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卑微
作者:照貓畫虎反類犬      更新:2020-12-18 23:53      字數:3260
  孫禹年整個人像是沉浸在水裏,越陷越深,他模糊不清的察覺到自己在走向深處,永不複還。

  恍惚之間,自己好像變回了那個麵黃肌瘦的孱弱少年,一無所有,隻穿著薄弱的衣裳,周圍永恒的刮著寒冷的風,孫禹年在風裏緊緊的裹住自己的衣裳,瑟瑟發抖。

  地獄深處人的交談如同一場幻夢,已經渺然而逝,化為了遙遠的風,他赤腳往前走,茫然而無助,這是無垠的荒原,四麵八方都沒有盡頭。

  漸漸的,孫禹年腳下濕潤了起來。

  蓬頭垢麵的他低頭看著貧瘠荒蕪的大地。

  “這是……水?!”

  除了永恒無盡的風沙,這裏居然會有河流,孫禹年欣喜若狂,他跟著水流的方向走,希冀這清澈的流水能把他帶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水啊,你將流往何方?

  自己好像在淌一條永遠沒有盡頭的河,亂石嶙峋,那怪異的堅硬的觸感一陣陣的從孫禹年赤裸的腳心上傳遞。

  這河水越來越寬,越來越急,幾乎要淹沒過孫禹年的膝蓋了,而後是大腿,腰部,肩膀,最後浸沒了旅行者的整個頭顱。

  孫禹年隱隱約約有種預感,自己在逐漸走向深處,可是是哪裏的深處,這沙漠般的荒原上為什麽又會有河?

  孫禹年腦袋一陣陣的發痛,所有的思考都像是隔了一層霧,總是模糊不清。

  他隻能往前走,永不複還的走向深處。

  遠處想起了深藍的歌,遙遠而空曠。

  歌也響在孫禹年的耳畔,就像媽媽的搖籃曲。

  “啊。”孫禹年睜大了眼睛,他的驚歎聲也合著歌的旋律,一陣一陣悠揚的起舞。

  孫禹年忽然明白這裏是哪裏了,這條河又是什麽河。

  這是光陰長河,日夜不息的奔流,逝者如斯,不舍晝夜。

  順流而上,就能回到過去,見到再也不能相見的人,找到自己遺失在記憶裏的寶貝,彌補在每個夜裏流著淚耿耿於懷的遺憾。

  真好啊,真好啊。

  好像有無數個歡呼雀躍的小人一起旋轉起來,他們擁抱著,在弦樂與交響曲的奏鳴聲裏跳起熱烈的華爾茲,煙花禮炮齊炸,綻放出絢爛的花火,就像每個童話故事的結局。

  孫禹年想起了這是光陰的河,故事就有了嗎美好的結局。

  真好啊,真好啊。

  孫禹年也傻傻的笑著,他也這樣說,繼續淌著水往上遊跋涉,身體都放鬆的軟了下來,就好像被太陽暴曬過的橡膠,身體的力氣完全排空,一種空曠悠然占據了他整個身體。

  他在走向深處。

  可是有一個聲音,蒼老的聲音,老的像白發蒼蒼,和藹可親的爺爺。

  那個聲音對他說。

  回去吧,回去吧。

  孫禹年充耳不聞,依然繼續往前跋涉。

  他在走向深處。

  那個蒼老的聲音幽幽的歎息,這歎息而很快隨風而逝了,變成了荒原上恒久吹奏的,永不停歇的風。

  孫禹年繼續往前走,他在走向深處。

  他見到了曾經遺失的東西……不是童年的玩具,不是曾經熱戀的愛人,而是……

  記憶!

  孫禹年瞳孔猛的睜大了,周圍的景色在一聲震耳欲聾的鳴響聲裏轟然破碎,如同支離破碎的玻璃那樣,裂解成一片一片,每一片都掛著風,都是無垠的荒原。

  不錯,這裏是他的記憶!他曾經在這樣的荒原上跋涉過,有人曾讓他回頭!

  可是……孫禹年捂住腦袋,這記憶太詭異了,活像是憑空出現,被蠻橫的塞進孫禹年腦袋裏一樣,他和任何一片的記憶都沒有絲毫聯係,居然是斷層的!

  可是回想起的感覺,卻又是那麽真切,每一個步伐,每一縷風都是那麽真切。

  孫禹年迷惘了,周圍發生的事情已經越來越不合常理,越來越脫離他的掌控了。

  這憑空出現的記憶片段,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僅如此!

  多出的記憶不隻有自己在荒原上漫無目的的跋涉,還有……

  孫禹年眼睛像蒙了一層霧氣,一切都晦暗不明,一切都那麽模糊不清,他努力的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些,湊近些,在湊近些……

  孫禹年終於,終於要看的清楚了!

  那是……那是?那是!

  下一秒,孫禹年大汗淋漓的尖叫一聲,從床鋪上醒來。

  腦袋如同被活生生的劈開了那樣劇烈的發痛,嘴中的唾液粘稠的像是膠水。

  孫禹年捂著腦袋,好讓自己的疼痛稍微緩解緩解,氣喘籲籲,沒理由的心驚肉跳。

  夢裏的記憶他全部都記得清清楚楚,可是自己最後,究竟看到了什麽?

  那像是霧一樣,朦朧,飄渺,可一定是非常可怕的東西!

  否則,孫禹年怎麽會被突然驚醒,而且身體還在不由自主的抽搐,那是被巨大恐懼席卷之後,停止不住

  的戰栗。

  “真是……”孫禹年看著自己發白的手掌,咬牙切齒,沒來由的憤怒起來。

  他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沼澤之中,想要呐喊,聲音卻被無情的吞噬,想要掙紮,卻隻能越陷越深。

  強大的吳之一族,詭異揮之不去的詛咒,越來越衰弱的自己,都好像是一道道閃著寒光的鐵鏈,牢牢的鎖住了自己,手腳都動彈不得,隻能在這深不見底的泥沼裏越陷越深。

  諸多詭異和不詳都在最近爆發了,讓人不能理解的恐懼接踵而至,而孫禹年卻處在最衰弱的狀態!他還有許多事想要完成,可是卻不能確定,自己究竟還能不能走到那一天。

  咚咚咚。

  沉悶的敲門聲打斷了孫禹年的思緒。

  “什麽事?”他有些生硬的問道,還沒能夠整理好自己的感情。

  “少爺。”門外的人恭謹的回答道:“家族的晚宴已經要開始了,老祖讓我們通知每一個人,最好不要遲到。”

  門外的人又補充了一句:“少爺,家族的格外應當都很清楚,老祖他最討厭遲到了。”

  “我知道了。”孫禹年揉揉自己的腦袋,使勁的甩了甩,仿佛要把其中的苦悶都甩出去。

  “我稍微整理一會很快就動身。”

  “少爺你知道在哪嗎?”仆人想的非常周到,貼心的問道。

  孫禹年閉上眼睛,金色小人神目如電,頓時綻放出光芒,氣勢已經遠遠沒有之前強盛,但覆蓋住這樣一棟別墅卻還是輕而易舉。

  頓時,各式各樣的風景飛速閃掠過孫禹年的腦袋,這棟建築內的一切都纖毫畢現,老婦人冰冷的臉色,眾人端坐著的惴惴不安,孫禹年在運轉元神時,甚至能隱隱約約的聽到每個人的心聲。

  如果孫禹年沒有遭受詛咒的反噬 ,恐怕金色小人早已經不斷的進化,獲得了新的神異能力,恐怕和他心通這樣傳說中的能力相比也毫不遜色。

  距離老婦人所通知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場上的人也悉數都到齊了,除了那先前和孫禹年交談的吳天磊和少女,其餘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正襟危坐。

  孫禹年走出房門,悄無聲息的也進入了舉辦晚宴的大廳。

  他低著頭走,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老婦人隻是斜睨他一眼,便沒有在把目光投向他,吳燁華,吳靜曼等人微笑著朝著孫禹年點點頭,也沒有攀談的打算。

  桌布質地柔軟,是喜慶的紅色,餐桌也顯得如此奢華,每個人都有著相應的位置,那座位之前放著名牌,這是等級森嚴的吳家,絕對不容許絲毫的僭越。

  孫禹年找到寫著自己名字的玉牌,對號入座,也沒有同任何人攀談的打算,隻是靜靜的坐著。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許多目光都掃視過自己,有人露出輕蔑的冷笑,有人則是搖搖頭。

  吳家九龍本以為孫禹年能夠史無前例上加入吳之一族,必然心機深沉,頗具城府,擁有著可怕的手段,這樣的人,必然會成為自己在名利場上競爭廝殺中最強大的對手,於是都安排了人手,無時不刻的監視與觀察孫禹年,準備了相交的手段,嚐試拉攏。

  可是,事實似乎證明他們錯了,大錯特錯,所有的擔心與憂慮似乎都是多疑的。

  因為孫禹年進入吳之一族的地盤後,並沒有何等驚世駭俗,反而顯得非常的平庸,就好像是隨處可見的路人,拙口笨舌,似乎腦袋也不太靈光。

  唯一有些奇怪的,便是和少女異常的親密。

  可是在崇拜絕強大的吳之一族,這卻是無比恥辱的事情,自身怯弱和弱小,反而要靠女人保護,就連最低賤的奴仆也為之不齒。

  在認清了孫禹年的本質後,他們實在數沒有必要花費如此多的心思在一個廢物身上,心裏對他更是多了幾分輕視。

  如今看見他,也隻有渺渺數人才會跟他打招呼了,大部分全都選擇了視而不見。

  客廳內喧鬧異常,眾人都輕笑著,愉悅的交談,而僅僅隻有孫禹年一人,低著頭,沉默著坐在角落裏,就像是被所有人遺忘的棄子。

  他在吳之一族輩分最小,位置也所處最偏僻,在這裏坐著,恐怕等會侍從端上菜品後,連吃飽都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