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試探
作者:白禾雀      更新:2020-07-05 14:52      字數:2209
  雖然夏鴻瀚把這個故事講得有些含混,其中一些地方明顯語焉不詳甚至不盡不實,但蕭靖還是通過他的講述窺斑見豹地了解了當年的那段秘辛。

  如果不是那場宮變,夏鴻瀚如今就是國舅了。勢力龐大的夏家本來就為帝王所忌憚,而如今的帝王陳伯銳又是奪了他太子哥哥的皇位才君臨天下的。

  夏家之所以在過去二十年裏夾著尾巴低調做人,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如今,洗牌的時機終於到來了。

  帝王的更迭近在眼前,連夏鴻瀚這種平時在家裏隻會繃著一張臉的人都會忍不住偶爾當著家人的麵露出興奮的模樣,就更別說水麵和水下的各路勢力了。

  隻是,嶽丈大人始終沒有告訴蕭靖夏家把寶壓在了哪位——或者說哪幾位皇子的身上。

  雖然之前夏鴻瀚提過要鏡報幫忙為自家看好的皇子鋪路造勢,但他直到現在也沒開這個口,不知是另有打算還是不想過早把家裏的核心機密告訴自己的姑爺。

  不說也好,別人正好落得清閑,蕭靖還能繼續保持鏡報中立的立場。

  於是,操勞得頭上生出了白發的夏鴻瀚整天忙裏忙外到處跑,蕭靖卻悠閑的和夏晗雪、秦子芊過著美滋滋的小日子,甚至連去報社的次數都少了,完全擺出了一副不問世事的架勢。

  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幾天後,宮裏忽然來了一位傳旨的公公,指名點姓要蕭靖進宮麵聖。

  什麽情況?

  蕭靖有些懵——自己雖然前些日子剛剛升了官、掛了個從六品的閑職,但這樣的小官在京城這地界隨手扔塊石頭都能砸到一個,皇帝在這節骨眼上叫自己過去幹嘛?

  雖然事情有些蹊蹺,但別無選擇的他隻能跟著來人進了宮。

  見麵的地方是一處偏殿。

  陳伯銳靠著軟墊倚在禦榻上,身邊侍立的人是萬年不變的宋遷。

  “微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靖一直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不過他許久後才聽到了期待中的回應:

  “平身吧。賜座。

  雖然不能抬頭,但僅僅聽一聽這虛弱無力的聲音,蕭靖就能想象出陳伯銳那麵如金紙的臉龐是什麽模樣。

  有小黃門搬來了椅子,蕭靖謝過後便坐下了。很快就又有人開腔了,不過這次說話的卻是宋遷,不是陳伯銳。

  “陛下有旨意給你,這上麵寫了要你做的事,你拿去看看便知。宋遷捧著手中的絹帛,肅然道:“此事重要,你一定要用心辦差,知道嗎?

  說著,小黃門從他手中接過絹帛送到了蕭靖的麵前。

  對於這位皇帝到底給了什麽差事,蕭靖也很好奇;拿到絹帛後,他仔細閱讀著上麵的文字,努力想從中找到答案。

  一盞茶的工夫後,蕭靖將絹帛舉過了頭頂。他的神色如常,口中道:“微臣萬分惶恐……請恕臣難以從命。

  “好你個蕭靖啊,你想抗旨嗎?

  滿麵怒容的宋遷走上前來,嗬斥道:“這是陛下的旨意,你身為臣子居然推三阻四,你心裏可還有聖上?可還有朝廷?

  蕭靖麵不改色,對著陳伯銳所在的方向坦然道:“陛下,微臣雖出身貧寒,卻數次為大瑞出生入死,這一片忠心可昭日月。今日微臣實在不能接旨,還請陛下恕罪。

  宋遷冷笑道:“咱家從未見過你這般厚顏無恥的人,連抗旨都能抗得這麽理直氣壯……陛下,蕭靖實在大膽,請陛下治罪!

  另一邊,榻上的陳伯銳稍稍坐直了身子。他尖利的目光正在不停地打量蕭靖,似是想看看對方的話到底有幾分真誠。

  “你平日的作為朕都看在了眼裏。因為氣息不足,陳伯銳說話的聲音很低:“你抗旨不遵的事朕可以不追究,但你要說清楚,你因何緣由不能接旨?

  雖然他的生命將在不久之後走到盡頭,雖然他虛弱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但蕭靖在氣勢上反而受到了比上次見麵時更大的威壓。

  若不是他經曆過屍山血海,此時的陳伯銳那肅殺的氣場就能讓他雙股戰戰。

  帝王即將離世的時候都要處理好身後事。就算陳伯銳當了一輩子的“仁君,照常理來說此時也應該是他做事最不擇手段、最不計後果的時候!

  雖然蕭靖不認為自己有性命之憂,但應對不當一定會造成嚴重的後果!

  “回陛下,微臣的緣由其實很容易說清楚。蕭靖麵露憂色,懇切地道:“嶽丈大人經常教導微臣:自家要做好自家的事,不要輕易插手別人的家事。陛下的旨意微臣自當奉行,莫說一個小小的鏡報了,便是要臣將陛下的意思發文傳遍宇內,微臣也一定盡心竭力,不負所托。

  隻是,如果您要刊載的是家事……那麽請恕微臣直言,報紙並不是一個適合做這些事情的地方。陛下大可以邸報傳示天下,鏡報不過是一家小小的報社,實在擔不起這萬鈞重擔,還請陛下明察。

  “哦?你當真是這樣想的?

  陳伯銳深沉的臉上稍稍有了些笑意,繃緊的身體也放鬆了一些。

  “微臣不敢欺瞞皇上,的確如此。蕭靖有些慚愧地道:“微臣有這一官半職,還是托了嶽丈的福……若非如此,臣這種閑散慣了的人寧願一輩子白身、靠寫字賣報為生,也不會踏入朝堂半步。

  “又在胡言亂語了。宋遷沉聲道:“官職是朝廷的恩典,既然被授了官就要想著報答皇恩、報效朝廷,哪有在麵君之時還說自己寧願白身的?這大瑞的官袍還配不上你不成?

  “好了。靠臥著的陳伯銳輕咳一聲,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如此朕就不為難你了。且下去吧。

  蕭靖行了禮後緩步後退,到了門前剛轉身要離開,陳伯銳勉強提高的聲音忽然又從他的身後飄了過來:

  “朕記住了你今日的話。那聲音聽著有些難以支撐,但他還是努力著繼續發出聲音:“你自己也要記得才好。“

  蕭靖回身再次行禮,鄭重其事地應了。

  走出偏殿時恰好吹來了一陣冷風,他這才感覺到自己後背的衣襟已被汗水浸濕了。

  這番看似風平浪靜的試探,實則險之又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