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舊愛,失去的人永不複返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0      字數:3591
  這是他選擇的結果,以至於有了接下來的舉步維艱。

  後來認識徐秋,她身體不好,性情中有著殘缺的壞情緒,被父母寵愛,難免會很驕縱,但身為醫者卻是善良的。

  有病患出事,因為他的疾言厲色,徐秋無奈出手相幫,後來被病患起訴,險些被退學,病發好幾次,他是心存內疚的。

  等待學校通知,時間成了催命符,她在焦躁和不安中會一個人爬在矮矮的樹幹上,晃著腿,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有著倔強的光。

  “在看什麽?”他問。

  她對站在樹下的他強顏歡笑:“今年夏天很難熬。”

  徐秋有著依依的影子,若幹年前,依依對他說:“大哥,今天夏天太難熬,我快被數不清的題海給淹沒了。”

  徐秋又一次發病,她的臉上有著羞澀的光:“顧城,我喜歡你,能不能給我愛一次的機會?”

  那個夏天充滿了迷茫和幻覺,徐家和顧家日漸親近,彼此照顧,雖然沒說,但在徐家眼裏,顧城早已是徐家的女婿。

  顧父和顧母也很滿意徐秋,隻說兒子喜歡就好,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麵在發展。

  依依生日那天,給他打了一通電話。

  依依說:“大哥,你真的不明白嗎?我喜歡你。”

  依依說:“我沒醉,如果你肯回頭看我一眼,你會發現,從小到大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他在美國,聽著她委屈的哭聲,眼睛有些紅,怎麽告訴她,彼時他身邊已有了女朋友。

  05年春節,他回國陪阿笙一起過年,依依在天台上晾床單,他看著床單中影影綽綽的她,仿佛是一場幻覺。

  覺得是幻覺的那個人也有她,她伸手摸他的臉,確認是他,微笑的時候像個孩子,床單在周圍輕輕擺動著,有淚水滑出她的眼眶,她說:“大哥,你能回來,我真的很高興。”

  年後回國,依依送他離開,他需要坐車去臨市乘坐飛機,他說:“依依,對不起。”

  她有些倉惶,嘴角掛著勉強的微笑,搖頭道:“大哥,你別對我說對不起。”她開始避開他的眼睛,絞著自己的手指:“喜歡你,是我一個人的事,你沒有對不起我。”

  大巴啟動,她跟著大巴走,隔著車窗跟他揮手,他擺手讓她回去,她終於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大巴離開了。

  他在車裏忽然覺得很難過。

  05年7月下旬,顧城在舊金山做了一個夢,夢境是關於依依的。沉沉的夢,不願醒,早晨起床,手機裏有一通未接電話。

  陌生號碼,國內來電,回撥過去,竟是束河當地一家小醫院。

  依依急性闌尾炎住院,給顧城打電話的時候,剛剛做完手術,不敢告訴家裏人,孤零零呆在醫院裏,忽然很想念顧城,電話撥通的那一刻忽然很懊惱,響了兩聲就掛斷了。

  他在美國,有了交往的女朋友,她是不敢打擾他的。

  顧城抵達束河那天,束河下著濛濛細雨,葉子淡青素雅,路兩邊種滿了枝幹飽滿的樹。很奇怪,明明下著雨,但天卻很藍,漂亮的像天堂。

  距離醫院有段距離,路況不太好走,顧城下了車,等他到醫院的時候,頭發是濕的,水珠從他發梢處一滴滴的砸落。

  詢問之下,找到了依依,她蜷縮在床上,很安靜,也很孤單,就像小時候,生了病也不說難受,就那麽乖乖的躺著,不願給別人造成任何困擾。

  他彎下腰握住她的手,她睜開眸子,幹淨的眸,毫不設防,迷蒙的光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眼眸最深處。

  她以為她在做夢,當得知不是夢時,卻有眼淚緩緩溢出眼眶。眼淚背後隱藏了什麽,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對他單獨解釋過。

  “大哥,我想出院。”她不喜歡醫院的味道,他帶她回到了之前入住的客棧,很居家,有著小小的院落,裏麵種了很多花。

  有一隻胖胖的小狗崽遠遠看到他們進來,親熱的跑過來圍著顧城的雙腿直打轉。

  她在他懷裏虛弱的笑,輕聲喚它:“雪球,別鬧。”

  顧城一直都是知道的,依依人緣很好,老板見依依回來,連忙上前詢問身體怎麽樣?鬆口氣之餘,又看向顧城,嘴角有著溫和的笑容,“男朋友?”

  罕見的默契,兩人竟都沒有開口解釋。

  顧城住在了依依隔壁,時光仿佛倒退了好幾年,每天看到老板娘打掃庭院,住客打嗬欠下樓用早餐,心是平靜的。

  05年,顧城在束河還有麗江、西雙版納停留了一個多月,放下工作,關閉手機,成人以後有了第一次任性。

  後來他才發現,那是真正屬於他和依依的幸福時光,短暫卻深刻。

  工藝市場,人潮洶湧,她被擠散了,他頂著滿頭大汗急匆匆找她,人群裏,她也有些急,東張西望,見到他,竟失了矜持,緊緊的抱住他,他在短短的僵硬之後,用力的抱著她,他聲音很輕,近似無奈呢喃:“我以為,我把你弄丟了。”

  她說:“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回頭看看,我其實一直都在原地等你。”

  擁抱,似乎已經凝刻成了天長地久。

  工藝品攤位前,遇到一位地道的古城人,他懂東巴文,她見有人把名字刻在小小的木牌上,就拉著顧城停了下來。

  攤主問她:“想刻什麽?”

  她想了想,對攤主說,兩隻木牌,一隻刻上“青梅”,一隻刻上“竹馬”,她那麽隱晦,連名字也不敢刻不上去,她把“青梅”交給他,滿足微笑:“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她帶他去吃當地著名的洋芋雞,熟練的左拐右拐,他跟在她身後,想的卻是,她一個人當初是怎麽摸索到了這裏?於是鍋裏的洋芋和雞塊燉得聲息清脆,他的心也開始暮靄沉沉。

  附近坐著幾位當地人,又唱又笑,無憂安樂,他忽然明白她為什麽要來這裏了。

  不知何時起,她早已因為他變成了一個不開心的人。

  夜晚古城,終於開始洗盡鉛華,紅綠光影在水波中流動著,五彩顏色為古城增添了說不出道不明的曖昧和妖豔,時間似乎過得異常緩慢。

  一隻蓮花許願燈被她輕輕放在水波中,紅燭閃耀,她半跪在那裏,雙手合十,默默的許著願。

  拉她起來,回去時問她:“許了什麽願?”

  “說出來就不靈了。”她垂眸輕輕的笑。

  許多年後,有人問顧城:“你最快樂的時光發生在什麽地方?”

  是麗江,是束河,每天晚飯後和她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都會讓他覺得無比溫暖和快樂。

  愛情是他們之間的禁忌詞,離開麗江那天,仍然是她在送他,她說:“我還要在這裏多停留幾天。”

  後來依依在日記本裏這麽寫道:“每次看到你離開,我都會覺得很難受,那樣的痛,是萬萬舍不得你去承受的。”

  她那麽堅強,看似無謂,但送他離開那天,她突然調皮的捂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看到她的淚水。

  “依依。”他隻能叫她的名字。

  看不到她的麵容,但她的聲音卻有些哽咽:“大哥,你一定要幸福。”

  不敢攔,不敢再露骨表白,怕他會為難,怕家人會給他負擔。

  回到美國不久,他跟徐秋提分手,她沒有哭泣,開口問他:“我能知道原因嗎?”

  “抱歉,我愛的是別人。”

  原以為有些話會很難說,沒想到說出口竟是那麽輕而易舉。

  “好,我知道了。”她很幹脆的掛斷了電話,卻在掛斷電話半個小時後,用刀片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那次自殺事件,顧家人並不知道,但徐家父母知道,他們訓斥顧城,撕打著他:“如果我女兒有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他麻木的站在手術室外,徐秋搶救回來,不吃不喝,不接受輸液,顧城問她:“你想讓我怎麽做,嗯?”

  徐秋開始哭,她說她不能沒有他。顧城在徐秋平靜自殺的那一刻,察覺到她對生死的漠然和可怕。

  分手的事情自此不提,他有時候翻出依依的電話號碼,會覺得號碼恍惚不清,卻是再也沒有打通過。

  他開始在黑夜裏喘息著驚醒,夢境黑暗,無力救贖。

  顧城再次回國,已經是06年9月下旬了,有同學年紀輕輕就患癌症去世,電話打來的時候,他預感到了世事無常,關係交好,無論如何都應該回國的。

  沒有跟任何人聯係,包括阿笙,吊祭那天,他站在人群裏,看著深秋落葉,從來不知道這座城竟然可以這麽荒涼。

  沒想到會在吊祭人群中看到她,穿著黑裙子,手裏拿著一朵白菊花,跟家屬說著話,恍如隔世。

  她在抬眸間看到了他,微愣,但很快就朝他走了過來。

  一年不見,她瘦了很多,一雙眸子應該之前哭過,有些腫。

  她笑著問:“什麽時候回來了?”

  他說:“昨天晚上。”

  似是怕他誤會,她解釋道:“他是我同學哥哥,我在家,應該來的。”

  這時有人喚他過去,他說:“有機會再聊。”

  “好。”她很溫順。

  他一步步往前走,如果她當時不叫他就好了,但她沒能管住自己,他也沒能抵抗住那聲輕輕的“大哥”。

  那聲“大哥”喚出口的瞬間,他聽到了心髒結冰的聲音,就連步伐也猶如千斤重。

  那天晚上,她喝醉找他,似是無言壯膽,明明瑟瑟發抖,卻纏著他,對他的唇又咬又啃。

  她哭:“大哥,我沒出息,我沒救了。”

  坦誠相見,她攀著他肩膀,眼神中一片水汽,他撫摸她的發,啞著聲音道:“你叫我一聲阿城……”

  她聲音模糊,在疼痛中輕輕的叫著:“阿城,阿城……”

  回國是真的要攤牌了,離開前,她陪他一起去墓園看望爺爺奶奶,相纏的手,不肯輕易鬆開。

  冰冷的墓碑讓她眼眶濕潤,她說:“爺爺奶奶生前待我很好,等百年之後,我葬在他們旁邊,好好幫你孝順他們。”

  不知怎麽地,他忽然有些不安。

  她一向聽話,唯一一次撒嬌就是在墓園那天,回去的時候,她扯著他衣袖,賴在那裏不肯走。

  他回頭看她,她笑著說:“你還沒有背過我呢!”

  他竟覺得有些心酸,蹲下身體,察覺她柔軟的身體伏在了他的背上,長發拂過他的臉,她幫忙把頭發撩開,輕聲問他:“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