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試的時日在前不久最終確定，而綜試則定於之後二日的白露，具體時間人員則要到碧雲天的山腳下去查看。

  許仙仙知道以往的經驗，最好提前一日抵達。

  此消息一出，無論是歸寧書院、玉卿卿，還是徐若穀徐若水他們，都表現得像是鬆了一口氣，許仙仙自那日在河口送別兩麵時與小洛哥見了一麵，便又以青羨的身份守在應王殿下在帝都的居所。

  以往顧前輩總是來去匆忙難見個人影，小洛哥一走，他反而閑下來了，幾乎日日都待在之前那座可以望見演武場的三層小樓上。

  許仙仙沒有放鬆警惕，與幾方各自作別後，將歸寧書院幾人最後整理再整理，精簡再精簡的十二張試卷和一本有她三指寬，線本裝幀的“日日溫”帶回去，每日花上一個半時辰做試卷，再半個時辰從腦海中過幾十頁的“日日溫”。

  許仙仙從前沒有經曆過這樣的試煉，也沒有人告訴過她應該怎樣做，但她隻想做到自己最好。

  更多的時間她需要留給綜試。

  她有自信具備一個合格修士的品格和素質，但這種自信並不源於什麽標準。

  她甚至沒有和那些同樣修為低下的修士一般，對待測試修為程度這項檢測如臨大敵。

  許仙仙從來沒有閑著。

  自從之前誤打誤撞吸取了那隻大妖黑蛟的魔氣，她便嚐試過好多次運轉周天，將魔氣化為己用。

  但結果往往不如人意，輕則無功而返，重則魔氣暴虐，衝撞靈脈，傷及肺腑。

  所以那如蠶繭般盤踞在心脈處的能量很長一段時間都成了許仙仙的心病，即使身邊有顧前輩這樣修為高強的修士在，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正魔不兩立，不僅僅是句口號而已。

  不同於十魔海周圍無主土地上各族各類都能在日光下行走的自由，自小生長於商鼎西南腹地的小南蠻深受“正魔不兩立”觀念的影響，更何況她沒有忘記許氏一族是如何在魔族的手中被殘忍殺害。

  那一把燒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已經將痛苦烙印在了她的靈魂深處。

  朱秉煜是個例外。

  很例外的例外。

  她沒有從第一眼喜歡上這個搶了她東西的小孩，卻在日漸的陪伴中慢慢習慣了他的存在。

  同樣是一場火，她目睹這個和自己弟弟差不多大的小孩失去了家，盡管那個地方沒有給予他過太多溫暖。

  許仙仙虛偽地同情著他，幫助著、鼓勵著他。

  她好像必須做點什麽，所以是誰也無所謂，她極度需要做點事情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需要……自己被需要。

  所以在知道他混雜有魔族血脈之後，許仙仙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厭惡，而是同情。

  她同情他有那樣不幸的、惡毒的、活該被人詛咒的肮髒血脈，她安慰著說那種力量或許可以壓製下去，而朱秉煜自此可以做一個普通人。

  她帶著那個孩子翻越大山，穿越叢林，渡江跨河，這是她自己都沒想到的事。

  盡管一路上艱難頗多，她卻下意識地忽略了已發生和未遇見的種種困難。

  甚至，如果不是靈泉村有那樣的巧合，她可能帶著這個孩子一直走下去。

  盡管他是個由人族和魔族媾和而生下的雜種，被稱為“半魔”的存在。

  或許有什麽在發生著改變，許仙仙說不上來，但至少在和顧前輩的溝通中，她沒有感受到那些普羅大眾一般都夾帶著的，對魔族的憎惡。

  以及所謂正道對魔氣和魔修的排斥。

  在顧引看來，天下之氣同出一源，隻是不同的族類和群體，走出了不同的道。

  靈氣與魔氣，本質上並無差別，歸根到底隻是一種力量罷了。

  千山紅喜陰煞，好吸食靈魔之氣血，如饕餮般食量巨大，仿佛……還會用花粉迷幻獵物。

  這還都是聽顧前輩說的。

  若非信得過顧前輩的人品，又親眼見過千山紅嚼人屍骨連個渣都不吐的情景，許仙仙完全不能料想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植物。

  先前她在平康坊忽然發熱暈厥，夢醒後整個宅子都陷入火海。她不是沒想過背後的原因或許與她在鮫王珠所設幻境中獲得的龍鱗有關，但一切又太過突然和匪夷所思。

  醒來後她發現一直盤踞在心口的那團說不清狀況的魔氣竟然消失無蹤，而自身的修為則蹭蹭上了幾個台階。

  顧引為她內窺過經脈，境界並非虛浮，而是實打實的凝氣八層。

  這樣的變化隻能讓人想到一種解釋——她體內的魔氣轉化為靈氣固元了。

  靈氣和魔氣相互轉化的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但之前是她主動輸送靈氣讓朱秉煜吸納，而現在卻是……

  顧引對此也嘖嘖稱奇，魔修的確大有以吸食修士靈氣修為來壯大自身的做法，但從未聽過有人修能夠吸食魔族的力量。

  當然，若有這樣的存在，人族與魔族之間的關係也不會如此緊張。

  時隔一月，許仙仙再次收到蜀王府的消息，不同於往常的送藥送衣，從那鎏金雙獅紋銀方盒裏首先取出的，正是她名義上的父親——蜀王許旭洲的來信。

  這讓許仙仙略感奇怪，因為許旭洲在她的印象中向來是一副笑麵狐狸相，實則極為敏感多疑，從未與她直接傳信，而是多由綠浮或蓮瓊口傳，寫信也不知妥不妥當。

  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信封內隻有一張薄薄的淺色紙條，無字無痕，從毛邊來判斷，簡直就是他隨手從紙頁上裁下的一角。

  但很快許仙仙便冷靜下來，許旭洲不可能與她開這樣的玩笑。

  果不其然，她很快探查到紙條上有一道法術，一行陌生的小字映入腦海。

  “穆……”許仙仙努力檢索著從前的回憶，腦海中仿佛就要抓住什麽，卻還是沒能回想起來。

  未等她思考太久，那紙張和信封被金光一籠，俱都化作齏粉，消散不見。

  許仙仙發著愣打算將那紋銀方盒關上，卻被一截玉竹扇抵住。抬頭隻見顧前輩一臉淡色：“你們商人是否有個故事叫‘買櫝還珠’？”

  許仙仙腦子裏還琢磨著個“穆”字，慢半拍地“啊”了一聲，被顧前輩無奈地敲了敲盒蓋。

  “固元丹主治五勞七傷，元氣虧弱，血氣虛損。這三枚固元丹呈玄色，隱見紅光，是上品。還有這靈液，透明色，粘稠油狀，以……妖丹和數十種仙草藥為材料再提取出的精華，亦是難尋的上品。”

  許仙仙隱隱有些猜測，顧引則直接道：“造這靈液極為耗費，用料精貴不說，煉製之人也非一般醫師。此靈液看似量少卻蘊藏豐富，你若服下，恐能將修為再提一階，直晉凝氣巔峰。”

  許仙仙眨了眨眼睛：“可有何壞處？”

  顧引微微一笑：“費錢，也費力。”

  許仙仙大鬆一口氣，能在試煉前再增進修為，何樂而不為之。