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長桌，等同於血腥的狩獵場，而距離老婦人越近的座位，則代表的地位也越高，那象征著接近權利的中心！

  距離把握權利最近的人，自然地位也越至高無上。

  然而老婦人身旁的座位卻依然空空如也 ，虛位以待，在座的各位誰也沒有資格坐上地方。

  它在等待著……它真正的主人！

  而那個位置的主人究竟是誰，眾人全部都心知肚明。

  忽然銀鈴般的笑聲從門外傳來，清脆悅耳，引得死氣沉沉的氣氛都泛起一陣陣波瀾。

  少女挽著吳天磊的胳膊，笑意吟吟的走進了房間，朝著吳天磊似嬌似嗔，甜甜的笑著，她忽然抬頭看見了低頭的孫禹年，目光頓時變得有些躲閃。

  那個女孩穿著藍紫色外罩黑紗的裙子，被華貴的蕾絲和緞帶簇擁著，高挑冰冷好似一位波旁王朝的公主，卻小心翼翼地挽著堂兄的胳膊，把半個身子藏在他後麵。

  少女有些不敢直視孫禹年。

  吳天磊如同戰勝的將軍，挑釁的眼神立刻耀武揚威般的投向了孫禹年。

  周圍吳之一族的成員看見這微妙的氣氛，對視一眼，立刻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幸災樂禍般。

  老婦人則是滿意的點點頭，冰山般的蒼老麵龐居然都了略微解凍，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本該如此，理所當然，君王的財寶也許會被小偷竊走，但君王閃電般歸來的那一天，就會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少女，本來就是家族給吳天磊準備的新娘，她擁有足夠優秀的血脈與美貌，能成為金碧輝煌的王座上與皇帝形影不離的豔後。

  吳之一族的光輝，將會在他們的結合中延續下去，繼續在這個世界上屹立不倒。

  至於孫禹年？

  嗬嗬。

  老婦人嘴角勾起冷笑。

  所有人的譏諷目光都投向了這場鬧劇的主角孫禹年，他在眾人的眼中是個平庸的男人，平庸沒有什麽不好，但在這裏，卻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過。

  沒有能力，就失去一切，這是蠻荒的規則，在文明高度發達的這裏，居然也適用。

  每個人都是殘忍的掠食者，鮮紅的舌頭如同火焰般在牙齒間閃爍著，貪婪的窺視著別人的東西，想盡一切方法把那些東西都搶奪到自己的手裏。

  而孫禹年是這裏最弱小的生物，他所唯一擁有的東西——少女朦朧的感情，被吳之一族中最強大的掠食者——吳天磊，無情的奪走了。

  他們期待著孫禹年的反應，暴跳如雷，無能狂怒？還是認命般的頹廢，抑或是抱頭痛哭，患得患失。

  然而孫禹年反應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注意到大廳內突然鴉雀無聲，茫然的抬起頭，耀武揚威的吳天磊和目光躲閃的少女正中映入他的眼簾。

  這是足夠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眾人本以為他的臉色會頓時五味雜陳，被背叛的憤怒，失去一切的哀婉，這些洶湧的感情都會在一瞬間摧毀一個在異鄉孤獨的人。

  然而想象中的崩潰沒有發生，孫禹年展現出了驚人的麻木，他看著親昵的少女和吳天磊，點點頭當做招呼，而後眉頭緊蹙，眼神又重新飄忽起來，神遊物外，像是在思考什麽問題。

  眾人幸災樂禍的表情瞬間都凝固在臉上，如同抽絲剝繭般一縷縷的淡去。

  吳天磊也挑挑眉，顯得有些索然無味，不過這種小事並不影響他高昂的興致，他轉身向老婦人請安，行為舉止得體，彬彬有禮。

  隨後，他落座在了老婦人的身邊，距離權利最近的位置，在那個距離，他輕輕的呼吸甚至能吹起老婦人蒼白的發絲，許多人夢寐以求的權利，在他看來，簡直唾手可得。

  而少女的位置也很微妙，按照她在家族中的身份與地位，本應該和吳之一族的成員同坐，但她卻坐在了老婦人身旁的另一側。

  今天她被華貴的蕾絲和緞帶簇擁著，像是一位真正的公主般，坐在長桌的盡頭。

  老婦人此刻簡直就像是一個龐大帝國的掌權者，他的身旁坐著自己的子嗣中最有才能的一位，在皇帝百年之後，他將理所當然下一任的繼位者，繼承這個帝國。

  而皆是皇帝的另一側，帝國內最美豔的女子，她將成為王的伴侶，在萬千臣民的祝福下在莊嚴的禮堂成婚，而後作為皇帝的賢內助，協助他的男人統領這個帝國。

  門被悄無聲息的推開，銀色的餐車魚貫而入，有條不紊的穿行，侍從替客人們鋪上餐巾。

  眾人擺出理所當然的表情靠在紅絲絨的椅背上，他們習慣於被人服侍，也很享受這種感覺。

  餐桌上很快便擺滿了時令的蔬菜與水果，珍饈佳肴。

  客人們互相談笑，舉止得體，悠揚的音樂在大廳裏響起，這是演奏小隊姍姍來遲，他們奏響小提琴鋼琴這樣的樂器，弦樂和交響曲交織成讓人陶醉的旋律。

  但是這熱鬧和孫禹年好像完全無關，他的位置在這張長桌上偏僻的厲害，似乎連侍者也忘記了他的存在，隻有他的身前空空如也。

  即使距離他最近的菜品，也需要孫禹年整個人趴上桌子把手伸得最遠，才能勉強夠的著。

  這是吳之一族的冷暴力，家主不信任孫禹年的手段，以這樣無聲的欺淩來考驗他，如果他不反抗，這樣的壓榨將會愈演愈烈，並且永無止境的持續下去。

  孫禹年心知肚明，但他現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計較這些了，他似乎…… 要觸摸到那隔了一層霧氣般的記憶了……

  除了自己孤獨的在無盡荒原上行走，其他的記憶片段並不顯得如此突兀，好像都有著蛛絲馬跡可尋。

  孫禹年朦朧的回想起……他好像看見了什麽……天啊！那是何等詭異的場景，一個巨大的漆黑深邃的漩渦在天地緩緩旋轉著，深的好像沒有盡頭，陣陣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傳達，濃鬱撲鼻，無數的生物掙紮著，在這個漩渦裏浮沉，在那漩渦永恒未知的深處，傳來某種鎮魂奪魄的巨大吼叫聲，那如同野獸的嘶吼，極目遠眺，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猙獰碩大的身形，褻瀆，不詳……無數的枝結，觸手……

  這是什麽？

  孫禹年冥思苦想，忽然靈感閃電般的劃過了他的腦袋。

  這是輪回！

  腐爛的輪回！

  六道輪回，是萬物生靈的終點，被十殿閻羅所掌管，隻存在於地府之中。

  是了，孫禹年點點頭，自己的確曾經達到過地府的深處，甚至還看見了十殿閻羅輝煌陰森的宮殿，可是其中空空如也，並沒有這些遠古大能的身影。

  孫禹年的腦袋忽然又一陣陣的疼痛了起來，意思開始不由自主的飄忽，渙散。

  孫禹年捂住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繼續思考下去。

  對！自己曾經先後達到十殿閻羅的宮殿 ，參透輪回石碑，想要領悟其中真正的奧義，以此來補全自身的神通。

  孫禹年猛然驚出一身冷汗。

  為什麽……自己關於輪回石碑上的內容全無映象了？

  而且，自己又是如何脫離地府，重新回到人間的？

  關於這些，孫禹年居然一點也回想不起來，走出閻羅殿之後的記憶，是一片空白，就好像被人憑空抹去了！

  “想，想啊。”孫禹年用手指死死的抵住自己的太陽穴，咬牙切齒，即使額頭上早已經大汗淋漓，也要強迫這種痛苦的思考繼續進行下去。

  對了！

  一個男人曾經在巨大的輪回之前，語焉不詳的說著什麽。

  一千年，一萬年……似乎是這樣的內容。

  孫禹年瞪大了眼睛，雙眼中流轉著灼目的金光，炙熱的如同滾滾流淌的岩漿 ，此刻泥丸宮內，金色小神目如電，寶相莊嚴，如同從天而降的神袛！

  孫禹年在不知不覺間動用了乾天之門的神通！想要以觀望見破記憶中揮之不去的迷霧。

  這顯然是非常愚蠢的行為，如果被其他對神通稍微有了解的修士知道，恐怕會當場嘲笑出聲。

  但是……有效！

  孫禹年在這段光陰裏睜開的神通居然對過去的記憶裏也有效！

  眼前的景物，居然逐漸開始清晰起來。

  那層迷霧逐漸蕩盡了，露出了那個在輪回之前痛哭流涕之人的真麵目。

  他是……

  他是……

  一張熟悉的麵孔赫然出現在孫禹年眼睛裏，那居然就是自己！

  孫禹年身體一震，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滿臉的難以置信。

  為什麽……會是自己？

  孫禹年眼睛傳來一陣陣的刺痛，說不出的酸澀，溫熱的液體從眼眶中流出。

  孫禹年渾然不覺，用手一抹，滿手的血紅，自己的眼睛居然不堪重負流出了鮮血。

  看來這連逝去的過往都能勘破的神通雖然強大，但對於自己的眼睛負荷實在太大了。

  孫禹年隻看清楚了那一張臉。

  可是，自己在地府盡頭究竟看到了什麽？要如此絕望的抱頭痛哭。

  孫禹年想不明白，而且自己又在和誰交談？地府的深處，難道還存在著智慧生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