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從一開始就瞞著我。”卞識微仿佛還沒從前一日親臨過的“惡夢”中蘇醒，整張臉慘白慘白的，連雞蛋都吃不下去，隻喝了兩口粥。

  白柳兒做了個無辜的表情，指了指許仙仙：“準確來說，是她。”

  李洵之的目光與白柳兒一接觸，便道：“小姐沒計劃你的加入。”

  “我也說過，會帶他走到最後，”許仙仙毫不示弱，“這就是我的計劃。”

  “但現在看來，他似乎還沒有準備好接受你的計劃。”

  卞識微和他們，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不明白這一點。

  而她好像不打算接受這一點。

  很有趣。

  她不由得去猜想和期待未來會發生的事情。

  那一定……很精彩。

  “如果說他們是妖邪，那你們昨日就是在斬妖除魔。”卞識微努力說服自己，目光卻總是瞟到晾曬在葡萄走廊邊上的那件鮫綃上。

  他忍住不去看那件曾濺上各種詭異顏色和物質的透明外衣，再次理清自己的思路：“現在我所知道的——首先，你們通過在此捕獵來獲得分數，而法陣和幻術是預防保護的措施；其次，被這些邪物的血液所感染，就會變成他們的同類，從此時起就會判定失去資格而被遣出；再次，甘國田和房蘇琴與你們起了衝突，妄圖爭奪木牌，於是你們打鬥起來，因此部分傷痕確實是你們留下的。”

  “不，準確來說——”白柳兒有意頓了頓，朝許仙仙眨了眨眼，“是卞霞和他們二人打鬥起來，我的小白也出了幾分力。”

  許仙仙黑著臉：“他們發生了口角，李洵之又不在。”

  卞識微不知所雲：“然後呢？”

  許仙仙木木道：“我被賄賂了。”

  卞識微依然愣愣的：“多少？”

  許仙仙伸出兩個指頭。

  卞識微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木牌：“你說那是……對每天還活著的獎勵。但事實是，從第二個晚上開始，你們就已經有了密謀。”

  “那……現在我們要怎麽澄清自己？”卞識微已經接受了一切。

  “什麽？”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李洵之聞言也眉毛一挑。

  “被冤枉成殺人凶手，難道就這麽算了？”卞識微的氣勢弱了弱，目光在心狠手辣的兩個女人間瑟瑟一個來回，“既然不是白二小姐和霞妹的過錯，總不能就這樣認下。”

  “那蠢貨死了有什麽可惜的，本來也不是什麽好胚，在京中欺男霸女的事情做得還算少？縱然他五個‘好兄弟’都落入妖邪之口，他和那房蘇琴也不過一點輕傷。這兩個背信棄義之徒，看上去同心同力，窩裏鬥起來又有什麽可奇怪的。”

  此刻房頂發出一點動靜，身體龐大的火雲虎像團棉花般從天而降，四足著地後飛快地向白柳兒跑來，口中還銜著一根竹管。

  白柳兒揉了揉火雲虎的腦袋，將竹管從它的尖牙下抽出，李洵之則熟稔地朝它拋出一大塊鮮肉。

  卞識微不願去想那鮮肉的來曆，見白柳兒從中拆出一塊破布，等待著她的發言。

  “有意思了，之前西邊就丟羊丟牛的，現在突然死了五六個村民，應當是邪祟被什麽鮮血味引過去了。村長夫人被蘇之浩及時救下，現在整個村子裏團結一致，草木皆兵的，二三十個人都擠在別人家裏，又設法陣又安插人守夜的，我們想必是有些難回去了。”白柳兒語氣輕鬆，仿佛這樣的巨變在她看來隻是一場遊戲。

  白柳兒看似和蘇之浩一幫人徹底鬧翻，在驛站中竟然還有眼線！

  他不得不說，白柳兒看上去明明與他們年齡相仿，行動舉止卻顯得如此成熟，思慮也如此周全。就像他曾經同卞霞說過的，此人看似驕縱蠻橫，實則心思不淺，行事俱有其目的。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贏。”許仙仙將目光放在卞識微根據眾人經曆繪製出的地圖上，“昨日出現的怪物比以往幾日的體型更加龐大，動作也更加敏捷，卻隻出現了四頭，這不正常。”

  李洵之的身上還沾著晨露，他一邊拾掇著碗筷，偏頭朝白柳兒說了些什麽。

  “的確，這裏是他們最早出現的地方，但不一定就是他們最近的地方。”白柳兒麵色一凝，看向許仙仙，“你聽到些什麽？”

  不過一日半，告示欄上的任務已經發生變化。

  一是醫治村長夫人的惡疾；二為查清殺害幾個村民的真凶；三則……

  村長家中，院落中是麵色戚戚的仆從們，一副風吹就要倒的哀懼之色。

  房蘇琴的聲音壓過一片議論，傳入每個人的耳中：“現不過半天工夫又倒下十來個，連醫修也找不出解法來。先知曾說過的，要找到村中的聖器才能徹底淨化靈泉水，無論水修還是火修，憑法術根本就沒有法子。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要去找那聖器。”

  “那裏什麽都沒有，這個小蹄子，快說，是不是被你藏起來了。“薛宓將柔柔弱弱的薛蓮妹從房蘇琴身後揪出來，目光銳利。

  薛蓮妹眼淚一滾，顫顫地解釋：“姐姐我沒有……”

  而同時，蘇之浩也向她望過來，語氣溫和：“薛姑娘，不必擔心，隻管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便是。若是有人為難你，我們都可以替你做主。”

  薛宓掐著她的手臂，指甲已經陷進肉裏，薛蓮妹心一狠，垂著頭弱聲道：“是……卞霞和白柳兒他們，他們逼迫我……”

  “那麽，現在要做的事情很明了了，”房蘇琴瞥了尚在思考的蘇之浩一眼，揚聲道，“諸位若不想早早出局，現在出發，搶回聖物！”

  眼看好一群人浩浩湯湯地跨出大門，農家少女與父親對視一眼，密語傳音道：“林長老，現在怎麽辦呀？”

  化作穀村長的林屾沉默一霎，神情肅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穀舟看上去像個沒心肝的，撫著下巴思考道：“若這些人早一日淘汰完，我們是不是也就能早些回去。看這架勢，不管是他們自己鬥，還是被衡峰造出來的那些東西嚇唬，再幾日也就差不多了吧。”

  林屾終於開口：“玉霖峰這些人裏，總覺得不大對勁。縱使心性不端，曆來也隻是點到為止。此番不到十日，已生幾起變故。”

  少女目光怔怔地望向院角堆滿一牆的柴火，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