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未見有日光出來，抬眼看去隻見天邊雲卷翻滾，似是要有雷有雨，但又不像會有，風也比昨日大許多，頗有些要冽冽乍然的意思。

  山口處已然站了一列禁軍守著等著入山去的人將獵物帶回，而入山去的人有已經尋到同伴的人，但大多都還是四散著。

  那引路的侍衛將戚容珩引入山中不過一小段便轉身離開，入山雖說是要獨行但還是允許帶上自己貼身侍衛的，雲炎雲朗也跟了來，三人自那引路的侍衛走後便直奔昨日那處懸崖而去，而他們身周亦是有那細碎動靜或遠或近的跟著……

  先進山的一些人四散開來，偶有注意灌叢的人便一個兩個的發現了一些了不得的事，那灌叢之後有的偶爾是獵物，但偶爾卻是一個沒了氣息的人。

  這般的發現自是讓人驚慌，畢竟帝王在此，圍場早就被禁軍圍了個鐵桶般，而且通常也沒人敢在這般時候做什麽手腳，但現在那躺在地上的正是禁軍中人，這時候去尋那獵物的心情便也沒了。

  此般現象出現在這時候是不應當，都是在朝為官的人，首先便想到有刺客，那帝王也會有危險，此刻護駕之事便成了首要，但凡看到的便都往回走，目的都隻有一個，那就是去報信。

  但待的他們去到那山口，卻隻見比來時更多的禁軍守著，無論是何身份，哪怕那些守在山口的禁軍聽了山中有刺客一說，那去禦營報信回來的卻隻說了那麽一句話——陛下有令，時辰未到不得出山。

  此情此景之下眾人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測，卻又不敢深想，無一例外想的，都是今日進山的人裏頭有帝王要殺的人，但現在死的又是禁軍……一切開始變得有些撲朔迷離了起來。

  他們當然想不到華明淵要殺的是剛平息了兩國糾紛和挽救回賑銀的戚容珩，而且還不是第一回，也想不到戚容珩是早有準備，但於此刻來說他們想的最多的便是帝王要殺何人，而不是誰要殺帝王。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那個賢明的君主在他們心裏便再也不見了，許是寧願開戰也不肯將罔顧人命的公主送去和親的時候，也許是邊疆戰事在起帝王卻流連後宮擱置政事的時候，再許是對兩州之災不放在心上的時候……總之一件一件，讓他們知道了現在的帝王已經老了。

  自昨晚知道華明淵的計劃之後戚容珩就做了布置，思南閣那百餘人潛伏在了各處，今晨天還未亮那得了死令的一千禁軍入了山，有些不走運的便撞到了他們身邊，自是就順道解決了。

  如今是敵在明我在暗，當是勝券在握，不過對方人數眾多，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全部解決，而他們設了有陷阱，戚容珩自然也有。

  曆來獵物都不會往懸崖那邊放，所以眾人一進山都會選擇去那些尋常獵物就多的方向，昨日華沅惟和華沅宇奉命布置的一切也都在引戚容珩去的那些路上，是以戚容珩直接奔往懸崖處是那些還埋伏著的禁軍未曾想到的事，便隻能冒著被發現的危險直接追了去。

  但去往懸崖這一路卻盡是戚容珩的陷阱，他們人既是不夠，便用些小把戲來對付，放了竹刺的陷坑、繩索牽動便會觸發的吊石、路上等著放暗器的暗衛、隨時會遇見的毒粉……一路來怕是就已經解決了有三百人。

  自是有那直接走到明處對戚容珩三人刀兵相向的，但奈何後頭的同伴跟不上援手基本上都是被一劍封喉，縱使有時人多些也不過才十幾人，對戚容珩幾人來說當是小意思。

  華明淵不會想到，自己這般的計劃被破竟是因為自己的兒子，往日的疑心在宴辭清身上好似半分沒起作用，可能是覺得他被派去了行宮安排一切而對華沅惟二人所做之事毫無所知罷……

  跟隨戚容珩幾人到得懸崖邊時已經隻剩了那麽三四百餘，戚容珩在離懸崖還有幾丈距離時便停下，調轉馬頭右手握著還殘留著殷紅鮮血的長劍，而對麵自各處躍出禁軍裝扮的人，但看他們的眼睛便知其中有真禁軍，卻也有不是禁軍的明衛。

  那些能被陷阱所害的自不可能是對這些把戲了如指掌的明衛，現在在戚容珩麵前的有大半數都是明衛，隻這一會兒便可知華明淵手底下的明衛規模龐大，至少要比思南閣的暗衛要多，如此精兵強將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訓練出來的，至少也有十年了。

  而在那些人往戚容珩而來時，自戚容珩身後各處，甚至是從懸崖處都有思南閣的人行來，雖隻有百餘，氣勢卻也不輸對麵分毫，兩廂對峙之下，雲朗將手中的劍又握得緊了些，心中隻道一句今日又該血染懸崖了。

  風又烈了些，將樹葉吹得沙沙作響，就連地上的枯葉也被吹起亂跑，天邊的雲翻滾的更加厲害，總覺下一刻就有暴風暴雨要來，而地上的廝殺已然開始……

  其實有些人並不想手上沾染那麽多鮮血，但有些人就是心無悔過，受到了威脅，便也顧不得再去想那麽多，有道未處其境不知其苦，不過都是形勢所迫罷了。

  時辰一點點過去，山口處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一個個都是心浮氣躁，不為旁的，隻因都見到了那些禁軍的屍首，但亦有人在山中行著尋著，比如司徒衡，比如不知何時從遲惟運身邊離開進山了的石餘江。

  司徒衡因著官階基本上在最後才得以入山，一入山便火急火燎的去尋人，終是在懸崖刀兵四起時趕到，不由分說便甩開折扇飛身下馬殺入其中。

  石餘江是遲紜擔心戚容珩而讓遲昂傑尋了個借口去將他從遲惟運身邊調開，以他的本事混入重重把守的山口不是難事，但戚容珩怕遲紜擔心未同她說過在何處設陷，所以遲紜也不知其到底是在何處，石餘江隻能一路察看才尋到往懸崖而去。

  到得懸崖邊時便遠遠聽得刀兵四響，也見得站著的躺著的人群，隻一瞬便擰了眉下馬拔劍殺入其中，無有其他，隻因這裏頭有他的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