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早上發生的事情，蘇慕聖整整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青州大水，這件事在夢中沒有發生過，現在在朝堂上也不曾聽到一絲的風聲，也就是說，如今今日遇見的這兩個流民沒有說謊，那麽如今發生的事情，已經並非與夢中的進展一致。

  ??究竟是因為什麽，出了這樣的事？

  ??是前世發生過這樣的事，世人由始至終被蒙在鼓裏，還是今日這兩個人說話不盡不實，誇大其詞？或者是，自己這些年的某些舉動給這世間帶來的點點不同，讓某些事情已經朝著不可測的方向發展了？

  ??可是自己明明對朝堂的涉足少之又少，甚至在尹都的時候，還可以隱藏自己的一切！

  ??還有那群流民……還有他們口中已經死去的幾萬人！

  ??若真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讓這世事發生了某些變化，豈不是自己成了謀害他們的罪魁禍首？

  ??心中裝著這樁事情，蘇慕聖中午剛過，就借口身子不適，向先生請假離去。

  ??因著蘇慕聖遇刺這件事，在尹都的八卦圈子裏，是獨一份的談資，太初學宮的先生們也知道這位公子爺不但被人行刺，還失蹤了好幾日，最後僥幸重傷被人救回。

  ??既然重傷，自然便也沒有誰再跟他多做計較，學宮的先生反倒是安慰了他幾句，讓他身子沒有痊愈就好好在家歇著，一副慈和師長的樣子。

  ??蘇慕聖自然點頭稱是，然後滿臉感激地謝過了先生，匆匆溜了回去。

  ??讓他精神一震的事情是，當他回到府中的時候，一直留在衍州善後的秦檢、陶璧、宋冰三人，終於回到京都了！

  ??蘇慕聖早就得到消息，這三個今日應當能到，卻不知何時，中午一回府，就見三人齊齊迎至府門外相見，也算給了他一個不小不大的驚喜。

  ??“快快起來！”

  ??蘇慕聖一下馬車，就見到了問訊趕來的三人齊齊跪在路邊相迎，邊上站著一個同樣喜不自勝滿臉笑嘻嘻的陸章。

  ??他們平日雖說有主從名分，但是蘇慕聖與他們向來親近，衍州多年的情誼不是說說的，平日裏也不讓他們如此大禮參見，隻不過這三個漢子久未見到蘇慕聖，心中激蕩之下，便行大禮拜見，蘇慕聖卻是趕緊一一將他們扶起。

  ??“公子爺！我們幾個不向陸章這小子，能一路跟著您回京，好些日子未見公子爺了，先行向公子爺見禮。順便也向公子複命，臨走前您交代的事情，我們都已辦妥，可沒有丟了您的顏麵！”

  ??為首說話的秦檢，帶著烏紗帽子，麵如冠玉，看著一臉的正氣，說話舉止之間，自有一股嚴謹氣度，讓人一見就不由生出信任之感。陶璧、宋冰兩人，也是含笑立在兩邊，都是相貌堂堂的英武漢子。

  ??三人與陸章、安玖一樣，都一直跟隨蘇慕聖在衍州，算是蘇慕聖自己的親信，不過因著蘇慕聖回京之後，衍州不少事務無人善後，他們三人辦事向來耐心妥帖，便沒有跟隨蘇慕聖北上，而是先行留在衍州料理事務。

  ??現在他們好不容易回來，蘇慕聖自然也是歡喜，一時間將纏繞自己一上午的青州水患都拋在了腦後。

  ??“好！你們回來了就好，安玖正在養傷，京中事情多，陸章這家夥叫苦連天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回來正好治治他！”

  ??蘇慕聖笑著攏了攏三人的肩膀，順嘴不忘坑陸章一把。

  ??果然，三人一聽蘇慕聖這麽說，立時三道目光就齊刷刷落在了陸章身上，唬地陸章趕緊退了兩步，連連搖手辯白：“秦老大，我也就是隨口說說，公子爺交代的事情可是一件也沒耽擱……”

  ??“是嗎，我們幾個不在公子爺身邊，安玖又受了傷，老陸，看起來你這些時日，過得倒是挺隨心所欲嘛，倒叫我們幾個有些羨慕啊！”

  ??一旁的陶璧幸災樂禍地道。

  ??陸章連連搖頭，忙不迭地道：“不快活，不快活，我和公子爺一樣，時不時地惦記著你們幾個呢，哪有這心思……嘿嘿……”

  ??秦檢也不說話，走上兩步，一臉肅然，他長相正派，麵無表情的時候向來對這些兄弟們很有威懾力，他拍了拍陸章的肩膀，陸章腿一軟，差點就要腳底抹油，但是看著邊上虎視眈眈的陶璧、宋章，還有一臉不懷好意的公子爺，就知道他們這事故意整自己呢，形勢逼人！

  ??陸章很有眼力見地低下了頭，認錯的態度瞬間無比良好：“公子爺說得沒錯，我錯了，秦老大，看在我知錯能改，這一回就饒了我吧……”

  ??秦檢終於忍不住還是繃不住笑了起來，扭頭向蘇慕聖道：“公子爺，看起來老陸這些日子真是沒什麽長進，反正我們幾個回來了，倒不如我們再好好操練操練他，免得他回京太久懈怠了功夫？”

  ??蘇慕聖也是忍笑道：“極好，我就把他交給你了，都是自家兄弟，你可不要藏私，說什麽也要好好帶攜帶攜他！”

  ??陸章聞言卻是忍不住一哆嗦，秦檢口中的操練，他自然知道是什麽，這可是真的毫不留情地往死裏整人啊！

  ??“公子爺！”陸章很識時務地哭喪著臉向蘇慕聖求饒：“秦檢剛回來，您還是讓他好好休息吧，老陸我就不勞他親自操練啦！我以後保證不叨叨還不行嘛！”

  ??宋冰忍不住嫌棄地遠離陸章兩步：“我說老陸，怪不得公子爺說你做一點事情就叫苦連天，依我看，這些時日不見，你這臉皮的厚度，倒是真的長進不少啊！”

  ??卻不料陸章聽了這話，居然同樣嫌棄地瞥了宋冰一眼：“我說老冰坨子，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小子懂個啥啊，乖乖跟在你陸哥後麵學吧，且有得曆練呢！”

  ??見這家夥一言不合，有開始暴露本性。四個人聞言都是忍不住相視而笑。

  ??三個得力幹將回京，蘇慕聖隻覺得如虎添翼，無論秦若白交給他的玄衣衛如何地發展完備，高手如何眾多，在他的眼裏，這幾個一路陪著他在衍州的親衛，才是真正自己的班底，信得過的人。

  ??得知三個一回來，便已經拜見過英國公，蘇慕聖便帶著他們一起回到自己院中，將他離開衍州這段時日的事情，向三人詢問了一番。

  ??“公子，按您臨走時的吩咐，屬下等已帶人將青雲閣的剩餘勢力全部收編完畢，衍州府中的兄弟們也已經安頓好，跟玄衣衛之間也做了交割，如今衍州府中我們的勢力已然全部發散入各行各業，慢慢向周邊擴張，想必假以時日，必然能成為可為公子爺一用的密探勢力。”

  ??秦檢說起正事，向來是一派肅然，現下便是躬身帶著三人立在蘇慕聖下首，將蘇慕聖交代他們處理的事情一一說清，條理分明。情義歸情義，秦檢既不像安玖這般一本正經，平日裏也會隨著蘇慕聖一起開玩笑打趣，可是他又不像陸章這樣不著調，與蘇慕聖商談正事的時候，向來一絲不苟，從來不會有半句玩笑之語。

  ??這也是蘇慕聖放心撇下衍州的一大攤子事，自己跑回尹都來的重要原因之一。

  ??蘇慕聖一直沉吟不語，直到他們將所有事情說完，才伸手讓他們一起坐下：“我雖說一直在玄衣衛曆練，玄衣衛也在老師的示意下，也給了我們不少的方便和助力，但是我們自己要知道，外來的助力，終究比不得自己手中的利刃。玄衣衛畢竟是老師的，而且弊端也很明顯，他們大多行伍出身，如江湖中人那樣打探消息，或者是安插探子，刺探秘辛的事情，他們這群糙漢子還真未必能比得過專門的情報組織，偏偏老師年紀大了，也不想著去擴寬玄衣衛的勢力。如今我們自己的密探勢力雖說草創，但是勝在有活力，也有能人，關鍵是遠在衍州無人注意，非常適合我們暗地裏擴充勢力。秦檢，這事你還要多費費心，知己自己百戰不殆，真能建成一支得力的情報組織，那才是勝過了千軍萬馬，需要什麽支持，盡管跟我說，我炸鍋賣鐵，也要砸出一支真正如臂使指無孔不入的密探隊伍來！”

  ??秦檢聞言肅然站起，躬身應是。

  ??既然早就知道日後的英國公府會舉步維艱，蘇慕聖自然要早做準備，在衍州的時候，他手中無人，自己除了手下的一眾親衛，也沒有別的依仗，雖說早就琢磨著要建立自己的諜報係統，但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好在秦若白知道他的計劃之後，示意衍州的玄衣衛暗中支持，又正巧在玄衣衛的一次行動中，收服了江湖中一個不大不小的販賣情報的勢力——“青雲閣”，這才草創了自己的密探班底，隻不過萬事開頭難，蘇慕聖又意外受傷無法理事，便隻得將草創了一半的密探班底，交給了秦檢，直到蘇慕聖離開尹都，也隻將紛繁諸事處理了個大概，剩餘的事情，隻得留給了這幾個親信繼續處理，還在，秦檢他們沒有讓他失望。

  ??幾人在屋裏聊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將這些事情一一理順，蘇慕聖也將自己回京之後各方的情況，撿重要的大致說了幾句，說起蘇慕聖回京之後遇刺，舊傷複發的事情，蘇慕聖自己還未覺得什麽，三人聽得已經是咬咬切齒，隻恨自己當時不在蘇慕聖身旁。少不得，當時同樣在尹都，事情發生的時候，卻沒有守在蘇慕聖身旁的陸章，又是被眾人狠狠地口誅筆伐了一番，這一回陸章自己也覺理虧，隻是低著頭，一個勁點頭認錯。

  ??還是蘇慕聖不願在這事再糾纏，轉移話題，說起了今夜召集尹都玄衣衛聚會之事，才算轉移了話題。

  ??“公子爺，玄衣衛這群人，都是軍中行伍出身，軍中向來也有看資曆，強者為尊的傳統，他們不將您放在眼裏，恐怕也有對您知之甚少，覺得您年紀輕輕，無法統領玄衣衛的原由。”秦檢聽說玄衣衛對蘇慕聖的號令陽奉陰違，沉吟片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蘇慕聖點了點頭：“我也知道我比起那群跟了老師二三十年的將軍們，資曆查得太遠，不過尹都玄衣衛的那些勢力，老師既然放心交給了我，我便誌在必得，你們今日剛回，本該讓你們好好休息一晚，但是這事既然趕上了，今夜就跟我先去會一會這群老兵油子，讓他們看一看，什麽叫後生可畏！”

  ??雖說秦將軍自己在玄衣衛中威望無雙，但要這群老丘八心服口服，可不是秦若白的一個令牌就能做到，這一回正好，趁著見麵，讓他們瞧一瞧銀鏡公子的實力，軍中之人敬佩好漢，隻要能真正得到他們的認可，再有秦若白的將令，自然能將這勢力收服。

  ??秦檢幾人連忙躬身領命。幾人略作休整，晚飯過後月色降臨，便各自換了黑衣，一個個不著痕跡地從英國公府的牆頭翻了出去。

  ??目標，京郊密林，玄衣衛！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