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天權惡戰太廟血流 拔劍在手誓斬公侯]正月十二日至二月廿日
作者:留安山人      更新:2021-08-10 20:31      字數:6650
  事態之嚴重遠出皇甫崇所預料,古諄登這廝拉攏之人似乎早勝過天權宿將,且古諄登倚多為勝,借各部票擬,京察之機,暗中圖謀。

  ??皇甫崇踱步室內,天權初建之時,因知軍等謹慎忠義,不肯背反朝廷,綱製不立。凡事天權雖皆涉與,未露鋒芒。今雖掌生殺大權,不過掛名弄虛,無所鮮明政見。唯一一項變革,亦是由皇甫崇本人與知軍合力發起。如此,雖黨而形同虛設,以致今日古諄登欲裂變天權時,皇甫崇竟看不到一位“忠臣”!皇甫崇又走數步,猛拔劍剁案:“不教諄登伏法,再興天權之黨,孤如此案!”

  ??此外,少主宗治亦令皇甫崇有些煩心。皇甫崇雖然命虺秦率飛魚衛日夜守護,然每日入宮覲見時,總可見到一人——即是皇甫崇朝堂漫誇文治武功,舌戰群臣時出言頂撞者。原名林修,後得夫人賜姓為軒(此事也怪樂芬疏忽,或許其博古守正,以為外臣不幹內事……)。軒修生得麵容姣好,頗受國母丌芳庭器重,二人有染。芳庭引在身旁,以為所謂“麵首”者。此人倒也教皇甫崇頭疼,據傳其與芳庭醜事,流布宮外,皆為市井笑柄。皇甫崇心下煩躁,但凡此人乘虺秦一個不慎(虺秦自雄關烈戰失了一目後,精神大減),挾持少主與國母,皇甫崇雖然不懼,卻要為天下所笑!且宗治日益長成,漸通人事,若不快刀斬亂麻,恐怕誤了他終身……

  ??皇甫崇長歎:“望宗治諡號莫為‘衝①’罷!軒辛啊,本王盡力而為便是。”

  ??“孤必殺軒修,然芳庭必阻之,那麽一並殺?宗治卻當何如?”皇甫崇喃喃道,忽然大笑,“以天下之大,豈無一人可作皇帝!縱不過本王手中一傀儡耳,亦算享盡榮華富貴,紅塵庸人無數,有何不肯!”

  ??此時鄭史帝在外打門:“千歲,急事哪!”

  ??皇甫崇兀自不悅:本王神思尚未全通,便來吵鬧。回嘴道:“莫非又是龍珷魏催發餉?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在外邊等著!”

  ??“報——素釗王皇甫崇接旨!”一個扭扭捏捏的娘娘腔扯嗓高叫。

  ??皇甫崇一驚:聖旨在前,是天子?急整衣冠,跪受聖旨。

  ??“宗治皇帝私詔:重臣抱病,難以朝禮。朕心有愧,午時將移駕至將軍府謁見——誥命夫人請千歲速備禮儀,恭迎上皇!”

  ??皇甫崇接旨已罷,一掃府內,可謂草木凋零,有辱京師劉弘所寄之望。皇甫崇喝令灑掃:“懶惰東西們,本王令爾等速清理將軍府!”

  ??江玟屬怠慢道:“甚麽呀,親親小皇帝要來?喲喲喲,李畫生,快出去買些酥糖果品,問他要個一官半職的,免在千歲手下受罪……”

  ??“且慢!”皇甫崇喝住李畫生,“爾把此話當真了?”

  ??李畫生賠笑:“哪兒的話,千歲。總得準備些物件待客……”

  ??“哼!”皇甫崇冷笑,“莫耍花招,汝那點兒小九九本王可是拿捏得一清二楚!李畫生,給孤放老實些,好,去罷。”

  ??一回頭,即見龍珷魏還貓在屏風後邊睡覺,鼾聲如雷。皇甫崇將屏風一腳踢倒:“拿出來,先打二十棍!”龍珷魏登時不裝睡,清醒道:“千歲,有何事盡管吩咐。”

  ??當下閑話少說,午時,聖駕果然來到。過了大禮小禮,宗治等坐到廳中,芳庭垂簾在後,置其於膝上,雙手護住。

  ??皇甫崇雙目卻直逼視芳庭身後那人:軒修!

  ??一視可見軒修絕不類常侍,其人物陰柔,然似有龍鳳之姿。皇甫崇不由誇讚:好個豐雅人物!

  ??軒修軟禁宗治……此是無用之舉,不如囚禁皇甫崇。那——如有演武堂在內——嗯哼~

  ??那軒修挨擦著芳庭坐下,果然皇甫崇所料不錯。

  ??“汝是何人,敢與誥命夫人並坐,退下!”鄭史帝腦筋靈動,早起身嗬斥。

  ??皇甫崇批頰給了鄭史帝一掌:“咄——放肆!區區一個侍衛,也敢胡亂談論這朝中之事!”對眾笑道:“列位,莫與這不知禮數的人一般見識。”這兩句話,隱隱衝著軒修去。

  ??軒修立答道:“不知者不罪,千歲日理萬機,又恰逢恙,一時疏忽了也是有的。”哦?能忍耐如此,看來與朝堂談兵時的輕薄樣兒大不相同啊!

  ??皇甫崇一心都放在軒修身上,不防少主單瑾“咯咯”地笑起來,從芳庭手中掙脫,向外跑開。皇甫崇想起內室常設兵器架,恐怕宗治碰到了,有甚閃失,亦往內室去。

  ??“嘻嘻,千歲哥哥!”宗治以為皇甫崇在同他戲耍,一時興起闖入內室。他人小,好容易推開了門,問道:“千歲,這個姐姐是……”

  ??刹那間皇甫崇以為是江玟屬在內室(江玟屬膚白無須),誰料卻是靈均!

  ??皇甫崇神思飛動:靈均無事不登三寶殿,必有緣故,須得掩示過去。靈均亦飛紅了臉,道個“萬福”即藏身在暗。皇甫崇遂不等“不知禮數”的侍衛趕到,關上門,拉起宗治小手:“呃……”

  ??“聖上容稟,此是王妃。”江玟屬,龍珷魏,鄭史帝,李畫生四人異口同聲道。皇甫崇氣得個發昏章第十一:這幫孫子!

  ??好容易軟磨硬泡,將宗治騙回芳庭膝上。軒修忽然輕笑兩聲,道:“王妃莫不是有要事?可請出相見。”

  ??皇甫崇鼻中吭氣,隻不答話。鄭史帝張羅茶道,皇甫崇借口如廁,瞅個空從花園向己室走。靈均果然在窗下等候。

  ??“何事?”皇甫崇開門見山。

  ??靈均腮紅未退,垂首轉身:“奴……不過來觀汝之死生。”

  ??皇甫崇吐出一口長氣:幸虧無甚大事。“靈均,孤身在外闖蕩,又受本王緝賞捉拿,彼此彼此。好生保重,有緣再會罷。”

  ??皇甫崇匆匆路過花徑,心說:以一人之力抗吾天權……此人要麽能為己用,要麽殺之。

  ??出門後,軒修正把茶杯向桌上排,瞥見龍案少了一角,因說:“素釗王果是清儉,然而用這塊破案大失體麵……”

  ??皇甫崇冷笑:欲以此小事來羞辱本王?軒修必是平步青雲後,即忘了舊時之苦!大丈夫能屈能伸,這有何妨?皇甫崇一鬆雙腿對宗治跪下:“臣請賞。”

  ??芳庭草草而答:“千歲請甚賞?”

  ??皇甫崇盯住宗治亂晃的手腳:“臣請去案(暗),明以昭世!”

  ??軒修連咳數聲,芳庭握住單瑾手,代答:“聖上答允了。”

  ??皇甫崇眼尖,早看到宗治腕部一塊淤青,心中有數:宮中有暴。芳庭發覺皇甫崇眼神不對,解釋:“這是帶玉鐲時硌壞的,都怪旁人照顧不力。”

  ??此後又談了些養生理論,皇甫崇送客。見王官車馬絕塵而去,皇甫崇鬆勁。

  ??侍衛們卻如心有靈犀般叫起來:“千歲,王妃何在?”

  ??鏘!皇甫崇拔劍將案從中剁斷。

  ??“親親小千歲,怎麽?”江玟屬假詫異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倫之理也……”

  ??將軍府內有暴。

  ??如此過了數日,宮中傳旨,宗治將祭奠太廟,要皇甫崇親隨之。

  ??皇甫崇汗若雨下:演武堂,破軍黨……這下可好。博明臨歿數語,當真如神算一般呐!

  ??皇甫崇層層準備甲胄,而後寬袍大袖遮蓋之。雖然無刀,劍,倒也非手無寸鐵。

  ??一門攔住了一幹人;

  ??二門拋下了一幹人;

  ??三門,縱龍珷魏等貼身侍衛也被攔下。

  ??來罷,來罷!軒修要囚,演武堂要殺,我皇甫崇又有幾條命在?不若放手一搏!

  ??皇甫崇孤身入門,後跟隨宗治,芳庭,軒修及部分羽林軍——大多成了軒修走狗。

  ??太廟內殿十分開闊,左右有玉龍雕欄,琉璃燈架,青石地磚以桐油煉過,方方正正。聖君駕臨,氣勢磅礴。皇甫崇邁步先行,忽然聽得梁上瓦響,力吼:“護衛少主,捂住龍目!”此等血流成河之事,豈可多看?

  ??碎瓦紛落,十餘個黑衣人站定。軒修尚未入門,即叫:“護好聖上與國母!”

  ??皇甫崇看那黑衣樣式,似與於十千無二,心下了然。這些演武堂刺客,隻衝著本王來!

  ??果然刺客兩人封住了門,餘者圍困皇甫崇。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皇甫崇甩下寬袍,解開係帶,褪去一堆絲縷,內裏唐猊軟甲,膝護,踝甲,腿衛一應俱全,皇甫崇狂笑:“本王豈能空手而來?”

  ??電光石火間,皇甫崇被圍場中。尋思腹背受敵不利,皇甫崇將衣物向前一擲,那人劍拆衣線,卻見皇甫崇向後突圍。

  ??此時皇甫崇左右有人殺來,撲了個空,卻與皇甫崇身前那人相撞。皇甫崇乘機奪劍,寒光遙指處,眩目爭輝,後邊兩人血流當場。日光落照場中,汨汨血泊中,皇甫崇支著雕欄玉砌,形若瘋狂。

  ??“圍攻!”旁人縱上,皇甫崇本以背倚柱,猛然旋身上殿。還未站定,聽得“吃——”地一響,兩柄劍沒入杆中,尾鞘正晃。又有人搶上階來,被皇甫崇四腳踹開,順勢在另一人脖頸上劃口子。餘人未上時,皇甫崇見為首之人衣擺後飄,暗道不妙。果然當胸一劍飛至,皇甫崇見勢難躲避,舒身後展。卻巧那為首之人頂門直撞皇甫崇足底,皇甫崇借力後躍,頭微讓,胸上挺,“唰——”劍去,毀石欄如過木。皇甫崇半坐階上,後手支地一個後空翻,半伏在地上。

  ??“停!”為首那人高叫。

  ??數人卻持兵刃趕上:“殺了他,他止有一人!”

  ??皇甫崇冷笑,起勢——“破天劍法”,第七十九式“霞光劍氣”!淩厲出風,皇甫崇雙手握刃,對來人連刺數下。刺客悉數被擊,滾下階去。

  ??“皇甫崇,休得猖狂!”為首那人勃然大怒。

  ??“是演武堂‘赤練白虹’張桐銘麽?”皇甫崇抹去額上磕出的血,笑問。

  ??“既知我名號,汝可閉口受死矣!”張桐銘解下了黑衣,內有玄色綢緞,中央繡一條赤色真龍。張桐銘略一彈劍,那氣勢如排山倒海,皇甫崇不禁擺好劍式。

  ??“奸王,不必做無用功了!自刎償命,吾不負汝!”張桐銘嘲諷。他似乎年將而立,臉色紅白交雜,堪稱異象。張桐銘左持赤劍右秉蒼劍,長短相錯,交舞起來,似乎真有“赤練白虹”之象!

  ??皇甫崇索性在地上又拾一把劍,張桐銘更加大怒:“鼠輩竟如此輕視吾!”皇甫崇哭笑不得:“進招罷!”

  ??“呲啊——”張桐銘破空起劍,皇甫崇不擋而走,轉身換步繞柱逃生。右騰,左腳蹬柱,張桐銘即搶到右邊。說時遲那時快,皇甫崇輪轉一周,離心而出,利刃直穿透把門者,血全回流其胸。

  ??張桐銘怒焰大熾,以雙劍先封門外路,殊不知皇甫崇決心死戰。皇甫崇一擊即中,早早遠遁到場中,踏倒奸賊,劍過頸部,鮮血湧濺,旁人均退開。皇甫崇輕佻地對門首那臉色紅白不定之人挑挑眉。

  ??張桐銘受不下此等侮辱,長嘯間仗雙劍襲來。皇甫崇向東南直退,又翻身帶起一人。張桐銘盛怒之下哪認得清是敵是友,且收劍不及,早把那人砍死在燈架上,架旁華表由青轉殷。

  ??黑衣人急向兩旁退開,唯恐被這劍鬼砍上一劍。

  ??張桐銘飄然孤腳獨立於燈架之上,舉劍大喝:“圍住他!”其手下均抽劍迎上。

  ??“諒此小卒,送命何益?”皇甫崇橫劍大笑,放倒兩人。皇甫崇斜刺橫劈,眾莫敢前。

  ??“匹夫!”短劍白虹如慧星襲月,天幸皇甫崇以餘光覷見此,一式“鐵板橋”閃過,而張桐銘正從高處取赤練劍直取中宮。皇甫崇不及改勢,隨機應變,雙手柱地,飛屣去踢來劍。張桐銘另一手搭上胳膊助力,增大劍勁,不使鋒轉。皇甫崇卻換腳,踹中堅實劍身,有了著力處,腿上用力,從下滑出。

  ??“哐!”張桐銘驚且怒,一劍幾乎沒盡,劍離皇甫崇不過數寸。皇甫崇翻身而起,持劍直砍。

  ??“呃啊啊啊!”張桐銘用力拔出赤練,擋住皇甫崇一劍,皇甫崇第二劍砍空。皇甫崇定下心,劍挽平花,放出“破天劍法”來。

  ??被劍氣罩定了穴位,張桐銘也難逞威風。左閃右躲,仍處處中傷。

  ??“噫!千歲?”聽宗治嚶然出聲,皇甫崇虎軀一震,轉頭去看:軒修正向此處笑,芳庭本來遮在宗治眼上的手放開了。

  ??[屏蔽]!

  ??高手過招,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張桐銘得到喘息之機,擺劍解脫,狠擊一劍將皇甫崇打在壁上。幸虧有甲,並不穿透。

  ??皇甫崇“呸”地吐口血:“且慢!張桐銘,死作一塊可好?”

  ??劍尖在皇甫崇頸邊數寸處頓住,張桐銘麵帶青氣:“甚麽?”

  ??“殺啊!本王有爾等陪葬,不虧!”皇甫崇指心道,“向這兒刺!”

  ??“本王此來,早決心赴死,”皇甫崇倚牆慘笑,“然而那貪生怕死之輩,本王卻也容不得他們苟活於世!張桐銘,汝真以為此是天賜良機麽?哈哈!演武堂內,早有天權內應,本王故設圈套來誘爾等上當!”

  ??皇甫崇雖然心虛,卻大言炎炎,說得張桐銘惱火卻又不敢放肆。其收劍揍了皇甫崇兩拳,挾持著到門邊,宗治見此情此景,哇哇大哭。

  ??日光被蔽,飛魚衛靜默地立在瓦上。張桐銘四顧驚愕,忽聞“嗶剝”之聲,原來是長明燈倒下,點著了磚石,轉眼一場皆燃。

  ??張桐銘在火中挾住皇甫崇,大喝:“讓開!”

  ??皇甫崇緩過氣:“莫管本王,殺了他!”

  ??飛魚衛四麵拋出鋼索鉤,牽拉住張桐銘四肢,羽林軍此時才乘虛而入。

  ??張桐銘困獸猶鬥,瞋目而叱:“誰敢進我!”一掙迸斷了索,揮劍護住同行者。飛魚衛,羽林軍又頓住。

  ??皇甫崇大笑,打破死寂:“張桐銘,爾是個明白人。拋下兵刃,歸順本王!”

  ??“呸![屏蔽]的舅子!”張桐銘睚目欲裂,臉上白處轉紅,發盡上衝,“放我等走!否則教這奸王——身首異處!”

  ??軒修朗聲道:“依他所言去做!”

  ??皇甫崇卻偏要抬杠:“不許!撲殺刺客!”

  ??張桐銘身形如電,隻手仗劍,一閃放倒七人,黑衣人全如飛鳥投林般衝出。皇甫崇反抓其臂膀處,坐地掃腿,將其絆倒。飛魚衛圍上,將其按住。

  ??“上銬鏈,嚴刑伺候!”皇甫崇冷冷道。

  ??“呀——!”張桐銘手似鷹爪,擒住皇甫崇腳踝。不好!皇甫崇揚腿要甩,被他一扒向前撲,扣住左近一名飛魚衛的肩,又跳出重圍,手中赫然是雙劍。

  ??由於張桐銘距軒修近了,羽林軍此時方才動真格,兩把利刃直往張桐銘要害處招呼。張桐銘卻伸指彈開,“哐璫”兩聲,張桐銘以如鶴衝天之勢杳杳遠去。

  ??皇甫崇大汗淋漓,緩俯己身,雙手按在膝上,低頭抑住聲息喘氣。頭昏腦脹,金星仿佛從四周綻出來。

  ??“千歲哥哥,沒事罷?”皇甫崇聽見此句,抬頭要尋宗治——登時昏倒。

  ??①關於“諡號為‘衝’一處”:帝諡為“衝”,意為早夭。

  ??山人禦策已過,大樂!

  ??飛魚衛潛襲太廟,羽林軍暗保奸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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