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吳火殤豐野落羅網 皇甫崇大內清君側]二月廿一日至四月六日
作者:留安山人      更新:2021-08-10 20:31      字數:8038
  皇甫崇方舒之時,正四仰八叉,躺在鋪上。伸手一摸前額,隻覺滾燙燒手。喉嚨間似有一團綿絮塞住。

  ??風寒麽……皇甫崇坐起身。太廟之戰雖酷烈,幸虧皇甫崇謹慎,層層甲護,張桐銘雖然刺了皇甫崇一劍,不過是外傷而已。

  ??大事未定,豈可在此耽擱!皇甫崇扭腕,盤算如何鋤奸剿賊。

  ??然而……諸宮人親眼目睹皇甫崇於太廟殺人,雖說情有可原,依例亦該大辟。一思及此,皇甫崇忙推硯潤筆,起草一章,道是罪臣皇甫崇請死雲雲,莫被外人以此為柄要挾。

  ??目下宮內軒修必不敢輕舉妄動,否則天權諸將殺進京來,一發不可收拾。若他設計扣下皇甫崇,倒還算是上策……然而先機卻在軒修手上,勾結古諄登與吳火殤,其亦欲何為……?

  ??除非……以古諄登等黨羽把持朝政,吳火殤調兵入京,據住都城,扣押皇甫崇及宗治……

  ??皇甫崇腦中頓生三計:上策,皇甫崇即刻出京,布令“清君側”,整活收工;中策,徐圖除去古諄登黨羽,再漸營吳火殤,之後收拾軒修;下策,暗中觀察,伺機而動。

  ??皇甫崇神思飛飄,手上不停。方草奏畢,取紙吸墨,展宣紙而晾之。透過白障,靈均正立在那兒。

  ??皇甫崇隨口問句:“大事何如?”

  ??“奴已不能製破軍黨,”靈均一臉淡然,“張慶童烏合多數破軍中人,將寒哥所留大業一拆兩半。既然要分道揚鑣,奴也隻好應允。張某之破軍與寒哥之破軍,從此勢不兩立。”

  ??皇甫崇一笑:“那關於演武堂……”

  ??“奴曾與於十千談過,其願與奴合力……”靈均頓住,“……合力殺汝,然而演武堂之勢與破軍黨無二,總有聽不進的奸徒……故有太廟一事。”

  ??皇甫崇緩緩將紙鋪在案上:“靈均,卿可真有如此之號令?不過借天權之勢耳。這下可好,天權要殺,破軍也要殺,卿可有明日之事?”

  ??靈均嘿然不語,人漸離去。

  ??“也便在這數日了。”

  ??皇甫崇一麵令虺秦暗中清查軒修一黨,一麵收買人心。古諄登等黨羽並非鐵板一塊,膽敢公開與皇甫崇放對,甚至於奪權上位者,少之又少。可以說,僅僅古諄登一人而已。

  ??在皇甫崇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弄權雨墮時,吳火殤調動之期漸至。皇甫崇見此計無法瞞過侍衛,方才告知四人,說本王計策如此如此。四人皆稱領命。

  ??虺秦傳信來,對軒修之注筆卻是毫不留情:“徒有其表,誇誇其談,膏梁之弟,無能為也。”

  ??皇甫崇大感不滿:本王豈會被一個紈絝子弟嚇住?他必是做作……

  ??而虺秦似乎猜到皇甫崇心思,又於下加圈一句:“出入章台,無所顧忌。”

  ??皇甫崇怒笑:“本王差點被這廝給騙得團團轉!”於是大膽放心,依計而行。

  ??三月中旬,皇甫崇籍口踏青散心,獨步於豐野,命吳火殤全權負責迎駕。

  ??豐野僅吳火殤一軍,且跟隨吳火殤良久,皆為久戰之身。若誘吳火殤到京斬殺,此亂不小,將殘害北華生靈。試想皇甫崇離京,軒修又能何為?

  ??皇甫崇對眾衛雲:“本王此次孤身前去,不許跟從!”料定了尋常車夫腳程,又吩咐四名貼身侍衛:“待本王至豐野後三日,龍珷魏密闖古諄登之府,必要生擒之!便押在早先關過胡笠的柴房罷……鄭史帝,李畫生二人給本王好生看守!此後龍珷魏不可停歇,令江玟屬駕車,走夜趕向豐野報信,便說古諄登是為軒修所捉,本王自有計排布他。”

  ??軒修等要知實情,少說也須兩日。吳火殤隻要晚一天得訊,吾計便成!

  ??皇甫崇摩拳擦掌:“不如乘機戲耍一下演武堂的瘋子?”便抽個空對靈均道:“本王現要除賊,卿可去對於十千說,皇甫崇於三月某日抵豐野,正好殺之,讓於十千盡管派人來。如於十千不肯,卿便說破天黨可以權製天朝大局。於十千若複仇心熾,必親自動手;他縱不來,張桐銘那莽夫也必來,哈哈!”

  ??靈均沉默片刻,輕問:“破軍可以權製天朝大局,此情可真?”

  ??皇甫崇冷笑:“當然是假!諒破軍一幹在野之眾,於天朝何礙?”

  ??皇甫崇計定啟程,直向吳火殤軍中大營。為釋吳火殤懷疑,防其狗急跳牆,皇甫崇不帶從人,讓吳火殤派車夫來接駕。至豐野時,與皇甫崇所算日期正好無二。

  ??吳火殤親來迎接,前倨後恭,連連請罪不迭。皇甫崇大笑:“本王此來又非興師問罪,君何如此惶惶?今夕不談公事,隻作是故人敘舊!”手指左右:“本王來個空身,為釋汝疑慮,連車夫亦不敢帶。汝可得為孤派幾個手腳靈快的服侍之人。”吳火殤忙答應,與皇甫崇形影不離,促膝談心。

  ??二人談起伏龍山剿匪舊話,各嗟歎不已。吳火殤笑道:“那時千歲可比曆任縣令還要盡心,不以剿匪巧立名目以刮民,又不收受俸祿。吾等養盜而肥之人,可嗟可歎。”

  ??皇甫崇細細思忖:“那時明秀村實是以匪存身……”

  ??此時皇甫崇思及夏隱月,又一陣傷心。忽然問吳火殤可知夏隱月死因,吳火殤卻茫然道:“小夏……那時不是和千歲一同受襲,抵敵而死麽?”皇甫崇心下暗自苦笑:軒辛,這便是故人之意麽?賜了夏隱月一個好名聲啊……

  ??兩人步出帳外,此夜春寒料峭,星辰亦受凍結,隔數裏可聽民居屋角成霜之聲。長空深邃而高遠。

  ??燈火搖曳,征夫漸歇。皇甫崇打個嗬欠,心中發急:演武堂此時若不來,那定來得不是時候。

  ??吳火殤被皇甫崇之殷勤姿態唬住,將忐忑不安之心拋卻。皇甫崇提議:“今日天冷,不若回屋溫酒,小酌數杯。”吳火殤且驚且喜:“千歲不是向來天戒不飲麽?”皇甫崇一笑:“兄弟高興,背天偷飲又何妨!”兩人大笑,攜手回帳。

  ??新醅一壺酒,室有氤氳之氣。皇甫崇剪燭說著閑話:“火殤,汝平日何時就寢呐?”

  ??吳火殤捧書而觀,答之:“約更鼓時……”

  ??酒爐初滾,吳火殤掀蓋,醇香外溢。正在此時,吳火殤一名親兵闖入:“將軍!有自稱京中來人者,要見千歲!”

  ??吳火殤一驚,看皇甫崇:“兀那是誰,請進來!”

  ??皇甫崇也裝出訝異之態,喃喃:“壞了,京中不知有何變故……”

  ??少尋,龍珷魏與江玟屬叉手立於階下:“大內傳旨,逮捕古諄登,聽聞是某侍衛名軒修者,矯詔為之。”

  ??平地驚雷,吳火殤臉色刹白欲倒。他腦筋不靈,耳根子又軟,信以為真。同僚反水,他自吃驚不小。

  ??皇甫崇假怒,喝斥:“這狗賊軒修,好生大膽狂妄!天權之人,豈是他可以動得的?”

  ??吳火殤抖抖索索,半句話也說不出。

  ??“哢。”

  ??正好來了!皇甫崇掀桌,吳火殤跌坐於地,一柄利刃穿透椅背。一見劍身赤焰,皇甫崇即知張桐銘來到。

  ??“嘩!”長鞭掃滅了燈火。皇甫崇心說:據羽經之報,那演武堂中有一護法用鞭,……是“曲線文波”丘乘化麽?兩大護法齊現,好大的麵子!

  ??龍珷魏拔劍,聳身上前。帳內大亂,演武堂刺客卻因室內太小,施展不開。皇甫崇拉住吳火殤,破門而出。

  ??一聲長號劃破天際,吳火殤豐野軍全數取兵刃出營。

  ??張桐銘與龍珷魏交劍數下,直奔皇甫崇而來。龍珷魏發怒要擋,被丘乘化長鞭倒卷,掃去龍珷魏頭上冬冠。龍珷魏披頭散發,狀極恐怖,飛步追趕。

  ??“鏘——”張桐銘白虹劍脫手,龍珷魏舍身並肘,以護甲滑擦過這一劍。不待張桐銘來第二劍,龍珷魏伏身以頭側撞。

  ??眾豐野軍林列兵刃圍上,張桐銘跳出一圈人馬:“奸王休走!”龍珷魏早掩攻上來,橫著兩把湛藍長劍,擋住張桐銘之鋒。兩人角力,龍珷魏屈腿,迫近其身,以膝側踹。張桐銘噴出血霧一陣,月下尤顯淒涼。

  ??丘乘化殺開一條血路,一條長鞭如龍,左拖右拉,漫天翻卷,當者披靡。吳火殤喘氣不止,大吼:“上火器!”

  ??槍滑膛,炮輪轉。丘乘化輕蔑一笑。

  ??“唰啊~”丘乘化淩空,翻身以靴跟踩在炮口,一鞭擊死那炮手,其頭骨盡裂。餘者惶恐,悉數蟻散。“放箭!”吳火殤又命,自也拈箭在手欲射。

  ??丘乘化邪邪地叫:“莫為此無益之事!”跳下炮頭,紮穩了雙腿,揚鞭甩擊,狠抽火炮,幾將其鞭撻成餅。丘乘化方才心滿意足般,戟指橫對吳火殤,喝道:“呔——!”

  ??這一陣長嘯中,皇甫崇腦中震震,耳外血出。卻見張桐銘欺向丘乘化一旁,兩人默契,殺上一台。立在台頂,旁卒隻能仰視。演武堂刺客衣袂寬大,飄飄灑灑,一齊長嘯。

  ??龍珷魏掙上,丘乘化踏前一步,長袍飛動。張桐銘持劍高躍下擊,白虹訇然,龍珷魏卻似渾然不知,直到劍指麵前,才輕輕巧巧地躲過。龍珷魏反手將一劍背持身後,另一劍仗在身前。丘乘化舞鞭擋住,龍珷魏翻身舒開身後那劍,乘隙戳進。

  ??“滾!”張桐銘吼道,飛腳踹偏了龍珷魏劍鋒。龍珷魏急向後撤,演武堂二人一鞭雙劍逼上,龍珷魏退下台,仰麵後跌,收劍回鞘,扳住台角,使勁撐住,懸在半空。

  ??丘乘化不收鞭,而搗龍珷魏掌背。龍珷魏早料到此舉,又翻身跳上。丘乘化離台邊角近了數分,被龍珷魏狠揪住衣冠。張桐銘欲救時,龍珷魏以額力擊丘乘化人中,放倒了他,才來和張桐銘纏鬥。

  ??“火器!火炮呢,打啊!”吳火殤吼道。火炮齊鳴,高台轟坍。

  ??煙霧升騰處,三人無蹤。

  ??塵散火息時,三人複現,正分三路在大開殺戒。皇甫崇淡笑:龍珷魏動氣了。

  ??劍路八百裏!張桐銘高舉赤練劍,劍氣盈溢,噴礴而出。風起雲湧,豐野軍大駭,眼睜睜看張桐銘將來人一一剁得片片塊塊,如砍瓜切菜一般。血路盡頭,張桐銘尚在浴血惡戰,挽平花,叩天池,蕩華庭!

  ??“哈哈哈!”丘乘化長笑聲中,鞭波龍飛,形如巨圈,豐野軍觸者立斃。皇甫崇見一人入圈,上身已失,下身猶在,血濺紛亂。丘乘化人雖儒雅,出手卻皆是狠辣殺著!他殺紅了眼,一如月下蒼狼。抖鞭揮曲,幾道鞭浪前仆後繼。丘乘化猛一發力時,卻是驚濤拍岸,直趕先前鞭勢,裹挾一股狂風貫穿前軍。豐野軍經其手過,粉身碎骨者大半。

  ??皇甫崇不禁想起李定雙惡戰東安時,萬軍之中,橫衝直撞!他分明可以逃脫,卻誓以一死成忠義!

  ??龍珷魏不願濫殺(辛勞),砍死數個倒運家夥,又守在皇甫崇身畔。張,丘二人雖是向皇甫崇這邊靠來,終是因人少被圍。刺客相背而立,隱有血流。

  ??“走罷,留狗賊幾日!”丘乘化喊起,張桐銘虛晃一式:“撤!”並肩而去,豐野軍誰敢阻攔?隻有在後大吐口水而已。

  ??吳火殤驚魂未定,命手下清點傷亡,整頓軍營。皇甫崇持其手撫慰之,共回大營。

  ??須臾升帳,吳火殤心腹諸將都起身拜見皇甫崇。皇甫崇見時機已到,改容變色,對左右道:“拿下了!”

  ??吳火殤顯是吃驚不小,直到跪倒才顫動雙手,奮力立起,叫起屈來:“千歲誤我!屬下無罪!”

  ??“千歲命爾跪下!”龍珷魏鐵青起臉,反剪吳火殤兩手,左腿踢向膝彎,吳火殤隻好複跪下。

  ??吳火殤周邊將領要上前救護,皇甫崇怒目圓睜,大喝:“哪個狗東西敢救,便是反賊一黨!”旁人為皇甫崇氣勢所迫,亦不敢向前。

  ??“吳軍副手何在?”皇甫崇問。

  ??“正是在下。”一人出列,跪拜行禮。

  ??皇甫崇笑道:“汝家大將軍所犯何事?”

  ??“恕……小人不知……”那人大著膽子瞄了皇甫崇一眼。

  ??“殺!本王不留無用之人!”

  ??龍珷魏劍過頭落,血珠滴在皇甫崇手上。皇甫崇指向眾人:“現下誰是副手呢?”

  ??又一人出迎跪地:“千歲哪,小人屬實不知!難道是……擋了千歲的道?”

  ??“無用之物,棄;無用之人,斬!”皇甫崇冷冷道。

  ??一個假賣弄聰明的將軍道:“千歲說有罪,就是有罪了!”

  ??皇甫崇親拔劍殺之。

  ??此時有人被擁出,帶頭掌頰吳火殤:“克扣糧餉,無恥之徒!賣國貪生,理該立斬!”又拳打腳踢不休。於是皇甫崇讚許之,加其為新將,權代吳火殤之職,命其向營中解釋清楚。

  ??吳火殤自受執後一言不發,直到皇甫崇在將軍府柴房中取出古諄登,他方慘叫:“啊——!”

  ??皇甫崇動起私刑,將二人打得體無完膚:“本王並非在逼供~汝等不必捏造甚麽來騙孤~”

  ??“逆我者亡!”皇甫崇狂笑。

  ??“千歲……天將,爾不會……殺我,對否?爾……不會殺我!”吳火殤神智不清,扯住皇甫崇的腿。

  ??令人作嘔!皇甫崇踩其手蹲下,與之四目相對。吳火殤驚慌得失去顏色,茫然不知。

  ??“天將……”

  ??“孤乃素釗王也。”

  ??“素釗王!素釗王……大人向不殺故舊,想來千歲也會如此罷……?”

  ??皇甫崇挑起吳火殤下頷,在抖。斬草除根,未盡然也。

  ??皇甫崇臉上漾開一笑:“吳火殤,若爾處本王之位,將會如何?”

  ??“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吾可以遠走高飛,遠走他鄉……死亦不敢回!”吳火殤哭喊,聲嘶力竭。

  ??“那,爾做不了這王位,”皇甫崇抱憾笑笑,殺氣陡生,“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吳火殤垂下頭,不敢再希求皇甫崇網開一麵。

  ??古諄登硬氣許多,他所受私刑便較吳火殤要多。聞皇甫崇此言,古諄登慘笑:“嘿嘿嗬哈哈哈!妙哉,素釗王!汝總要,殺盡天下人,去奉那……小兒宗治!吳火殤……不過略有涉與,便受汝誅殺,將來……之天權可期!汝這廝將屠殺成山,直至——孤家寡人!”

  ??皇甫崇不怒反笑:“古諄登,汝似乎誤會了,本王向來便是孤家寡人。”

  ??四月,刑部查備古諄登與吳火殤一案,號之“二凶”,判族誅棄市,懸頭都門以示眾。古諄登精心培養之黨羽,土崩瓦解。吳火殤之親兵,亦被繼任豐野軍的長久樂分化消亡。天權,依然以霸主之位,屹立於世!

  ??法場陰氣濃重,濁風拂過皇甫崇麵頰,一絲血腥氣。皇甫崇“呸”地吐痰袪晦,步步從十字街頭走開。

  ??漸漸,皇甫崇仰麵向天:“淡雲微抹金鑲玉,霞月孤掩月成霞!”

  ??京師皇家,氣派無雙!此皇家姓軒耶?亦或姓皇甫耶?縱姓古姓吳,古往今來,何時無有一番威嚴!

  ??約莫於數年前,皇甫崇又會吳火殤,共討葉少鋒。後竹港起兵,吳軍為主力。天權現世,北伐定亂。吳火殤剿滅西丘群匪,立下汗馬功勞……他似乎曾對皇甫崇笑說這永垂不朽之功業……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皇甫崇絲毫不懼軒修,以至於處斬了“二凶”之後,方才入大內麵聖。

  ??會見宗治,皇甫崇一驚:才短短數月,宗治似乎從那個隻能抱在膝上的孩提長成了一位少君,端坐龍椅上:“千歲免禮。”

  ??“千歲哥哥?那天……遇刺,可受傷麽?”

  ??皇甫崇報:“回稟陛下,小王一切安好。”

  ??“便是無傷之意。”芳庭解釋。

  ??“刺客……都是反賊罷……”

  ??“不錯,因此臣殺之以固江山。”皇甫崇稟告。

  ??芳庭又說:“非反賊者,就不必殺了。”

  ??皇甫崇先聲奪人:“敢問國母:皇上手腕的淤傷,是怎麽回事?”

  ??“朕有過,姨……”芳庭掩住宗治的嘴,假意笑道:“千歲日夜操勞於外,宮內這些瑣碎小事又何必管他。況且為此事,也責罰過下人了……”

  ??皇甫崇冷笑:“哦?那末依飛魚衛所說,倚伏東廂房突闖綺戶,拉聖上之腕以逐之,此二人卻非是反賊麽!嗯?”

  ??丌芳庭嬌氣顫動:“千歲休怒,莫嚇壞少主……”

  ??“陛下已看過臣殺反賊,何妨再看一次!”皇甫崇獰笑拔劍,芳庭“呀”地一叫,引身而上:“救命!來人!”

  ??軒修衝出來,見皇甫崇仗劍在手,嚇退幾步。皇甫崇惡狠狠道:“哈!反賊出來了!正愁找不著!”

  ??軒修驚,繞宮還走。他是嬌生慣養之人,如何跑得過皇甫崇。皇甫崇隻數步便趕上,手起一劍,將其刺死壁上,血濺屏風。軒修麵色,隻剩下灰白之恐。

  ??皇甫崇緩步而出,取衣角拭劍:“果然穿心。”

  ??芳庭正抱宗治大號,宗治亦戰栗。皇甫崇聳肩:“莫再喊人了,本王早將宮人遣走。念爾堂堂國母,竟得如此下場。賜白綾一條,汝若不肯,隻好刀兵相見。”皇甫崇挑起早備好的白綾,輕飄飄地舉到芳庭麵前。

  ??兩人哭號。皇甫崇上前,劍光一過。“嚓。”芳庭顱滾階下,宗治見血發怔:“姨?”

  ??芳庭自不會答應。

  ??“……姨?”良久,宗治又問。他怔怔地看著芳庭那顆為皇甫崇所斬斷的首級。

  ??孤可不是在欺負孤兒寡母啊。皇甫崇心說。

  ??“哭罷,孩子,”皇甫崇苦笑,“莫要嚇傻了,汝可是軒氏一族獨苗,所謂末代子孫啊。呐?”

  ??皇甫崇拉著宗治的手:“單瑾,從前孤很少來拜見陛下……然而今後不會的。”

  ??皇甫崇慘笑起來:“活下去罷!求陛下也讓孤活下去!”

  ??單瑾抱緊皇甫崇,蹭著他的血衣,皇甫崇隻覺一幼弱之軀抖動,無聲啜泣。皇甫崇抱住他,直到他哭昏過去。……莫名有些熟悉……

  ??宗治四年四月,天權發動政變,清君之側,時人稱為“修庭之亂”。

  ??又一次,我成了罪人!

  ??素釗王此計,與漢高祖假遊雲夢澤,捉拿淮陰侯一事有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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