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有驚無險
作者:白禾雀      更新:2020-03-01 19:20      字數: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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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靖真的不太習慣這種背景審查似的對話。

  又不是長輩跟小輩談心,好端端的你說起這個幹嘛?明知道我是贅婿還非要提起這事,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麽?

  中年人嗬嗬笑道:“年輕人心氣高,有些話不願說出口,倒也沒什麽。據我所知夏侍郎對你的確不錯,可你要知道,這不是看在你的份上,他看重的是自家的女兒和夏家的傳承。

  夏家獨女有了身孕,若最後生下的是個男娃還好,若是個女娃,你的苦日子就該來了。就算你還年輕,將來還有很多機會,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個工具罷了。

  再說句逆耳之言,夏侍郎是為了整個夏家,他女兒的夫君是誰並不重要,你隻是恰好出現在了那裏而已。

  就算你生了個兒子,又怎麽樣呢?將來繼承家主的是他,你雖是他的生父,卻會被夏家處處掣肘,以各種手段牽製,生怕你謀奪夏氏的家業。勿要說父子之情定然會日漸冷淡,甚至……”

  他特意頓了頓,冷笑道:“那姓秦的女子是半個夏家人也就算了,假如你與夏、秦之外的任何女人有了孩子,若是男孩,說不準生一個便會夭折一個,你信也不信?”

  中年人的話說得十分直白也很是誅心。蕭靖本是個很淡然的人,但在聽到這番話之後心海中也泛起了漣漪。

  他不是沒想過大家族的種種算計,但還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麵前這麽徹底地剖白一些他以前沒想到或者不願去想的事。

  關鍵是對方的話入情入理,似乎沒什麽不對的。

  比如,照常理來說所有的大家長都希望家裏人丁興旺,多開枝散葉總是好的,就算是庶出的兒子、閨女還能拿來和地位稍低的人聯姻呢,家裏兒女滿堂的不好麽?

  可是,夏家不一樣。

  繼承權是很最敏感的事。他和雪兒的子女當然是夏家人,而夏鴻瀚乃至夏老太爺都不會允許他與別的女人的孩子,也就是和夏家沒有半點關係的人成為這個家族的一份子,以免他日禍起蕭牆,生出兄弟鬩牆的事來。

  雖然蕭靖的伴侶隻有夏晗雪和秦子芊,雖然和雪兒深深相愛的他對別人把自己當成繁衍工具的事並不在意,雖然中年人說的隻是最壞的可能,但這樣的揣測還是會讓他的身上生出幾分寒意。

  中年人似乎很滿意蕭靖的反應。他稍稍抬高了聲調,淡淡地道:“夏家的確家大業大,但和你這女婿沒什麽關係。就算你能自由出入甚至動用家裏的力量,但你終究是個外人,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你若是個拜在世外高人門下的孤兒,就應該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真正可以依靠的,隻有自己!就算是父母兄弟,就算是骨肉至親,難道就可以全心全意地信任麽?”

  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待有些閃爍的目光完全平複,方才續道:“可歎你這樣的少年英才,終究還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表麵上是光鮮得很,可骨子裏仍如漂萍,不過是隨波逐流罷了。”

  蕭靖思索片刻,恭敬地作揖道:“謹受教。”

  中年人意興索然地揮了揮手:“你不用擺出一副謙恭受教的樣子來。我不過隨便說說,你聽得進去也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也罷,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旁人說上再多也是無用。”

  蕭靖又施一禮,微笑道:“不管貴人所言是否危言聳聽,小子聆聽教誨後確實增長了些見識,向您道謝也是應當的。嘿,蕭某本就浪蕩慣了,就算與家中有些如您所說的隔膜,最多也不過是做個富家翁逍遙度日而已。不怕您笑話,被人當豬養著也是在下的誌向之一,這也算得其所哉。

  就算您說得在理,我又能爭些什麽呢?難道還能爭個家主不成?嶽丈與老太公都是一代人傑,蕭某不過是個毛都沒長全的後輩,又拿什麽去爭?”

  中年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緊不慢地道:“若你有心,事情也不是不可為。天下何其廣大,能翻雲覆雨的並不止夏家。如果有人幫你,興許你就不再是個贅婿了,而是個能活出樣子的真正的男人。

  好了,我有些累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吧。老宋,你送客人回去,記得好生照應著切莫出了岔子,明白嗎?”

  老人躬身應命,又緩步走向了蕭靖。

  “多謝貴人相救,他日蕭某若有機會,定將有所還報。”蕭靖對著中年人再施一禮,又麵露難色道:“隻是,出去的時候……能不能不要再打了?”

  老人聞言似笑非笑地掏出一塊黑布來。

  蕭靖這才鬆了口氣,順從地讓老人將黑布蒙在臉上,隨著對方走出了房間。

  走到外麵,他就被推到上了一輛車上。破車晃悠著走了很久,又似乎是在什麽地方繞圈;很久之後,車才停了下來,有人解開了罩著他雙眼的布。

  蕭靖定睛一看,果然來到了刑部大牢外。再看天色,東方已泛起了魚肚白,想來是自己和那位貴人聊了很久,以至於完全忘記了時間。

  來人把他送進牢房便離開了。

  蕭靖深吸了口氣,整個人無力地倒在了稻草堆上。

  總算有驚無險!

  最讓他擦把冷汗的是,和他對話的竟然是當今天子!

  其實,夏鴻瀚是個被政治耽誤的畫家。藝術家皇帝宋徽宗、木匠皇帝明熹宗……夏鴻瀚和他們一樣,在自己的工作之外別有所長,一手丹青頗有名家風範,人像畫得更是傳神。

  若不是肩負著夏家的興衰,他興許就是當代繪畫大家了。

  夏鴻瀚曾把蕭靖叫到書房,給他看了一幅人像,還讓他牢牢記住,之後便把畫燒掉了。

  畫上的人便是陳伯銳。臣子私下給帝王畫像終究是犯忌諱的,此事也隻能偷偷做一做。

  當時,蕭靖是心不在焉的。立誌想當鹹魚的他不認為自己將來會有麵君的機會,所以看了也沒往心裏去。

  因此,直到那位貴人問起夏家時,他才確認了這個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