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鬱華頓時笑了：“……是啊。”

  “我當然是在慣他。”

  柯緣不作聲，繼續看向另外幾處褶皺。

  兩人眼神互相交錯，各自看向對麵。

  宋鬱華任由他動作，收了笑，緩聲道：“既然已經信了他是從二十年後穿過來的孩子……”

  “那你應該明白，二十年後的我不是一個好媽媽。”

  她確信地點點頭：“至少對於他來說不是個稱職的媽媽。”

  柯緣眼神當即一頓。

  “是吧，這一點你能感覺到，我也能感覺到，但他從來沒有跟你抱怨過什麽，也沒有朝我發過任何積壓了十幾年的想要埋怨我的小脾氣。”

  宋鬱華麵色平靜，眼眶微微泛紅，不過兩秒又恢複原狀。

  “來到這之後，他先擔心你沒命，後擔心我們感情破裂，為了能保住這條小命稱得上精疲力盡。但他其實明白，我跟你也明白，這些動作根本不會影響大方向上他的出生，他潛意識裏最想要的還是讓你平平安安活到二十年後，想有一個美滿的家，想要他所經曆的這點缺憾一點一點圓滿起來。”

  “可哪怕再想，他自始至終都沒敢真正表達出來。”

  “仔細回想一遍，他其實從來沒真正替自己要過什麽，現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來，也不過就是這幾個簡單的要求，我怎麽可能不滿足他。”

  宋鬱華微微仰頭，認真地看著眼前同樣麵色嚴峻的少年。

  聲色帶著不自知的顫意：“柯緣，昨天晚上我不是在說笑，我想要這個小傻子，我想要這個小傻子快樂，我始終認為他這一趟過來就是為了提醒我們，提醒我們別忘記愛他。”

  “他明明一句話都沒說，但每一個開心的眼神每一個笑給我看的表情都在向我求救，他想要做幸福快樂的宋柯樂。”

  “這明明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對嗎，為什麽對於他來說這麽困難，因為他沒辦法自救，他隻能寄希望於我和你。”

  柯緣已經轉過目光，靜靜看著眼前強忍平靜的女孩，放在肩上的手向上一抬，摸了摸她的腦袋：“………我明白。”

  “所以我會努力朝著這傻小子希望的未來走，你也努力不做讓他難過的媽媽。”

  “小蝴蝶是帶著希望和任務飛過來的，他已經成功扇動了翅膀，隻要我們努力，他就已經自救成功了。”

  宋鬱華不作聲，順勢看向天邊那道隱形的時空裂縫，在規則不敢明目張膽搞破壞的情況下，時空自主進行修正，正以緩慢的速度一點點愈合。

  他9叔，我突然想謝謝麻團。

  【999】：？您糊塗啦？

  宋鬱華搖頭：那倒不是。

  是謝謝麻團讓這孩子來到了二十年前。

  好像……沒有比讓這孩子來到二十年前，上躥下跳地嘚嘚瑟瑟一回，精疲力盡但心甘情願地鬧騰一回更合適的紓解方法。

  也沒有比讓小光頭親手改變曆史，親手改造一個理想中的爸媽更讓他驕傲自得的大事了。

  【999】忙，但不妨礙它順勢感謝麻團：謝謝嗷！

  規則：…………

  …………

  柯緣叫來的私人醫生過來的時候小光頭還睡著，鹽水掛完了一瓶，小小係統的藥徹底見效，手上的針頭一拔，宋柯樂立刻睡得四仰八叉。

  醫生姓胡，老胡跟了柯家十幾年，頭一回跑醫院給個陌生孩子看病。

  陌生孩子就算了，還壓根沒病。

  說是發燒，可絲毫沒見熱度，小光頭睡得昏天黑地，不知道做了什麽夢，蹬腿的架勢都比一般人足。

  就這，就這能有什麽病？

  但柯家這位少爺不答應，強行要求他給做了個檢查，從兩條胳膊兩條腿到心肺呼吸，愣是把這睡迷糊的小光頭檢查出了一個完整的報告。

  這少爺看這孩子的眼神還哪兒哪兒都透著一股看兒子的勁兒，看架勢還是從公司裏跑出來的，把老胡都給看樂了。

  宋柯樂這一覺睡得沉，宋鬱華擔心的朝陌生人呲牙咧嘴的現象根本沒機會出現。

  小光頭不光被翻來覆去檢查沒啥知覺，被一路背回了家也沒知覺。

  一直睡到半夜，猛地驚醒，想到什麽直接從床上蹦躂起來，“噔噔噔”一路飛奔出去，直奔到對麵房間門口。

  剛想拍門，看了眼黑漆漆的天色，又趕緊收回了手。

  摸了摸溫溫熱熱的額頭，思緒一點一點回轉，摸著摸著就嘻嘻嘻地笑了出來。

  宋女士答應了！！！

  真好。

  答應就好。

  宋柯樂從額頭摸到腦門，轉頭沒心沒肺地回房。

  睡了一整天，他當然是睡不著了。

  宋女士給他準備的房間不小，有一個大大的落地窗台，跟他以後的房間布置其實差不多，簡單大方又明亮。

  就像現在，月光可以輕易照進來，落在他圓圓的大腦門上，閃閃發亮。

  宋柯樂晃著腦袋，看著窗外的黑漆漆的一團。

  這麽晚了，連街燈都關了。

  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但是宋柯樂就想多看兩眼。

  多奇妙的經曆啊，他來到了二十年前，每一天都過得比前十六年開心。

  開心到差不多忘了要回去。

  想到正開心的時候，宋柯樂搖晃的腦袋突然一頓，原本笑眯眯的一張臉頓時僵住。

  ……

  黑漆漆的夜裏，一道細微的亮光突然一閃而過，如同破開兩個時空的一道裂縫，閃得他不由得晃了晃眼。

  再睜眼，光亮融在夜空裏，一陣又一陣的餘光在他眼前跳躍。

  幾秒後，徹底消失不見。

  宋柯樂若有所思，眼神在強光注視下有點濕潤。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窗外的街燈重新亮起，替掃街的爺爺奶奶們照亮一條大路時，小光頭順勢滑到被子裏。

  老屋子裏哪怕夏天也涼颼颼的，一條充滿宋女士愛意的軟被蓋著正好。

  宋柯樂縮成一團，蒙著被子眨眼睛。

  心裏一片平靜。

  第二天又是一條圍著宋鬱華上躥下跳的好漢！

  略過了一連兩天的小考，一連兩天目送宋女士在東街各大街道確認最後的流程。

  老街裏來回走的人都比平時多了不少，各處商販充滿力量的叫賣聊天聲哪怕小光頭躲在房間裏也聽得清清楚楚。

  眼看著整座老街透出一股破開迷霧的磅礴年輕之氣

  宋柯樂期盼了十六年的周六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