三天,做出搜山姿態。讓他時時擔驚受怕,又無法求醫就診,這樣疲於奔命,促使傷口不斷惡化,他若能撐到第三天,就已是人間奇跡了,又何必竭盡人力到處去尋一具死屍?

  ??驚弓鳥因何而死,殺人者未必用刀。

  ??出了這檔子事,再繼續遊覽下去勢必不可能了,朱讓槿硬著頭皮,做好了回去被蜀王嚴詞痛責的準備。眾官員來地倉惶,這回程可就擺起譜來,旗牌儀仗張羅了半天,大隊人馬還未離開昭覺寺門口。

  ??朱讓槿和楊淩並肩站在禪院門口,向院內張望了一陣,自言自語地道:“奇怪,小妹忽然要漱什麽口啊,害得大家在這裏等。”

  ??朱讓槿人可不傻,楊淩怕他悟出原由,彼此不免尷尬,他楊大人的腳不值錢,郡主的腳是隨便碰地嗎?他忙打岔道:“啊,讓槿兄,令妹很受世子和讓槿兄寵愛呀,看方才眾官的模樣,對郡主殿下也是恭謹異常,絲毫不弱於對待世子的禮儀呢。”

  ??朱讓槿一聽,果然不再思索這樁蹊蹺事,他哈地一笑道:“大人不知道?小妹聰明伶俐,父王、王兄和我確是極為寵愛她的,不過成都的這些文武大員們對小妹恭謹禮儀不下於對待王兄,卻是另有原因地。”

  ??他笑微微地道:“當今皇上登基時,父王遣使送賀儀進京,是小妹去的,小妹進京後甚得皇太後喜愛。而且……父王屢受朝廷恩勉,已是賞無可賞,新皇登基難免要再做褒獎,於是太後便傳下旨來,要小妹進京長伴膝下,特旨晉位公主。今年底小妹就要進京了,這消息在成都早已傳開,文武大員自然不敢不敬。”

  ??藩王無法再賞,就要蔭及子孫,封個公主既顯皇恩浩蕩,又比加封世子之外的王子,破壞地方藩王勢力格局,動搖江山根基穩妥,而且不過是皇宮裏又多了一口吃閑飯的,皇家這算盤打的蠻精地。

  ??“小辣椒要進京當公主?這可糟了,女人常在些亂七八糟的事上糾纏不清,偏偏就是抓不著重點。看她方才又羞又憤的眼神,恐怕不會很理智地領我救命地情兒。

  ??今天她給我脫了靴子,改天不會找機會送我雙小鞋穿吧?”

  ??楊淩忽然覺得嘴裏有點發苦,他四下一撒摸,衝劉大棒槌喊道:“棒槌,去,給本官討瓢水來,本官也要漱漱口”……

  ??******

  ??金碧輝煌地蜀王府裏一片忙碌。過年也沒有這麽熱鬧。宮城裏不但來了成都大大小小的官員和士紳名流,以及各族土司或者代表,就連承平、惠平、靖清三位郡王也攜妻帶女,舉家趕來。

  ??從禦河外直到紅照壁前排滿了車駕儀仗,官職低微些的隻好停在龍吟虎嘯亭外了。宮城裏邊,一間間華麗的殿宇亭閣內奴仆侍女們川流不息。這座占去成都五分之一的巨大王宮已是人滿為患。

  ??小丫環老媽子們端著盆提著桶跑進跑出,掌印大太監、內務總管指手劃腳,忙的滿頭是汗。各處宮殿間有輕衣儒袍地名士才子,有衣冠謹然的文武官員,還有各式服裝地部落酋長,簡直就象是萬國會議。

  ??官員們私下議論的,大多是近日平剿都掌蠻叛亂、蜀王病體稍愈、昨日欽差遇刺這些新鮮事兒,當然,大家揣測議論最多的就是蜀王今日宴會辦的如此隆重,是否有意禪位。

  ??銀安殿內匯聚的可是真正站在巴蜀權力塔尖上的實權人物了,三位郡王、都、按、布三司大人,還有趕來赴宴的土司或能代表其身份的使者。今天蜀王朱賓翰穿上了金織盤龍赤王袍,看起來精神奕奕好似完全康複了一般。

  ??銀安殿比不得金鑾殿,下邊設地有座。眾人分漢夷兩排入座,楊淩自然高居首位。對麵一排都是土司官員,楊淩看到吉潘瓦西和拓拔嫣然也赫然在座,不禁向他們微笑頷首。

  ??蜀王坐在王座上,微笑道:“欽差大人代天巡狩。來到成都即馬不停蹄趕去平定都掌蠻之亂,一舉平定百年禍患,功莫大焉。孤王今日設宴。既是養病回宮後正式為楊大人洗塵,也是為他慶功呀,嗬嗬。”

  ??楊淩忙欠身道:“多謝王爺厚意,下官愧不敢當。”

  ??蜀王不提昨日遇刺被擄之事,楊淩和所有官員土司盡皆心領神會,人人避而不談,眾人紛紛拱手向楊淩致賀。

  ??蜀王撚著胡須,待眾人賀語稍歇又道:“自先獻王就藩巴蜀,迄今已逾七代。孤王是第八代蜀王,自繼王位以來,不求開拓,但求守成,殫精竭慮,效法先王,以禮教治西陲,幸賴眾官員和各位土司大人竭力輔助,這一方土地還算安寧。”

  ??他籲了口氣道:“近年來孤王沉屙難愈,時常覺得困乏,政務難以顧及,王府大事早已交與世子,世子雖然天資魯鈍,倒也能好學不倦、飭守宗法、不邇聲伎、知書達禮,代孤王處理政務,尚和孤意,趁著欽差大人在此,今日宴上,孤就要宣布禪位與世子,今後還望諸位大人象對待孤王一樣,善待世子。”

  ??在座的人都是巴蜀最高層的人物,耳目靈通,早知會有這一出禪位的事情,三位郡王按照慣例,又勸挽了一番,蜀王含笑推卻一番,然後起身說道:“本王府邸,園林精致尚算優美,此時正是秋高氣爽,金菊綻放,‘菊菊井秋香’可算得成都八景之一,諸位大人不妨遊賞一番,待酒席宴開,孤王再與諸位盡興。”

  ??眾人起身恭送蜀王走向後殿,這才退了出來,楊淩上前與吉潘瓦西和拓拔嫣然搭訕幾句,正說著話兒,朱讓槿喜孜孜地走來,先和吉潘瓦西、拓拔嫣然打了聲招呼,然後對楊淩道:“楊大人,楊慎也來了,他已接到大學士的家書,正要請見大人呢。”

  ??楊淩一聽大喜,忙問道:“如何?楊大學士同意了麽?”

  ??朱讓槿哈哈笑道:“大人看我地表情,那還用問麽?”

  ??朱讓槿將楊淩引到花園中,楊慎正候在那兒,朱讓槿笑道:“楊慎才學橫溢,在我看來,實是巴蜀第一俊才,能得楊大人賞識,早日建功立業、報效朝廷,作為好友,我也代他高興的很。”

  ??楊慎聽得好友讚語,倒也不做出惶恐謙虛的模樣,隻是淡雅一笑,朱讓槿又道:“你們好好談談。一會宴上咱們再飲酒盡興,今天實在太忙,一些好友還未及攀談,我先去見見吉潘和拓拔,一會兒再來尋你們。”

  ??楊淩和楊慎拱手送別朱讓槿,然後轉身並肩行於處處漫爛盛開地菊花叢中。楊淩忍不住問道:“令尊大人可同意讓我保薦你入朝為官麽?”

  ??楊慎神色也甚是歡喜,忙欠身笑道:“是,本來在下還在擔心,畢竟家父在朝為官,這樣做難免要招些嫌疑,想不到家父回信竟然同意了,還要我一旦入朝,要謹守本份、克盡職守,不可倚仗父親或大人的關係,浮華孟浪。”

  ??楊淩一聽大喜。雖說他和楊廷和關係談不上如何惡化,可是自從楊廷和入主內閣之後,由於政見上地分岐,加上楊淩曾命人打斷他的馬腿,二人私交一向淡淡如水。尤其是楊一清和王守仁成了楊淩一派後。彼此關係更形疏遠。

  ??後來楊淩才知道楊廷和跟楊一清關係一向不好,雖不至發展到勢同水火,平素也是絕不往來,楊一清既成為楊淩的盟友,楊淩也就成了楊廷和地潛在對手。官場上錯綜複雜。交個朋友、賞識個人才,也能給自已樹敵,實是楊淩始料未及。

  ??但是他對楊一清在軍事上地表現十分滿意。大同是韃靼侵犯中原的重要門戶,分化韃靼也需要大同守軍適時而動、適機而動,給他們製造更好的分裂機會,這些事除了楊一清,楊淩也實在找不到第二個人選。況且以他目前的實力,要重用一個人,也用不著顧忌這人屬於哪一派,有哪些對頭。

  ??可這一來楊淩對楊廷和同意自已舉薦楊慎就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了,想不到楊廷和竟然應允了。這人倒真是內舉不避親,公私分明的很呐。

  ??楊淩未想到的是,楊廷和此舉倒有多半不是為了兒子,而是為了和他改善關係。現在京中清流一派日子日益艱難,已經被劉瑾打壓的抬不起頭來了。

  ??楊淩一派地勢力自從楊淩一出京就變成了縮頭烏龜,雷打不動,什麽也不參與。楊廷和原來恨不得楊淩這一派倒了才好,現在才知道少了這一派的平衡和牽製,劉瑾跋扈到了什麽程度。

  ??清流派受打壓,他和李東陽作為清流派地首領人物,壓力更是沉重,不但受到外部的打壓,還要受到內部不滿他們蜇伏的官員評擊,以致兩位大佬現在是度日如年,翹首以盼地希望楊淩早日回京。

  ??誰知道楊淩打仗打上了癮,打完了東洋打西洋,現在又和都掌蠻較上了勁,收到兒子的家書,楊廷和盤算這倒是個和楊淩緩和關係的機會,況且知子莫若父,自已地兒子有什麽才能他還是曉得的,也不會有愧於舉薦的職位,所於便馬上修書同意了。

  ??楊淩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些背景,能得到楊慎這樣才學出眾、見識相同的助力,他自然滿腹歡喜。楊淩欣然道:“今日參加了蜀王爺的宴會,我打算明天一早就要回京了,你可與我同去京城麽?”

  ??楊慎道:“慚愧,在下得了家父地書信就勿勿趕來了,現在起行的話,許多事還沒和家裏交待。本家宗親長輩都在巴蜀,此番進京,要回來一趟就難了,這些長輩們總是要拜望一番的。”

  ??“哦,那也無防,等你處理完私事,再赴京城也不遲,反正本官回京後,暫時也要忙上一陣兒”,楊淩微微一笑,不禁想起了劉瑾那張總是謙和、卑微,卻暗含殺機地笑臉。

  ??菊園中來往的官員也不少,但凡見到楊淩蟒袍玉帶打扮的,不管認不認識,都知道這位年青人就是欽差楊大人,都不免上前見禮,楊淩不勝其煩,便和楊慎邊走邊談,漸漸拐到了偏僻的小路。

  ??這裏實際上已經沒有了路,平時修繕的也就不太仔細,地上的草剪的也不整齊,楊慎忽然止住了步子,奇怪地道:“是世子,他怎麽在這兒?”

  ??楊淩應聲望去,隻見幾叢花草後露出兩個人影,兩人對麵而立,正在交談。花草掩映下,那女孩兒身段兒高挑苗條,一身紅衣,側身而立的倩影曲線玲瓏,看她地模樣似在向朱讓栩苦苦哀求什麽。

  ??朱讓栩一會兒點頭、一兒搖頭。神情十分嚴肅,楊淩心道:“這位世子聽說不好聲伎女色,為人十分嚴謹,想不到也有紅顏知已”,他不好偷看別人**,楊慎更不想撞見別人私事。二人不約而同,互相打個手勢,悄然轉身避開了。

  ??走出幾步,楊淩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隻見朱讓栩搖搖頭,似乎很生氣地說了幾句話,那紅衣女子急忙扯住他地袖子,朱讓栩卻猛地一甩,拂袖而去,那女子怔然瞧著他離去。拭了把眼淚,也轉身走開了。

  ??楊淩不由暗暗搖搖頭:“怕是男女間的情感糾葛了,真是虛名害人!朱賓翰背負著例代蜀王仁厚愛民、以禮教守西陲的美譽,成了他施政的禁錮,明知蠻族愈來愈猖狂。早該嚴懲以儆效尤,卻仍綏靖妥協,姑息養奸,險些釀成大禍。

  ??蜀王世子呢,身分極高。娶個三妻四妾也算不了什麽,隻為了家風嚴謹、不好聲伎女色的美名,便辜負了美人恩。唉!要換作是我……”

  ??楊淩又搖了搖頭……

  ??******

  ??蜀王乃諸王之中最富有者,蜀王財富甲天下,便連皇室日常用度怕也有所不如,隻不過一些犯禁地東西蜀王府用得起,卻不敢用罷了。

  ??今日見了蜀王府的氣派,楊淩才相信這些傳言。他在京師享用過禦宴,在江南也受過富豪世家最高規格的款待,可是和蜀王府一比,都不免要相形遜色。

  ??富綽豪華勝過皇家之宴,氣度作派又勝過江南世家,內務總管一聲令下,身著昂貴蜀錦、姿容俏麗、身段纖美的少女們便托著昂貴的金盤玉盞將精心烹製的菜肴呈送上來。金齏玉膾、翠釜犀箸,猩唇熊白、炙駝鮮鮓,食具菜肴無不是天下各地的極品菜式。

  ??蜀王和楊淩自然是眾人矚目所在,蜀王身體有恙,能夠奉陪落座就不錯了,他以茶代酒,也沒人敢向他敬酒,世子和朱讓槿捧杯代父,巡桌勸飲,眾官員則輪流來向楊淩敬酒邀杯。

  ??反正今日打的幌子是替楊淩慶功洗塵,這樣做也不算逾矩,文武官員敬酒也罷了,楊淩隻是淺酌意思一下,也沒人敢勸飲,開心就好整理但是那些土司老爺們雖然對他一副十分敬畏的模樣,可捧起酒杯來膽子就大了,你一杯酒不飲盡,他臉紅脖子粗的就是不離開。

  ??幸好蜀王府地內管家處事老到,早已想到了這一點,給楊淩備的米酒十分清淡,楊淩才能杯來酒幹,做豪氣幹雲狀,引得那些感覺大有麵子的土司老爺們滿臉是笑,得意而歸。

  ??米酒勁兒雖小,喝得多了也有些暈淘淘的,禮尚往來,楊淩不免還要起身敬過王爺、文武官員和土司首領們。

  ??楊淩敬酒,自有世子代父親飲了,文武官員和土司首領當然不敢怠慢,輪到拓拔嫣然時,楊淩沒想到這樣嬌嬌俏俏的美人兒,身子纖弱地直欲掌上起舞,竟也能捧起玉杯將烈酒一飲而盡,目瞪口呆之餘,忙也捏著鼻子把自已灌了個飽兒。

  ??今天蜀王似是十分高興,和三位郡王同桌低語,時時撫須微笑,直到眾人都已有了幾分酒意,蜀王才微笑起身,慢慢拈起了杯子。

  ??靜肅,象一個漣漪,以蜀王為中心,迅速播蕩開去。一桌的肅靜,使相鄰的酒桌迅速感受到那種異樣,片刻的功夫,所有的官員都注意到蜀王已經起身,原本由竊竊私語匯聚成地巨大聲浪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望向他。

  ??正在各處勸酒的朱讓栩兄弟急忙趕回來站到他地身後,眾官員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但是大廳裏仍是鴉雀無聲。

  ??“諸位大人,本王今日設宴,款待楊淩楊大人,遍請巴蜀官員、各位土司大人、成都士紳名流還有三位郡王皇親。嗬嗬嗬,好啊,俗話說擇日不如撞日,本王這裏正有一個好消息,一並通知諸位。我兒讓栩……”

  ??他剛說到這兒,就見一名侍婢從後廳門匆匆奔了進來。腳步踉蹌、麵色慘白,大廳中鴉雀無聲,無人行動,所以突兀闖進一個侍婢來,大家都不由怔了一怔,蜀王也住了口,向那侍婢望去。

  ??一看之下,並沒什麽印象,蜀王府侍婢如雲,王爺這兩年又不大在宮中。心中也不以為異,隻是蹙眉說道:“出了什麽事?未經允許,擅入闖入做什麽?”

  ??靖清郡王忙起身道:“王兄恕罪,這是小王府中地侍婢”,說著揮手道:“快快退下。一點規矩也沒有,跑來這兒做什麽?”

  ??那侍婢看來倒有幾分姿色,隻是臉色蒼白的嚇人,她顫聲道:“王……王爺,二小姐她……她她……”

  ??她說到這兒再也支持不住。嚶的一聲跌跪在地。

  ??靖清郡王臉色一變,蹙眉道:“夢璃?她怎麽了?她不是好好的在後宮陪著諸位王妃和郡主呢嗎?發生什麽事了?快說!”

  ??那侍婢嘴唇顫抖,臉色灰敗。還未等開口,後廳中又闖進一個人來,翠衣綺羅,嬌體纖柔,正是郡主朱湘兒,她的臉色也不比那侍婢好多少,一進門就顫抖著叫道:“父王,六王叔,夢璃姐姐她……她死了!”

  ??“什麽?”蜀王大驚。靖清郡王身子一晃,險些裁倒,虧得朱讓槿手疾眼快,一把將他扶住。全廳的人都驚住了,一個個屏住了呼吸,木立在那兒。

  ??蜀王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夢璃她……她死了?”

  ??“嗯,嗯嗯”,朱湘兒縮著粉頸連連點頭,渾身簌簌發抖,彎翹地睫毛不住顫動,淚水已朦朧了雙眼。

  ??“怎麽會事?快,快去看看”,蜀王讓世子扶著,踉踉蹌蹌向後廳疾走,朱讓槿扶著靖清郡王也緊隨其後,其他兩位郡王麵麵相覷,終於也拔身而起,緊跟了進去。

  ??女眷們在王宮後苑,外人是不許進出的,靖清郡王赴宴,愛女卻猝死宮中,後邊到底發什麽了事?又是誰殺了她?

  ??未得允許,這些官員誰也不敢妄動,待到王府中人都走了,這才三三兩兩,交換著眼神,彼此竊竊私語。

  ??楊淩地位崇高,和蜀王一桌,那一桌除了他,全是皇親國戚,現在這幾位都跑到後宮去了,首席上隻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兒。

  ??夢璃,應該叫朱夢璃,是靖清郡王之女,既叫二小姐,應該是還未出閣,而且就算是嫡出,應該是也還沒給封號呢。楊淩揣測出地僅止於此,對於這位姑娘是扁是圓,高矮胖瘦全無概念。

  ??他舉起茶杯,湊到唇邊停了一刻,又靜靜地放下,然後輕輕歎了口氣:“我冤不?我明天就要走了,那位姑娘我又根本不認識,這殺伐總該和我沒關係了吧?我楊淩象是走一路禍害一路的掃把星嗎?唉!真冤呐我……”

  ??******

  ??過了許久,後邊腳步聲起,廳中頓時一肅,所有人一起向後廳口望去。隻見世子朱讓栩臉色鐵青,在掌印太監、內務總管的陪同下走到席前,團團一揖,語氣不穩地道:“諸位大人,讓栩代父王謝過諸位過府赴宴。現在……”

  ??他長長吸了口氣,抱拳道:“現在府中出了事情,實在不便再招待諸位,讓栩代父王告罪,請各位大人暫且回府吧。”

  ??朱讓栩又向楊淩這邊一揖,說道:“楊大人、還有按察使大人,且請留步。”

  ??一時間風卷殘雲一般。眾官員退席如落潮,楊淩和按擦使陸政向朱讓栩走去。朱讓栩向陸政施禮道:“陸大人,您掌著巴蜀地刑名,現在王府後苑出了人命,死者是……是靖清郡王府的二小姐朱夢璃。後苑不好讓太多人進去,請大人傳兩個穩妥可靠、辦事利落的捕頭來。一同去後邊看看,史總管,引著陸大人”,

  ??陸政神色凜然,也不多說,隨著內務總管離開了。朱讓栩這才轉向楊淩,神情好象有點恍惚失神,張著嘴半天才道:“楊大人,父王驚怒之下,身體……身體很是不妥。我已喚了太醫診治。現在……現在後宮亂成一鍋粥,我還得趕去打點,不能親送大人回府,抱欠之至。”

  ??楊淩不為已慎,忙也還禮道:“哪裏。哪裏,世子節哀,請世子去照料王爺好了,相信陸大人一定能找出凶手,將他繩之以法。”

  ??朱讓栩聽了這話。臉色忽然變得非常難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大人說的是。”

  ??楊淩喟然道:“本官……這就告辭了,原想明日啟程回京。再來向王爺辭行。如今這情形……請世子回頭告訴王爺一聲,楊淩就不來打擾了。”

  ??朱讓栩深揖一禮,說道:“是,就此送別大人。”

  ??今天的事兒雖鬧地不愉快,但是頂多不過是件凶殺案罷了,自有地方官府落案緝察,找尋凶手,對楊淩地行止可沒什麽影響。楊淩動了回京之念,愈發歸心似箭。回到行轅,便吩咐劉大棒槌收拾行裝,準備次日啟程還京。

  ??酒席宴上染了一身的酒氣,楊淩著人打水,寬衣沐浴一番,然後換了軟袍,趿著竹履從浴房慢悠悠地出來,伍漢超上前說道:“大人,楊慎和吉潘瓦西說有事情要麵稟大人,已在書房候您多時了。”

  ??“哦?”楊淩有點兒奇怪,他點了點頭,趿著竹履踢踢踏踏地進了書房,見二人也不就坐,正搓手蹙眉地在房中走來走去,不禁嗬嗬笑道:“怎麽,是我這兒的茶入不得口嗎?二人怎麽動都不動呀?”

  ??“大人!”楊慎驚喜地叫道,吉潘瓦西已經激動地撲了上來,一把抓住他的雙臂道:“楊大人,你是欽差,你……你打仗很有辦法地,你一定能救他,隻有請大人你救他了。”

  ??楊淩聽的莫名其妙,反問道:“吉潘兄弟要我救什麽人呢?”

  ??楊慎一把推開吉潘瓦西,急急地道:“大人,王府後苑出了人命,靖清郡王的愛女朱夢璃小姐被人活生生扼死在花園裏,王爺趕去查看,卻發現她手裏死死攥著一件玉佩,那玉佩,是讓槿兄隨身之物。”

  ??“不可能,朱讓槿的武功我見過,他要殺一個弱女子,會蠢到被人扯去腰間玉佩都不知道?明顯是老套的栽髒陷害!”楊淩斷然道。

  ??楊慎頓足道:“就是老套,它才有效!朱夢璃死在蜀王府後宮,那裏是外人去不得地地方,她被人扼死在那兒,凶手必是蜀王府地人。

  ??眾目睽睽之下,在死者的手中出現了朱讓槿地隨身玉佩,叫靖清郡王怎麽想?身負喪女之痛的人,隻想著要人以命抵命,他會冷靜的考慮其中地疑點麽?不抓讓槿兄,王爺又如何向靖清王交待?”

  ??“這麽說讓槿兄已經被抓了?按察司的巡檢捕快呢?陸大人怎麽說?”

  ??“今日大宴,花園內不時有人走動,要殺人而不被發現,中間可用的時間極短,必須身手高超,才能無聲無息瞬間殺人。而且此人能將二小姐引入花園林圃後,則不但是她熟識之人,而且身份地位也然相當,這樣一來,可疑的人就寥寥無幾了,她手中又緊握著二王子的玉佩,按察使司又怎敢替他脫罪,現在已把人押進大獄了。”

  ??吉潘瓦西這時才插進一句嘴來:“幸虧被押進大獄了,否則他就要被王爺一劍砍了,我們是聽讓槿地母親劉夫人說地,從夢璃小姐身上搜出玉佩時,讓槿兄弟象瘋了一樣,隻是大喊‘有人害我,不是我幹的’,那劍刺到胸前也不知閃避,還是世子拚命抱住王爺手臂,這才救下他地性命。”

  ??楊慎道:“要疑心朱兄無罪簡單,可是要替他脫罪卻是難上加難。大人才智高絕,尤其憑您的身份地位,說出話來任是誰人也得惦量惦量。大人,我和吉潘敢以人頭擔保,朱讓槿絕非邪惡小人,請大人務必出手相救。”

  ??楊淩默然坐在椅上,腦子裏亂糟糟的摸不著一點頭腦:“是有人想殺郡主為了轉移目標才嫁禍朱讓槿,還是根本就是為了嫁禍朱讓槿才去殺人?”

  ??可惜,楊慎兩個人沒說出一點有價值的東西,他又何從猜起?但朱讓槿,此人學識武功,性情人品,這段日子的相交,已經被楊淩當成朋友,他豈能坐視不管,就此離開?

  ??這時,劉大棒槌興衝衝地趕了來,叫道:“大人,您明日啟程是著官袍還是輕服?不用的衣物俺好打包裝好。”

  ??楊淩歎了口氣,有氣無力地擺擺手道:“打什麽包?把包拆了吧,本官明天不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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