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相處五年,回憶泛著傷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0      字數:3571
  楚培華有一個賢內助,平時不怎麽說話,跟在丈夫身後多是微笑撐場麵,但說起話來,又怎是泛泛之輩?

  陸昌平淡淡一笑,拿起茶壺往楚太太杯中續了茶,這才平心靜氣道:“如果我對這事不表態,不是說楚楚不好,而是……”說著歎了一口氣,“子初性子,你們是知道的,他決定的事情,很難更改,就算我們身為父母,有時候也是無能為力。”

  好一會兒沒說話的楚培華平複情緒,看向陸昌平:“剛剛曝光的牽手照,你看了嗎?”

  陸昌平喝著茶,看不出情緒:“哦,是有這麽一回事。”

  “那不是顧笙嗎?”楚培華憂聲道:“子初怎麽能這麽糊塗呢?我先前聽說那個叫顧笙的,好像精神不正常……”話音暫停,看了一眼陸昌平,見陸昌平移開茶杯,沒了喝茶的興致,楚培華表情鬆懈下來,搖頭道:“如果有人知道堂堂陸氏總裁竟然和一個患有瘋史的女人在一起,他這不是自毀前程嗎?”

  楚太太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聽楚楚說,那顧笙當年去美國後,一直沒聯係子初,完全人間蒸發了,哪有這麽不負責任的人,太把感情當兒戲了。”

  陸昌平簡單思忖,斟酌字詞,微笑道:“你們這麽滿意子初,我代子初謝謝你們,有時間的話我跟他提一提,至於楚楚……也不能一味耽誤她,如果有合適的對象,該見還是要見的,千萬不要因為子初錯失了好姻緣。”

  陸昌平把委婉拒絕化成了太極拳,繞著彎說話,楚培華發愣之餘,心中多少有些惱羞成怒,但麵上卻是客氣得很。

  楚培華如果固執起來,絕對不會輸給自己的女兒。

  陸家家大業大,再說陸子初也確實是楚培華心目中的東床之選,這事第一次提起,凡事需要慢慢來,能夠看得出來,陸子初和顧笙在一起,陸昌平心存反對,這就是希望。

  楚培華能屈能伸,有心轉移話題,又淺聊了幾句,楚培華和妻子這才起身告辭。

  這天夜幕垂下,韓淑慧回到家中,對陸昌平說:“沈雅有可能半個月後回國。”

  “誰說的?”陸昌平坐在藤椅上清洗著茶具。

  “她兒子。”韓淑慧走近,看到陸昌平對麵擺放的空杯子,隨口問了一句:“誰來了?”

  陸昌平把楚培華登門造訪這件事跟韓淑慧說了,韓淑慧似是笑了笑,摘下圍巾,轉身朝樓梯方向走去,過了幾秒,有聲音漠然響起:“楚楚如果結婚,我一定備厚禮相送,但若想嫁給子初,不合適,也不可能。”

  她韓淑慧還沒老眼昏花,太會耍心眼的女人,陸家要不起。

  韓家客廳,阿笙坐在沙發上,韓愈蹲在她麵前,“你離開後,我常常都在想,你在什麽地方?身上有沒有錢?有沒有餓著?我很想找到你,但又怕找到你……”

  韓愈靜靜的闡述著,就連聲音和語氣也顯得格外溫存:“阿笙,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客廳短暫沉默。

  “我們好聚好散吧!”阿笙聲音空靈,飄渺的難以捉摸。

  韓愈心頭一沉,緊握的拳頭裏,指甲仿佛能夠掐在掌心裏,壓抑情緒:“我和你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多,每天朝夕相對,難道你一點印象也沒有嗎?”他幽幽開口:“阿笙,我不相信你沒有任何觸動……”

  阿笙神情漠然,兀自道:“法庭對峙是下下選,如果……”

  “如果我不願意,你打算起訴離婚嗎?”他盯著她,卻出其不意的抓住她的手,從襯衫下擺直接探到他的腹部,阿笙指腹觸摸到他結實的肌膚,隻覺得指腹處一陣滾燙。

  阿笙手指顫了一下,不是因為那片熱度,而是因為指腹下的傷疤。

  “你發病的時候拿著水果刀,我怕你傷到自己,上前搶水果刀的時候,你把它刺到了我腹部,你沒印象嗎?阿笙。”

  韓愈話語溫柔,但阿笙卻呼吸驟停,想要抽回手,卻被他緊緊箍住腰身,咫尺之距,目光灼灼,話語卻讓人不寒而栗。

  他冷冽一笑:“我隻怪你這一刀刺得不夠深,再深一些,疤痕和疼痛將會加倍,你傷我有多重,我愛你就有多深。你想離婚可以,但我得不到你,陸子初也休想得到。”

  阿笙早已過了為了某件事情就大動肝火的年紀,就算身處命運漩渦,依然不願意否定自身,有太多人對她落井下石,她沒道理在人生難題麵前反複糾結。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麵對愛情,性情迥異,但心境其實都是相似的,每個人都會在某個瞬間裏對愛情患得患失。

  離開韓家,耳邊似乎還殘留著韓愈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顧笙,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就有多恨你。”

  似是最悲憤的控訴,多年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妥協,所有的隱忍和自尊,在顧笙冷漠的眼神中終於宣布瓦解。

  車廂裏有著淺淺地呼吸聲,陳煜打著方向盤,問阿笙:“要回去嗎?”

  “先去酒店。”

  陳煜透過後車鏡看向後座那個女人,兩個在商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為了她勾心鬥角,可她始終都是平靜的,沒有倉惶和虛榮得意,搖下車窗,素淨的臉龐迎著寒風的時候,眼眸中散發出來的光有個很令人傷感的名字,它的名字叫:洗盡鉛華。

  即將12月,T市因為進入隆冬,街道一片蕭瑟之景,有行人迎著寒風,艱難瑟縮的行走著。

  這是他們生活的世界,有人為了報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人為了夢想徹夜通宵奮戰;有人為了親朋好友肆意抒發著自己的關心和愛護;有人為了安撫受了委屈的女朋友,焦頭爛額之際被好友告知,其實一個吻就能重歸於好;也有人因為愛上一個人時間太久太久,以至於忽然被他人問及時,早已忘了當初愛上那個她的理由。

  阿笙沒有問顧城,他是什麽時候愛上依依的,她隻想知道依依是怎麽死的,離開的時候有沒有痛苦?這麽想著,心卻沉了下來,每個人的死亡都會伴隨著痛苦,或長或短,也許她本不該問。

  秘密在不為人知的時光裏被現實無情吞噬,顧城跟她講07年屬於他和依依的過往,彼時流沙已經躺在床上安睡,阿笙開始明白,在這世上有一種感情,不管有過怎樣的山盟海誓,到最後依然會灰飛煙滅,好比生死之距,塵歸塵,土歸土。

  他說:“回到美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裏,每次上下班,我都會朝身後看上一眼,仿佛她就在我身後。”

  他說:“依依名字沒起好……”

  未出口,竟語帶凝噎,時隔多年,再次提起依依,縱使雲淡風輕如顧城,依然還是失了分寸。

  阿笙抽了一張麵紙給他,他擺擺手,沒有接。

  幾年前無意中看到《與妻書》,原文中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吾之死,吾靈尚依依旁汝。”

  短短一句話,瞬間濕了眼眶。

  依依是1986年出生的,顧城比她大3歲。

  3歲的男孩子,正是頑皮不諳世事的時候,在大院裏破壞力十足。如果有人問顧城,3歲那年,他對依依有什麽印象的話,他也許會告訴那人:“好醜。”

  別說是顧城了,就連劉媽媽也覺得女兒不好看,但劉爸爸很激動,把又醜又可愛的女兒抱到大院裏,不停的給人看。

  百天之後,隨著日子拉長,依依開始越長越好看,直到某一日午後,顧城看著笑顏如花的少女,他隱約聽到了花朵盛開的聲音。

  顧城、依依、阿笙和許飛是真正意義上的青梅竹馬,彼此知根知底,關係親近濃厚,比親人還要近上幾分。

  依依15歲之前,顧城在理智範圍內把依依安置在了“妹妹”那一欄。

  那年是2001年,顧家移民美國。

  在美國的日子裏,他開始受到依依定期寫給他的信件,內容含蓄,多是在談她和阿笙的高中生活,學習、做習題和各種各樣的模擬考……語氣中有著令人想念的小埋怨。

  春日暖陽,美國大學校園裏,太陽照的人睜不開眼睛,顧城坐在草坪上含笑看著那些信紙,有女孩走過來紅著臉對他說:“能認識一下嗎?”

  顧城揚了揚手中的信紙,女孩有了幾分恍然,吐了吐舌頭,道了聲不好意思,走遠了,背影有著屬於年輕人的灑脫。

  那些信紙被他收藏,學業忙碌的時候,拿出來看看,於是疲憊就那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他自以為把依依寫給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看的很清楚,但後來才發現,每次信尾,都會出現這麽一句話:大哥,我和阿笙很想念你。

  她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女孩子,默默想念,默默歡喜,他看了,是心存憐愛的。

  回國是2003年,阿笙17歲,那年阿笙和依依共同參加高考。

  6月份,天氣炎熱,劉媽媽買早餐回來,在院中遇到鄰居:“依依今天考試,狀態怎麽樣?”

  劉媽媽擔心道:“別提了,一大早就說惡心,刷牙的時候一直在幹嘔。”

  頂著考試壓力,依依在緊張。

  大院中見到她,她乖順的叫他大哥,他揉了揉她的頭發,溫聲道:“考試結束後,大哥帶你和阿笙出去大醉一場。”

  附帶這句話的還有一支薄荷味口香糖。

  依依是正常發揮,她對學業和生活都沒有太高的要求,不似阿笙,對生活要求低,但學業上卻力爭上遊。

  後來顧城在想,如果03年,阿笙決定跟他一起回美國,阿笙不會遇到陸子初,更不會遇到韓愈;如果他不顧及兄弟之情,直接跟依依表白,也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一切。

  但這一切隻是如果,許飛告訴他:“我一直在等依依長大,高考以前不說,是怕影響她的學業,但到了大學就不一樣了,怕再不追的話,依依就要被別人給搶走了。”

  說這話時,許飛竟臉紅了,心無城府的摟著顧城的肩,爽朗笑道:“你是我哥,我喜歡依依,應該讓你知道。”

  知道,於是開始有了愛而不能。

  在他眼裏,這世上有很多感情遠比愛情還要重要,如果愛情是建立在兄弟破滅的基礎上,他隻會退避三舍。

  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他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平凡人,有時執拗,有時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