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寧麵頰微微泛上幾絲潮紅，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是想起了殷離才過來的。

  眨了眨杏眸，穆婉寧笑著道：“今日一早便不見了明風的蹤影，我便猜到許是殿下回來了，這才過來瞧瞧。”

  “原來是明風露了我的蹤跡。”殷離眸底藏著淡淡的笑意，順著穆婉寧的話戲謔道，“那我可要好好謝明風。”

  這一句謝，說的穆婉寧麵頰上的紅暈更明顯了幾分。

  殷離低低一笑，不再與穆婉寧站著說話，將她請入房內，又喚了巧瑩和明風進來，命她們去取了金絲暖爐來。

  這幾日殷離不在府中，這院子卻是有些清冷蕭瑟，如今冬日寒涼，殷離隻怕穆婉寧的身子受不住。

  巧瑩偷眼瞧了瞧自家小姐的臉色，雖說穆婉寧麵上並未顯出什麽明顯的喜色來，但巧瑩每日貼身伺候，早就對穆婉寧的一舉一動熟悉到了骨子裏，還是敏感地察覺到自家小姐如今顯然比這幾日放鬆了許多。

  她心中暗暗鬆下一口氣，回來的時候，不僅帶了暖爐過來，還捧著一疊精致的糕點。

  巧瑩不動聲色地糕點放在了穆婉寧觸手可及的位置，臨走之前又小心地覷了穆婉寧一眼。

  這點子小動作自然逃不過殷離的眼睛，他將目光從尚未走出房間的巧瑩身上收回來，突然開口道：“今日年關，阿寧陪我一起用過膳再走吧。”

  穆婉寧原本是衝動之下抱著一絲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希望來了殷府，如今人也見到了，懸在心頭的大石也落了地，她本是沒有在殷府久留的打算的，但殷離卻難得開了口留她，還用了年關這個理由，穆婉寧便有些不忍拒絕了。

  她有些猶豫地道：“可是，武安侯府那邊……”

  “小姐，不如奴婢先行回府。若是府中有人問起，奴婢就說小姐已經歇下了，想來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巧瑩本就擔憂穆婉寧，想讓她多用些膳食，眼看著殷公子開了口小姐便鬆動了，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巧瑩都這般說了，穆婉寧也沒了拒絕的理由。

  這幾日巧瑩的擔憂她也看在眼中，隻是無心理會，今日讓她安安心也好。

  如此，穆婉寧便先讓明風送巧瑩回了府，自己則暫且留在了殷府中。

  殷府的下人動作很是迅速，一道道珍饈美食上了桌，誘人的香氣在室內彌散，將穆婉寧腹中的饑餓感都勾了上來。

  她這些日子確實有些食不下咽，整個人都清瘦了一圈，這會兒放鬆下來，又被食物的香氣一勾，便有些按捺不住，若不是殷離還在這兒，她隻怕是要大快朵頤起來了。

  殷離連日奔馳，雖然也是勞累，但卻沒有什麽用膳的胃口，隻不緊不慢地吃著，不動聲色地引著穆婉寧多嚐些菜式。

  一頓遲來的晚膳下來，倒是賓主盡歡。

  待到下人們進屋將東西撤下去，穆婉寧用帕子印了印嘴角，這才有些羞澀的垂下頭，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自己方才的模樣似乎有些不雅。

  瞧著她隱隱有些別扭的模樣，殷離便將她的心思猜了個七成，心中暗自好笑。

  穆婉寧方才用膳雖快，但絕稱不上粗魯，反倒是在快速的動作時還能保持著刻入骨子裏的矜貴優雅，這份儀態，即便是自小被家中嚴格教導的京中貴女也少有人能做到，卻偏偏出現在穆婉寧這樣一個長在鄉野的姑娘身上。

  殷離微微眯了眯眸子，暗自將心中湧出的這點子疑惑壓下。

  時日還長，這些東西，他遲早會弄個清楚。

  “阿寧，”殷離淡淡喚了聲，見穆婉寧投來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年節後便是春闈，我也該好生準備了。過幾日，我便會搬入會館。”

  “離哥哥也要住在會館？”穆婉寧當真是有些詫異。

  這般的反應引得殷離笑睨了她一眼，“阿寧這是怎麽了？我身為此次春闈的貢生，自然是要入住貢院的。”

  經殷離這般一說，穆婉寧也反應過來，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每年的春闈，乃是天下學子都向往之的盛會，但每年總會有許多家境貧寒的貢生因著囊中羞澀，難以在京中停留，甚至耽誤春闈的也不在少數。因此，自前朝明帝時起，便由朝廷出麵開設了會館，在每年年關後至春闈結束前開放，專門給每年來京中趕考的考生考前暫住，一來解了貢生們的囊中羞澀，二來，也是給諸位貢生一個在考前切磋交流的機會。

  加之會館並非是尋常的院落，而是朝廷自弘文館中劃分出來的一處書院，隔壁便是名聞天下的弘文館，不時有大儒名流前來講學，若是有幸能旁聽一二，都可謂是畢生之幸，貢生們自然也無不樂意。

  久而久之，貢生之間便形成了默認俗成的傳統，春闈前都要住在會館，會館也因此得了個“貢院”的別名。

  殷離既然是要參加春闈的，年關之後自然也是要入住會館的。

  隻是穆婉寧平日裏與殷離相處時，少有見到他提起春闈的，加之殷離身上從無什麽書生意氣，盡是智珠在握的沉穩氣度，讓她下意識地便將她當做了前世那個手掌大權的重臣殷離。

  若不是殷離刻意提起，穆婉寧甚至都要忘了他如今還隻是一介白身。

  這般一想，穆婉寧倒是有些替殷離緊張了起來，抿了抿唇問道：“怎麽這麽早就要去了？可有什麽需要準備的？”

  殷離失笑搖頭：“這有什麽好準備的，又不是進去了便不許出來了。”

  見殷離神色從容，穆婉寧的緊張才消散了幾分，笑了出來，“說的也是。”

  會館雖說是隻提供給貢生居住，管理卻並不嚴格，並不限製貢生的進出，隻要不是太出格的舉動，朝廷都是不會幹涉的。

  思及此，穆婉寧想起一事，便問道：“離哥哥可曾約好了一起同住的人？”

  每年進京趕考的學生都不在少數，會館地方有限，偶爾也會有多人同住一屋的情況出現。因此，許多人在前往會館的時候，會提前約好關係親近的同窗一同前往，以防出現這種的情況的時候，還能有個熟悉的室友，不至於影響了自己。

  穆婉寧突然有些好奇，殷離是否也會有要好的同窗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