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絕路
作者:白禾雀      更新:2020-03-01 19:19      字數:2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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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老爺先是一呆,隨即臉色蒼白地動了動嘴唇,但直到最後也沒有說話。

  蕭靖嗬嗬一笑道:“若事情沒出也就算了,眼下袁家的事已上達天聽,你難道還想全身而退?”

  他滿是同情地望著對方,一字一句地道:“你主事多年,必然人情練達,有些話還用我說嗎?誌得意滿的時候,曹州上下把你當一號人物供著,可落魄的時候……他們把你當什麽,可曾給你留過半點情麵?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

  脊背發涼的袁老爺終於踉蹌著跌坐在了地上。

  是啊,袁家這些年做過什麽,他的心裏跟明鏡似的。

  無論是欺壓良善還是殺人放火,哪一樣不涉及與官府的勾結?若沒有官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在暗地裏推波助瀾,他的那些勾當根本就寸步難行,他作為掌控一切的話事者也會為種種罪行死上百八十次。

  當初袁家春風得意的時候,兩邊是穩定的利益共同體,這共生關係才得以維係下去。如今袁家落難了,那些人還會將自己困在這搖搖欲墜的空中樓閣上麽?

  絕對不會的。

  此次入京,袁老爺十有八九要獲罪。如今的輿情就像一鍋煮沸的水,哪怕他是無辜的,朝中的一些人恐怕都會讓他當背鍋俠,更何況他本就做下了無數喪盡天良的惡事?

  一旦罪名定下,接著便是徹查。官府有的是手段讓人開口,到時所有曾和袁家沆瀣一氣的人都免不了被供出來,曹州的官場上一定會有場腥風血雨,甚至京裏也可能有人被牽連。

  如此一來,曹州上上下下的官吏就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這些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危機來臨前設法自保。

  如果袁老爺活著,他們可能連命都保不住;如果袁老爺“畏罪自盡”了……那麽,有的人最多也就是嚴重失察之罪,大不了官不做了回家當個富家翁,總不會有性命之憂。

  兩相權衡下,答案已顯而易見了。

  袁老爺長出了幾口氣,忽然慘笑道:“你勿要唬人了,事情哪會到了這一步?我是見過風浪的人,花言巧語可沒有用處。對了……”

  他惡狠狠地瞪著蕭靖,麵目猛然猙獰起來:“倒是你要小心了。你可知道,在大瑞偽造契約乃是重罪!過幾天到了京城,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到時無論袁家如何,我都要告發你,你就等著瞧吧!”

  蕭靖無奈地搖了搖頭,哂笑道:“告發我?你打算如何告發?請問你為什麽一定要回收這些東西,人家的地契和你有什麽關係,這事能解釋麽?

  好,就算你想魚死網破,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了,那麽我偽造的東西呢?你倒是拿出來看看啊!空口無憑就血口噴人,審案的人隻會覺得你在胡亂攀咬,這樣的情況當官的見得多了,也不多你一個。

  蕭靖頓了頓,方才一笑道:“你是拿不出證物的,我說得沒錯吧?”

  看上去已有些瘋癲的袁老爺猶如受到了重擊,一瞬間就變回了失魂落魄的模樣。

  蕭靖說得沒錯,他手裏的假貨早就不在了。

  任何人拿到對自身不利的證據,第一反應是什麽?

  當然是銷毀!

  隻有讓它徹底消失,才能真正消滅一切的隱患,讓整件事徹底翻篇。

  其實,袁老爺留了心眼。他在蕭靖走後還觀望了一個月,見事情沒什麽後續了,便以為夏家選擇“打掉牙齒和血吞”,之後才放心燒毀了那些東西。

  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麽有耐心,安靜地等候了兩個月才祭出殺招!

  當初,蕭靖知道秦子芊是去查訪的,所以出門時就帶上了夏家幾個擅長偽造書契的門客,沒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通過耐心地處理和做舊,一張張幾乎可以亂真的地契在一夜之間被複製出來,隻有知情人才能看出它上麵極不顯眼的小小記號,如此一來也難怪身經百戰的袁老爺被騙過去了。

  蕭靖淡淡地道:“你錯就錯在驕橫慣了,根本就不把別人放在眼裏。不錯,苦主已被袁家收拾得差不多了,可總會有人逃出曹州的地界,以夏家的能耐想找到人並不難。

  雖然這些人大都懦弱怕事,可若有人在背後許以重利,他們自然會願意為那血海深仇拚上一把。時至今日,你還有什麽可說的麽?於公於私,你都輸得一敗塗地啊。

  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日真不是來取笑你的,我隻是不想讓你死得不明不白,到死都不服氣,僅此而已。要不然,我又何苦丟下家中嬌妻,跑來見你一個將死之人?

  這事都塵埃落定了,你也別白費心思想著怎麽誣告我了,還是該吃吃、該喝喝吧。好了,我走了。”

  說罷,他隨意揮了揮手,轉身向木門走去。

  袁老爺突然回過神來,暴起吼道:“豎子,今日我便和你同歸於盡!”

  話音剛落,他便撲向了蕭靖。

  眼看著那雙手離目標隻有一尺遠了,他忽然腳下拌蒜,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袁老爺的身前傳來了木門關閉的聲音。緊接著,蕭靖在門外用不高不低足夠他聽到的音量感慨道:“以後要記得……哎,罷了,反正這話說給你也沒用了……”

  很快,就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

  黑暗中的袁老爺被無邊的恐懼包圍了。

  無論他多麽不願承認,事實已擺在眼前:蕭靖的說法合情合理,曹州那些曾對他俯首帖耳的人已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躲進了小房間的角落裏,或許這能給他一些安全感。

  袁老爺不知道欲言又止的蕭靖想說的到底是什麽。但他知道,自己輸給了一份報紙。

  他不過是個鄉間的豪紳,哪裏會關注報紙什麽的?最開始有人在曹州賣報的時候,他像很多人一樣是嗤之以鼻的,沒想到最後就是這薄薄的幾張紙片要了他的命。

  就在這時,木門又一次被推開了。兩個男人笑吟吟地進了房間,其中一個的手裏拿著根足夠掛到房梁上的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