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價日跌，朝廷又發新令：“戶部出資恤商，按官價（低於平日但高於此時）收購諸物以償虧損。”黃榜一張，小商大賈無不踴躍歡呼，連稱“死裏逃生”，感戴朝廷恩德，自車運肩扛，送往禁苑之外，叩謝皇恩。

  ??日上三竿之時，盧羽匆匆閃入店內，汗如雨下，連叫口渴。沈得發急為其奉上三大碗白水，盧羽覷個方便，勾指叫皇甫崇，劉夕筠進前，秘道：“北狄入寇，汝二人可先準備！”又“咕嚕咕嚕”，滿飲一碗，謝道：“不能久留，吾先去矣！”三人作揖而別。

  ??無移時，兵部發出告示，宣：“北狄南侵，募役期內兵眾須各至本地武殿司①處報道，聽俟差遣。”劉夕筠身在募役，自然要去，便慫恿皇甫崇與之同行，皇甫崇自思：早歲命犯華蓋，是年不知運道若何？思索一番，摩劍長歎，亦收拾行囊。沈得發作佳肴送別，囑托：“狼煙息後，有不如意之處，盡管再來投奔吾。”二人自是感激不盡。

  ??至武殿司，劉夕筠先往所屬本部報道，皇甫崇不知應找何人陳述境況，在人群中擠了多時，隻見舉目無親。這時偶然認出一前輩②，還記得他姓平名屹，因其性格剛毅傲狠，人稱“平瘋子”。那平瘋子身旁簇擁數人，談笑風生，看衣著打扮，均是將官模樣。皇甫崇無奈走至平屹之側，先合手天揖：“平前輩，小的在此問訊……”

  ??“何人，何事？”平屹抬眼，斜視皇甫崇。周邊酒肉朋友，蜂擁一團，圍住皇甫崇。

  ??“敢問平前輩，小的曾在軍中服役，因記數失誤而誤被消籍，不知要找何人報道……”皇甫崇強作笑意，委婉道來。

  ??“那麽，爾是逃兵嘍？”平屹喝住。

  ??“非也，是受敵擄去……”

  ??平屹劍眉倒剔，轉身麵對而罵曰：“呔！天朝顏麵，盡敗於汝輩！既被拿去，何不尋死，現又有何麵目來此苟且，莫非與敵同謀，來做內奸？快快滾出去！”其身旁人眾亦交相毀罵，皇甫崇不敢與之爭競，恨恨而退。

  ??出武殿司，有送行人氏，手捧香花，綿延十餘裏。皇甫崇踽踽獨行，沿路怨歎。彷徨將去之時，忽有一騎迎麵弛來，馬上之人徐徐停住，忽翻身下馬，叫道：“皇兄③！”視之，乃天朝弓軍神射手“三目將”孤艮長子孤平矣④，正是“他鄉遇故知”！皇甫崇告以此境，說平屹不納，吾將歸去。孤平矣搖手止之：“皇兄一切委曲，吾已盡知。汝事在盡我身上！咱哥倆先去某處小斟一杯……”皇甫崇恐孤平矣疏曠忘事，執意要先去報道，孤平矣拍著胸膛：“家父孤艮，幕下正要招人，我為君引見。”皇甫崇大喜，又皺眉道：“吾弓馬生疏，恐不盡令尊之意……”孤平矣搖頭曰：“皇兄，弓手家父自有，因此次出征，家父奉命協助斥候⑤偵察，故又要五百步卒。即便君不諳弓馬，也可以去得，況且一切有吾。”皇甫崇再拜稱謝。

  ??日落西山，營帳燈起。千萬紅光綿延郊野，畫角聲中，燎夜如殘。孤平矣帶皇甫崇至帳中，對孤艮（此人生得雙目炯炯，額間有一錢印大小的胎記，有如巨目，故軍中傳為“三目將”。）言：“此我皇兄也……”皇甫崇急納頭便拜：“小子皇甫崇，見過‘三目’將軍。”孤平矣遂改口道：“……我這皇甫兄步戰稱上，善使雙劍，父親帳下正短此類人物……”孤艮早扶起道：“皇甫世兄可是皇甫端義子？某向與汝父相熟，汝來此處，吾正好朝夕看視汝。汝勿憂矣，念茲故人之意，早晚助世兄謀一差使。現先屈汝與犬子同在帳下候命……”

  ??因此皇甫崇得以穩居軍中，而平屹之後亦未糾纏。

  ??國家有倒山之功，不多日，各地王師悉數集結，號三十萬人馬，從四麵八方趕往青雲山⑥迎擊北狄，悉聽大元帥聖尹⑦調動。正都一軍於二十日拔寨起營，高亢舉歌而發。

  ??①武殿司：天朝兵部分支，有州鎮二級，專掌募役者報道之事，並有查訪募役期人眾下落之責。

  ??②前輩：皇甫崇就讀於熾火軍校，平屹即某屆前輩也。

  ??③皇兄：參照下文，應是“皇甫兄”，或因孤平矣口誤。

  ??④孤平矣：皇甫崇同年，熾火生人。

  ??⑤斥候：與漢唐相似者，即偵查兵。

  ??⑥青雲山：天朝地名，在天朝北與北狄諸邦分界處。

  ??⑦聖尹：天朝大元帥，原姓軒，賜姓為聖。

  ??終至沙場，山人為之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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