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公子早就有過交代，隻要是穆小姐來訪，無論何時，都不必通傳，放人進來就是了。他們隨在公子身邊多年，能夠得到公子如此信任的，唯有穆婉寧一人。

  穆婉寧的目光緩緩從麵前陌生又熟悉的府邸外掃過，眸底劃過一絲笑意與期待，口中卻是淡淡地道：“沒什麽，我隻是突然想過來瞧瞧，不必驚動旁人了。”

  她望向明風，淺笑著道：“明風公子，就有勞你帶我入府了。”

  明風微愕，穆婉寧這話的意思是……

  穆婉寧眉眼一彎，笑道：“這府牆著實是有些高啊，憑我自己可是進不去的。”

  聞言，明風的頭已經開始疼了起來。

  穆婉寧這話，分明是讓他用輕功將穆婉寧帶入府中。以他的功夫，帶人過去自然是不成問題的，但此刻公子就在府中，公子對穆小姐的重視，他們這些跟在身邊的人看得最清楚，這次這般焦急地從閔州趕回來，多半也是為了這位主兒，他哪裏敢碰穆小姐一根手指？

  穆婉寧將明風身子僵硬的模樣默默收入眼底，心中那一絲莫名的期待又多了幾分。

  不等明風想好該如何回絕，她便轉了話音，“所以，還要請明公子先行進去替我開個門。”

  明風正暗自焦急著，聽聞此言，詫異地抬起眸子看向穆婉寧，對上穆婉寧含著淺笑的眸子，心頭一突，當即明白過來，自己這般明顯的異常，隻怕是瞞不過這位主子的。

  他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既然穆婉寧多半已經猜出了主子回來的事，明風便放鬆了許多，拱手應了聲是，直接縱身而起，先行入了院子，為穆婉寧將殷府的後門打開。

  明風動作的這會兒功夫，穆婉寧已經在巧瑩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看著眼前的府門在她麵前緩緩打開，穆婉寧吸了口氣，抬手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才抬步邁入。

  一路繞過府中的後院，站在曾住過幾日的清幽院落外，穆婉寧腳下的步子緩緩放慢了下來，目光在一側的院落上掃過，胸腔中的鼓噪愈加劇烈，甚至有種近似於近鄉情怯的情愫在四肢百骸中湧動。

  穆婉寧闔了闔眸子，腳下步子一轉，並未進一直為她留著的清心院，反倒是往一側殷離平日裏住的院子而去。

  在穆婉寧身後的明風見到這一幕，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氣。

  穆小姐果然是猜出來了。

  如此也好，否則他夾在這兩位主子之間，可真是太難熬了。

  明風抬手，將想要跟上的巧瑩攔下，無聲地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跟上去。

  巧瑩先是疑惑地望著明風，順著明風的示意，看了眼自家小姐的神色。

  小姐她似乎……有些緊張？

  巧瑩將前後的事情聯想一番，當即腦中靈光一現，明白過來。

  她掩唇偷笑著，沒有再跟上前去，放輕了腳步隨明風一同退了出去，守在了院外。

  溫熱的手指觸上泛著寒意的房門，指尖的寒涼從指尖一路傳到心間，讓穆婉寧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穆婉寧手中使力，將麵前的房門緩緩推開。

  室內的一片漆黑映入眼簾，除了星星點點透過窗楞灑入的月光，隻餘下一室的淒清。

  屋內的擺設陳列，都是多日無人用過的模樣，昭示著這間屋子的主人這些日子似乎是並不在。

  穆婉寧一怔，隨即忍不住露出幾分失望的神色來。

  不在嗎？

  難道是她想多了？

  心中小心翼翼捧著的那點子期待陡然落了空，讓穆婉寧心中湧上一陣沒來由的難受和氣惱。

  這人竟當真不回來，虧自己這些日子還總時不時地想著他！

  一股惱怒湧上頭，穆婉寧一瞬間幾乎想要轉身就走，但腳下卻像是生了根一般，在原地靜靜站了會兒，她才歎了口氣，還是抬步入了屋內。

  “罷了，來都來了……”

  她小聲嘀咕著，也不知是在說服誰。

  然而，就在她踏入室內的下一刻，原本一片漆黑寂靜的室內陡然傳來一豆燭光。

  穆婉寧愕然抬首。

  一盞盞的燭火次第被點亮，星星點點的燭光映入穆婉寧錯愕的雙眸中，燦若星辰。

  不消片刻，原本有些淒清的房間內便被暈染上了一層昏黃的燭光，顯出幾分溫暖來。

  一陣清緩的腳步聲自穆婉寧身後傳來。

  她愕然回首，便見到那道熟悉的身形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

  為了能夠在年關之前趕回來，殷離已經整整兩日兩夜沒有合過眼，清冷的雙眸中泛起血絲，一身黑衣未曾換下，頗有些風塵仆仆的模樣，但依舊無損他的清貴。

  迎上穆婉寧愕然的目光，殷離淡淡勾唇一笑，“阿寧，新年快樂。”

  一句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穆婉寧的心湖，一瞬間將她方才的所有負麵心情一掃而空，笑彎了眉眼回道：“殿下，你也是，新年快樂。”

  此處沒有外人，她特地喚了一聲“殿下”，這個獨屬於兩人之間的稱謂，仿佛將彼此的距離又拉進了幾分。

  穆婉寧後退半步，含笑福身，行了個規規整整的萬福禮。

  幢幢燭光映照在穆婉寧身後，為她的周身鍍上一層柔光，襯得整個人愈發柔軟起來。

  燈下美人，彎眉淺笑，直甜到人的心坎裏。

  穆婉寧剛剛矮下半寸身子，便被人動作輕柔地扶住了。

  “多謝阿寧，你我之間，行禮便不必了。”

  穆婉寧的笑意愈發加深了幾分，順勢起身，同殷離一道進了屋子，眨了眨眸子，仍有幾分掩不住的喜色，“離哥哥不是說要年關之後才能回京呢？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事情可還辦得順利？”

  一連幾個問題，穆婉寧問得有些急切，比往日更快了幾分的語速泄露了她此刻有些興奮的心情。

  殷離有些好笑的睨了她一眼，沒有點破，淡淡頷首道：“嗯，很順利，想著某人還在京中等著，便早些回來了。”

  “離哥哥！”

  穆婉寧加重語氣喚了聲，一雙杏眸圓瞪著。

  殷離低低笑了聲，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阿寧會這個時候過來，我倒是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